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曰哭够了又要吃。雅衷心一狠牙一咬,喝了一大口果醋,气蕴丹田,然后以喷雾状全方位地均匀覆盖了桌上的每一道菜。
訾曰一愣,吞吞口水,扁扁嘴,不吃了。
“说,还是不说?!”某人抹抹嘴,开始逼供。
訾曰低头:“我想吃六个球的华夫冰激凌……”
“不说是吧?!好~……”雅衷掏出手机,翻出筑涛的号码,手指停在拨号键上。
訾曰吧嗒吧嗒开始掉泪。“我求求你别找他好不好……他快出国了,手续都办妥了……他终于说了,说我跟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天下女人死绝了也永远不可能……”
雅衷听到筑涛要出国,意外了一下,然后听到他明确拒绝訾曰,又为訾曰心痛了一下。这个娇生惯养从不吃亏的丫头,人生中第一次学着去爱一个人,到此为止,完败而归。
相比筑涛对訾曰,雅衷想,和訾言有今天,自己是幸运的,他不曾那么尖锐地伤害过她,还给了她那么多的快乐幸福。
虽然,生平第一次这么渴望和一个人永远永远在一起,但是她遗传自母亲的那种本分冲淡的个性,依然提醒着她不要去去奢求一些勉强不来的东西。那份他给不了的承诺,她从来都没想过拥有。
清水事小 清白事大
四十三
见过喝多了吐的,这还头一次见吃多了吐的。
雅衷伺候吐的七荤八素的訾曰睡下,才回到自己房里给筑涛打电话。
筑涛休养了一个多月,现在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他对雅衷确认了出国的消息。
“你搞什么啊,连我都不透露,太不够意思了吧!”
“……”
“什么时候走?”
“没什么意外的话,开学后回校拿点材料就走。”
轮到雅衷沉默。
“……也太突然了。”
“……也不算。其实家里早就想让我去了,偏偏我不争气,英语连四级都没过。”
“别给我装了,你直接上的六级吧,大一就考过了。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低调,现在想想,你是不是不想出国所以故意的啊?”
“你这都知道啊……”
“那当然,我在你宿舍里可是有眼线的~”
“……家里对我期望太高了,压力太大,我就想逃。”
“那现在怎么乖乖听话出国,又愿意了?”
“……嗯,长大了一岁了嘛,知道叛逆解决不了问题,路还是要走的,说不定会越走越宽呢……”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假,他哪是自己觉悟了,分明还是在逃,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逃避了一个却逃不了另一个。
“筑涛……奇怪,我怎么突然有种负罪感……”
“嗨,你吓我啊,飞来这么一句!”
“筑涛,算了吧,我知道你没那么乐观。”
“……好吧,我投降,我承认,I’m not over u(我还没有忘记你)。但是这是我的选择。这条路我迟早都要走的,早走好过晚走。所以拜托你,别管我了,好好跟着訾言混吧,那小子是个绩优股。”
“……我知道。谢谢你……你回学校时,我们给你饯行。”
“好……那,再见?”
“嗯……等一下!我可以叫上訾曰吗?”
“……好,先替我说声对不起。”
几个男生买通了活动中心的门卫,拿了钥匙,雅衷买了啤酒和吃的,宿舍区熄灯后,一伙人跑到活动中心的顶楼,坐成一圈儿。
雅衷找了个背风的地儿,点了一堆蜡烛,有人还在中间放了一张集体照。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我靠这么煽情啊”,“不是吧,搞得跟追悼会似的,不吉利啊~”,“闭上你的乌鸦嘴天下就太平了”……
雅衷挑了这地方,是因为这地方高,站在顶楼这里,学校大部分建筑尽收眼底。能看到他们日日进出的教学区,看到他们一起打篮球的体育馆、他们参加过运动会的操场,还有带给他们无数冒险经历的食堂。
大家以前都没来过这里,一个个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喝了一点酒后,大家情绪都H起来,话题围绕着筑涛,说什么的都有。不知为什么,大家忽然有种毕业了的感觉,好多人的眼圈儿都红了。
夜深风大,女生们在跟筑涛道别后,就回宿舍了。剩下的人也渐渐四散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天台上就只剩筑涛,雅衷,还有訾曰。
筑涛心血来潮,想在这里看日出,雅衷劝他,“明天晚上就上飞机了,别感冒了。”訾曰却在这时说了这晚的第一句话:“好啊,我陪你。”
雅衷回家拿了毛毯回来,看见他们俩并肩站在天台边儿,缩着脖子嘻嘻哈哈地说话。
也许这时候,筑涛更需要的,不是现在依然还放不下的她,而是一个就算自己难受得要死,却依然可以让他开怀的朋友,跟她一起随便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傻事。
雅衷悄悄放下毛毯,把凌晨的天台留给他们。
清晨,訾曰独自回雅衷家时,脸色还是青的,不停地打喷嚏,但是却一直在乐呵呵地傻笑。雅衷小心翼翼地问她:“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呵呵,也没啥,就是追忆了一下我俩的曲折成长经历,呵呵。”
“哎呦,看你笑得跟抽筋似的,你俩和好啦?”
“呵呵,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什么?我俩根本不合适,他那么瘦我这么胖,体重上不是一个吨位的,视觉上对比太强烈,完全不登对儿~。这跟买衣服是一样的,看着漂亮的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说到这里摸着下巴,自语,我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了,嗯,要记下来记下来……最后总结了下说:“从现在起,筑涛就是我出国的亲兄弟铁哥们儿了!”
