訾言自己也是一愣,心里大骂“冲动真他娘是魔鬼”,光速闪到墙角抠墙。
雅衷还在石化状态,张大嘴愣愣地扯着浴袍带子。直到——“哧啦”——腐朽的衣带承受不了人类思想的伟大力量,断了。
衣带的阵亡终于唤回了她的理智,逃遁的本能立刻发挥作用,驱使着她逃离事发现场。
听到动静,訾言从墙角跳出来,对着背影气吼吼:“温雅衷,你个胆小鬼!!”
不料雅衷去而复返,趴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脑袋,吞吞吐吐地问:“訾言,那个,初恋什么的,是你编出来让我闭嘴的对不对?……”
该死的听都听见了还想逃。
说啊!訾言催促自己:像一直以来自己做的,大笑三声然后说她中计了,就这么放她走,然后维持半分钟之前的状态一直到死。
说啊!!
年华似水 匆匆一瞥
十八
“别做梦了你!!我这辈子如果有一次说话算话的话,刚刚那次就是!!”
鬼使神差,鼓了半天劲,吼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
雅衷一愣,脑袋嗖地瞬间缩回去,没人影儿了。
訾言登时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吞了:平时不是以冷静克制自诩吗,现在怎么看到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就忍不住了呢?这下好了,不知道她要躲到什么时候,万一她那个鸡脑袋打个结什么的,在他离开之前还缓不过来,那岂不是要郁结整个后半辈子?
不行,后悔了,得跟她说:我刚才都是逗你的你傻眼了吧回回都这么容易被我耍太没劲了你……嗯,对,就这么说。以本天才的表演能力,完全不在话下啊这!好,犹豫什么啊,行动!
好不容易收集了勇气,行动派人物訾言丢了刷子奔出房门——只听转角处一声肉体相撞声牵动周围一片噼里哐啷,就见两个人一个抱脑袋一个抱胸膛,缩在墙角哀哀叫痛。
真是冤家路窄,这么大个房子两个人也能撞一块儿去。
两人身高差距摆在那儿,受伤的位置明显反映了这点。不过也好像因为这个意外插曲,尴尬的气氛松快了些。
訾言抱着胸膛,哼哼唧唧:“你什么时候练的铁头功……”
雅衷捂着鼻子,嘶嘶抽气:“你什么时候练过胸口碎大石……”
两个人一边痛得眼圈都红了一边哈哈大笑。哭笑不得了半天,待缓过劲来,又不自在了。雅衷发挥鸵鸟本性,撸撸袖子丢下一句气势不足的“我去干活”落荒而逃。訾言虽然不喜欢有话梗在胸膛里的感觉,但是一看对方不在状态,当下也没有掩饰或者澄清的情绪了,跟在后面闷头干活。
房间一里静下来,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境况暴露无疑。雅衷手里是在忙活,但是脑子里显然是还在飘忽。好像胸膛里有种奇怪的脉流,暖暖的,酸酸的,从胸膛中间偏左的位置活泼泼地奔向四肢大脑,充溢在整个身体里,像是不可遏制的喜悦,又像是感动,介于两者之间却比之更强烈千百倍,让她额头发热,嘴角想翘,心念千转。
这种感觉像是暌违已久,又像是新鲜得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一瞬间,像是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遥远时光里青草和教室,旧书和尘土,细微的碎末混合了气息穿越了茫茫时空来到了这个空间,带来别样微妙窝心的脉动。
訾言沉淀下最初的微乱,慢慢恢复惯常的理性,梳理一下事情的脉络,心泉上忽然就涌起一丝微甜。
终于还是说了啊……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没有说,挨忍着无处发泄的相思时没有说,久别重逢那刻也没说,本以为少不经事的小小恋慕已经沉没在陈年旧账里无从查考,但是每当熟悉的气息近在身畔,每当看她独立一个人挑起所有喜悲,每当当年称兄道弟的野丫头在他面前不经意露出小女儿的情态,分明感觉到,一种引力在牵引他靠得更近,近得想要拥抱她,却连抱在怀里时都嫌远。
刚开始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样太不像自己了。向来喜欢便会告白穷追不舍,分手便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却没想到对多年前一缕从来没有送达亦无处寄托的情思如此介怀。后悔的滋味慢慢褪去,现在的感觉就像呼出了憋闷在胸腔里的一口陈年浊气。
原来说出深埋的秘密后感觉这么轻快啊……
还是……难道说……现在的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吗?
调好的涂料放在訾言那边,雅衷不好意思靠他太近,就打开身边一桶小些的涂料想自己调。訾言转身时一眼看见,连忙制止她:“别动,那桶色号不一样。”
“啊?你怎么买了不一样的?”
