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见她叉着腰,柳眉倒竖。才收了步子,赔笑说:“娘还没有起身么?实在是有个我不敢不回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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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紧?除了王公子,天皇老子见我们姑娘都得等。”玥儿说。
阿清吐了吐舌头:“这人恰好也姓王。”
正说着,流苏从里间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冶容秀骨,肌肤丰艳,看得那两个孩子都傻了眼。
“是什么客人哪?”流苏扫了他们一眼,和颜悦色地问。
阿清上前一步:“有个姓王的小公子求见。模样好生齐整,但我看他还没有我大呢。”
流苏诧异道:“那么小的孩子就来逛这种地方,未免忒自信了些。”边笑着吩咐玥儿:“你去看看,好言劝他回家去。不然我们就告诉他父母来接他。”
玥儿跟着阿清出去,京师的富家子弟中,有的十四五岁就眠花宿柳。但她在晓月阁还是第一次遇到。
非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客人,大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少年。
那个少年正襟端坐。资质明莹,发肤光细。他身穿一件白色粗布衣衫,脸庞好像一朵秀出的莲花。见到来人,他腼腆一笑,愈加雅丽,恍惚中莲花面上似乎由神佛点化出了圣洁的花蕊。
玥儿也忘记了要说什么,少年凤眼流转,吐气如兰:“流苏姑娘还在里面吗?无妨,我可以等着。”
玥儿看他最多不过十二三岁,虽然面带羞涩。神气终究是不慌不忙。眼见阿清挤眉弄眼。这才记起来流苏的话,说:“我家娘不方便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因为这少年的仪态不凡,她这回口气倒礼貌。看少年抬起眼皮,眸子清亮,阿清和玥儿不约而同的觉得他有些面熟。的
“是不是已经先有人在里面了?”少年忽然问。
玥儿顿时火起,只是少年的面色端庄,也没有什么轻薄的意思。
她答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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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口角浮出一丝笑容:“那也没什么。我还是等着好了。”
玥儿没了主意,阿清倒抢过她手里的拂尘,在屋里胡乱的拍打起来。顿时灰尘飘起。少年似乎不解,但也并没有出声。他坐着不动,也不见一点愠色。
他们这里还没有会过意,那边晓妆停匀的流苏忽然“啊”了一声,丢下手里的玳瑁梳子,正要站起来,镜子却多了一个青年。他一身青衫,面白如玉。
他温和的望着镜子中的流苏,流苏也出神的看着他的影子。
二人竟然久久无语。
“你怎么还不走?”玥儿被阿清的灰尘呛住了,忍不住问了一声。
白衣少年还没有开口,门外车马声响,阿清停了手去开门。一会儿,只见两个丽人先后踏进来。
玥儿都认得,头一个媚眼如丝,长身玉立的是大名鼎鼎的蔡九娘。后面小巧玲珑,面赛桃花的十六七岁女郎,正是李含。
九娘淡妆素服,进门就笑说:“阿弥陀佛,小鬼头们耍什么花招?一屋子的灰。”
李含笑嘻嘻的说:“大白天的你们赶人不成?”她瞥见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一番。自己脸上突然涌出红晕来。
九娘也细细看了看少年,对他略微点头。问道:“小公子可是姓王?”
少年站起身来:“琅玡王览。”
玥儿脑子转的飞快,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跑进里边,果然看到王珏和流苏携手走来。
“小玥,你没有把我弟弟赶跑吧?”王珏微笑着问。
“没有没有。公子的弟弟和公子有几分像呢。娘,适才九娘和李姑娘到了。”
王珏说:“你们三个人又要烹茶作诗吗?”