雅衷没想到訾曰会这样轻易放弃筑涛,如果换作是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真不愧是从小无厘头到大的人,对付失恋也有这么一手。
筑涛走后,雅衷的生活愈发空旷起来。手机和网线那端的訾言,常常让她感觉到距离的无奈和等待的焦灼。
正月过去了,二月也慢慢地爬远了。訾言的生日终于姗姗而来。
雅衷请了三天假,加上周末,一共挤出了五天时间。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清晨六点雅衷醒来时,看到车外出现了绿色的田野和金黄的油菜花地。不久后,上海站到了。
訾言四点就从学校出来了,因为太早,还没有车,他揣着地图骑着单车去接她,迷了一次路、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车站。吃过早饭,两个人晃晃悠悠慢慢骑回学校。
訾言在学校附近的民宿订了房,陪雅衷休息了一下午,从晚上开始,按照早在电话里说好的计划开始玩。
雅衷是第一次到长江以南,见了什么都新鲜。訾言大一时没事儿就跑到景区跟在导游屁股后面瞎逛,现在提起什么来都是门儿清。雅衷有了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私人导游,对上海这个城市立刻产生了安全感和归属感。
晚上回到旅店,訾言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就跟房东要了张折叠床,睡在她旁边。
也许是因为睡在一个房间里,所以两人的感觉跟住在学校公寓时完全不一样,尴尬是有的,暧昧是有的,天人交战也是有的,理智最终战胜冲动也是必要的,两人的清白也是理所当然的——最后,本文的清水路线也是坚定的~!!
最后一天是訾言生日。訾言考虑到雅衷在,不想把场面搞的太热闹,只约了几个比较铁的哥们儿下了课去吃饭,没想到一下课就被堵在了教室里,十几个人嚷嚷着要见訾言传说中的女朋友。
结果是简单的饭局变成了练歌房里的兽群咆哮。闹腾到后来,哥们儿们的女朋友们、女朋友们的女同学们、仰慕者们和逢场必到的麦霸们也纷纷登场,包间从中包换到了超大包,最后有一半的人基本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了。
訾言一直在被那些个谁谁谁拖来拽去的,根本无暇跟雅衷相处,最后干脆找不到她了。他一看场面实在太TMD闹心,就悄悄叫服务生把电源给切了。趁着黑灯大家一片混乱的功夫,把麦克全攥在自己手里了。半分钟后来电了,訾言站在桌子上,对倏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一笑,气定神闲。
“都给我听着!今天在下生日,十分感谢大家来捧场——尤其是那些我不认识甚至没见过的朋友们(咬牙)——其实,来这儿之前,我已经和你们当中的某个人约好了,今晚一起过夜,但是你们这么一闹,害得我都找不到她了。所以我动用一下寿星的特权,在你们中间另找一个来代替她陪我——有男朋友的都乖乖回男友身后躲好了,害羞了的女同学们也临时找个男人靠一靠好了,不反对的,请在原地站好了,毛遂自荐的,请向前一步走——那个谁,兄弟,您就不用往前了~那么好,请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雅衷躲在人群后面,窃笑着看他怎么收场。
U belong to me欢快的前奏响起,訾言脚步一拧,潇洒地转了个身,扬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顿时口哨和尖叫四起。几个女同学见此又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把雅衷结结实实挡在了后面。雅衷撇撇嘴,什么嘛,干嘛这么不害羞。心里这样不满地咕哝着,雅衷也稍微往前蹭了蹭,又蹭了蹭。
訾言已经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挑起了熟悉的坏笑。在节奏分明的乐声和众人整齐的掌声中,訾言人群里穿梭,跟那个转转,给那个飞个眼神儿,视线故意避开雅衷。
雅衷嘴角的笑容有点儿挂不住了。旁边一个小弟扯扯她袖子:“嫂子,你不着急啊?言哥那骚包样儿我都看不下去了唉!”
“没关系没关系,玩笑而已嘛~何必当真,”雅衷宽厚大度地呵呵笑着,忽然眼神儿一凛——“最多我亲手废几个狐狸精!”小弟脖子一缩,遁走。
訾言大约也感受到了这边的煞气,对刚才流连过的众位摇摇头,倒退着滑到雅衷身边,用帅气的太空步在雅衷绕了一圈,忽然从手中变出一朵蓝色妖姬。
温女侠终于把戾气化为一派柔情似水,微微赧然地接过玫瑰。
人群里爆发出掌声和尖叫,訾言拥住她,轻轻在她耳边呢喃:“U belong to me。”
十八寸三层的蛋糕送一进包厢,顿时奶油与尖叫齐飞,人面与蛋糕一色。訾言早在蛋糕上来之前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跟服务生借了一只可以装下一个人的圣诞袜,偷偷躲在墙角把礼物打包。不料东西太多,收拾费了点功夫,跑慢了一步,被抓回来敷了个奶油面膜。雅衷也没能幸免,
最后他们俩都挂了一身彩,拖上那只鼓鼓囊囊的大袜子,狼狈又快乐地回旅馆了。
洗手间水龙头就一个,镜子也小得可怜,两个人争着用,挤来挤去的慢慢就变成了互帮互助。然后气氛忽然开始变质。
雅衷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有心理准备,但是她没勇气面对。当她不知怎么处理的事情发生时,她就本能地想要逃。
所以她一脚踢上浴室门,把訾言隔离在里面洗澡。
等她也洗完出来,訾言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地板上拆礼物。
雅衷也兴冲冲过去坐下感叹:“哇,这么多啊!”
訾言把她的手拍开,眼一横:“你的呢?”
“呃?”雅衷心虚。
“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你都已经答应陪我过夜了。”訾言目光灼灼,欺身逼近。
雅衷向后蠕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