“那桶是赠的,訾曰想做点印花图案,就选了个相配的颜色。”
“哇,这次活动幅度可真够大,嗯嗯,运气真好。”雅衷笑。
訾言蘸蘸涂料,波澜不惊:“同学家刚好是做这个的,不然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哦对了上次你见过她的,吉明子。她还说等房子弄好了要来玩儿呢。”
雅衷立刻像上次被吉明子那种暧昧不明的眼神击中,一个激灵,那股得意劲儿立刻烟消云散。
本来身边有个时常犯娘的曾导就够受的了,要再来一个爷们也似的女人,不知道地球会不会倒转。
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专心干活。
雅衷和訾言訾曰从小就是一起上美术辅导班的,一直上到初中,后来志趣不同,每人才另有发展,不过底子还是有的,拿着滚刷也像模像样跟大师作画似的。不到两个小时,四壁就刷好了。因为校工不在,没借到梯子,屋顶的部分只好放一放了。正好两个人也累了,于是就歇一会儿。
雅衷本来就有午休的习惯,一中午不睡有点瞌睡,这时扯掉身上布满脏污的浴衣,仰面跌倒在床上,合眼稍稍休息。訾言也忙了一天了,这时坐到床的另一端,也躺倒了看着未刷的屋顶。不知不觉也有些困倦。
有些倦怠的声音就在这时低低传来。“訾言,虽然那么久了的事也无关紧要了。但是,我还是有点想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许因为疲惫,或许这样的距离和无邪的气氛,心理的戒防也比平时松弛。
訾言顿了顿,从身侧的床头拿过枕头,塞在横躺在床尾的雅衷头下,又扯了一个自己枕着。“我也记不太清了。是小学吧。大概四年级。
“还记得吗。有年暑假,温阿姨(雅衷妈)去上海进修了,家里没人照顾你,就把你放在乡下奶奶家。我独自过了一个没有你的无聊暑假后,等你变得黑了瘦了回来,好像有些东西就突然不一样了。
“忽然知道讨好你了,不会没轻没重惹你生气难堪,上学放学也想要和你在一起,看不见你的时候,一个周末都会变得好长。
“就是那时候,我做尽了这辈子最傻的事,揪你的辫子,偷偷画你的肖像,在你课本里放卡片,还偷偷扎破你的自行车车胎,让你不得已只好坐我的自行车上学放学……
“可是你好像都看不到我的百般讨好,我做什么你都没有反应,于是忽然有天生气了,就故意跑去讨好别的小女孩,竟然很容易就被喜欢了。而你,竟然还是毫不在意。”
雅衷合着眼,翻过身来对着他,无声地笑了。“那时那么小,丁点大的孩子,懂得什么叫喜欢吗?”
訾言不再多说。翻个身,就看到另一边雅衷的的睡颜,精致的脸庞窝在枕头里,纯净安恬,宛如婴孩。
砰然心动。
如果那些就是你示好的方式,难怪我没办法察觉。
不过,如果单恋也算恋爱的话,那么,我想,你也是……
我的……
初恋……
捉奸在床 授人以柄
十九
“啊——啊啊——……啊!!”
一声毫无美感的尖叫划破黄昏的宁静。
但闻此声气蕴丹田中气十足崖崩石裂天塌地陷□迭起绵延不绝,最后于高无可高之处硬是拔了两个尖儿绕了两绕,这才丝丝缕缕地收束殆尽,余音袅袅。
雅衷睁开朦胧睡眼——訾曰狰狞的表情映入眼帘。
揉揉眼睛,慢条斯理打个哈欠:“哦……訾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呵呵我怎么睡着了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一脸灰败的訾曰呲牙咧嘴几欲喷火地把云淡风轻的当事人吼回去,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嗓子的家伙啊。“……果然……果然有奸情……啊啊啊訾言你这个没良心没节操的,虽然我早就清楚所以不奢望你晓得节操这种东西,但是,你没有良心起码也要有点原则嘛,没原则至少也该有点道德,难道你光剩下本能了吗啊啊??”一手笔直指向雅衷,语气愈加激愤:“这是温雅衷温雅衷啊啊!我姊妹你兄弟啊!你竟然……竟然……”
温雅衷愣怔了半天,这才听明白原来訾曰这一通暴吼原来也与自己有关。忽略向来语感诡异的訾曰给她下的双性身份定义,雅衷看看訾言,后者正故作不在乎地靠在墙上,耙耙头发,心虚地把脸别向别处。
阻止已经来不及,提醒也变得多余,雅衷毫不意外地看着墙上的一片浅咔跑到訾言的米色毛衫上。还是不要看他凄惨的脸色了。
拍拍床,示意訾曰坐下。“妹妹你冷静点,有话咱好好说。就刚才那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訾曰无视雅衷热情的招呼,指着她一蹦三尺高:“你你你竟然不知道吗?……还是说,这根本是……是两情相悦的通奸!!”
雅衷揩掉额头一滴硕大的冷汗,掰着手指耐心地指正她话里的谬误。“訾曰,我的姊妹,我是不大清楚刚刚发生的事跟我有什么厉害关系,不过眼下毁我清誉的可是你啊……还有现在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不算奸情吧……再有你看也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刷完墙有点累不小心在訾言床上睡着了吗……”
“傻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嗯呜啊……”訾曰话没说完就被訾言勒住脖子捂住嘴巴拖到外面,塞到墙角一通嘀嘀咕咕。
唉,总算清净了。雅衷再度仰倒在床上,满意地滚了滚,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虽然自己一向是睡过去就人事不知的睡品,但是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了嘴唇,是梦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唇上仿佛都还残留着那种微妙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气息?……
雅衷突地坐起来,悄没声儿地,脸上腾起一片红云。
按捺下加速的心跳,看到訾家兄妹勾肩搭背若无其事的回来,雅衷哀叹一声:唯一的目击证人串通被告翻供,这下死无对证了。不过自己本来也没有勇气追究的。而且,万一真是梦那可得被笑惨了。
咬咬牙,雅衷把弄脏后脱下来堆在椅子上的“工作服”扔到两人身上,恶狠狠地命令:“干活!再磨叽今晚都别吃饭了!”
雅衷甩手出去,訾家兄妹异口同声:“那你去哪儿?”
“借梯子!”雅衷打开防盗门,忽然想起自己连头发都还没梳,证件也没拿,于是又关上门回来。
屋里狼狈为奸的两个人听到门一开一合,还以为她出门了,放松了警惕,用雅衷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的音量“喊话”。
“訾言,你真的好没品哦,偷香窃玉的事都做得出来~!莫非最近空挡太长断层太久欲求不满?节操原则什么的我就不对牛弹琴了,不过你至少也用用你那个漂亮的小脑袋三思后行一下好不好。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