流苏说:“我不知道你今天就来。让他们坐一坐就打发他们回家去。”
王珏狭长双目中闪烁光彩:“这可不好,叫人家说你……”
流苏甜甜一笑:“多谢你费心。但我这人最不怕人家说。倒是你弟弟,别让道婆和疯丫头给吓住。”三法师中间:九娘喜好吃素念经,李含爱开玩笑。因此流苏戏称她们“道婆”,“疯丫头”。
王珏摇头:“他虽然不大出门,也不至于胆怯。”
流苏没有见过王览,一年以前王珏告诉她:把十二岁的弟弟从灵隐寺带出来,直接就送到了父亲担任太守的南郡。七八个月不见王珏,只有他的来信,每次都提到王览在家的点滴。做哥哥的少不得对唯一的弟弟夸赞过头,但流苏仅仅因为他是王珏的弟弟。就对他的好处深信不疑。
九娘见了他们,温柔的说:“流苏,今天我们只是来讨杯茶喝。也知道你对着我们并没有什么诗兴。因此你不要赶我们,我们就走。”
阿清给大家上了茶,王览也毕恭毕敬的和流苏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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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二公子,百闻不如一见。”流苏客气道。
“不敢,流苏姑娘同哥哥一样,叫我名字就行。”王览说,偷偷看了看王珏。
坐下饮茶的时候,王览还没有举杯,双颊就染红了,似乎窘迫的利害。流苏看到李含目不转睛的对着他看,便知道他不惯周旋于女性,不好意思。
“诗可不做,但你还是要飨一曲给我们听。”九娘说完,就侧过身体和王珏攀谈。王珏也说起南郡到北京一路上的风土人情来。那王览一声不响的听,开始目光与哥哥和流苏交集,还有笑容。等到李含靠到他身边和他搭话,他就笑不出了,耳朵都红透。虽然他压低声音,对李含礼貌的有问必答。但一双凤眼里时不时对哥哥流露出求救的神色。
流苏正想去给他解围,外面有叩门声。
有个姣好的覆发小童走进来,叫:“二公子,二公子,太太叫你回去呢。”
王珏一笑。顺水推舟说:“既然这样,你就跟阿榕先走好了。”
王览连忙告辞,对着众人一个躬身拜别。领着那个小童子走了。
九娘目送着他离开,对王珏说:“蓝田出玉,名不虚传。”又对李含说:“你和他说了什么,叫人家孩子不好意思……”的
李含出神一会儿,才笑道:“不过说些闲话,叫他以后来我家里坐坐。他说自己不常出门,因此谢绝了。”
流苏接口:“这是真话。他才从和尚庙里面出来,自然不喜欢到花花世界走动。”
李含听不真切:“什么庙?”
流苏才和她咬了一会儿耳朵。李含大方的对王珏说:“……难怪。我刚才逗逗令弟,你们莫笑话。”她叹息了一声:“我家乡的弟弟也和他差不多大呢……”
蔡李二人说到做到,听了流苏一曲《出水莲》,也就拜别。
流苏哈哈笑说:“你弟弟看上去老实,心思还真缜密。老夫人怎么会知道你领他上这里来?”
王珏正色说:“你这里没有什么来不得。若来不得,阿览早就走了。”
流苏若有所思:“虽然这么说,过几年他大了,你也别怂恿他到秦淮河走动。我看他像是个认真的孩子,要对谁动心倒麻烦了。”
王珏拉拉她的发丝:“最多不过和我一样。”
流苏涩然说:“做什么让你弟弟走你的路?你不是说你父亲说他乖,要给他定亲,让他做官去吗?”
王珏点头:“父亲不约束我,现在嘴上不说,心里面是懊悔的。因此过几年阿览肯定要任职
。父亲也不想随便和他定亲,要给他选一门上好的亲事。”
流苏在他怀里笑了一笑:“不知道哪个千金小姐那么好福气?”
王珏问:“你没有福气吗?”的
流苏不答,只感觉屋里越来越静,连她自己都错疑并非人境。
晚上,王珏外出回来,告诉她:“弟弟说你的松入风曲十分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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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奇怪:“他不是走了吗?”再一想,王览一定是在墙外聆听的。笑说:“你们王家人真有意思。”
王珏倚着琴几说:“我叫他来看你是有意思的。”的
流苏脱口问:“什么意思?”
王珏没有料到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原来想告诉她自己的打算,现在自己先愣住了。
是说好呢?还是不说好?他王珏并不是犹豫的人。的
他的记忆如回廊画一样碾过,说起来这些年,流苏和他在一起常常相对无语。
阿弟王览信因缘,他王珏凭性灵。
其实都一样:当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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