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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莘整日里忙得根本无暇顾及他,所以哪怕有时候他给颜莘做脸,颜莘也不以为然。况且私下里,颜莘十分喜欢他事后来讨饶的可爱样子,所以常常惯他。
但她觉得今日的事情,莫璃做的有些过头了。所以心里生气,装做没看见,把他晾在那里。
莫璃站了一会儿,眼见眼前几个人忙来忙去,自己便有些尴尬。又低低喊了两声“殿下”。
见颜莘不理他,又跟着问,“您收拾东西,要外出么?”
颜莘仍旧不说话。却接过元遥递上的巾帕,擦了擦手,转身坐下。若韵将她头发上最后一对簪子取下,披散下来一头浓密秀发。若韵又拿起象牙梳子,顺着她的长发慢慢梳理。
屋子里一时安静。只是若韵手里的梳子两端坠着的珠子相击,发出好听的泠泠声音。
莫璃呆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想了想,只好使起了老伎俩,跪下去膝行几步,至颜莘腿前,轻拽住她睡袍下摆,仰头哀哀又唤了几声。
若韵几人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
见屋里只剩自己两个人,莫璃便索性无赖地伸手圈住颜莘腿,一脸可怜地看上来,低声道:“殿下,璃儿知错了……”
他绵软的声音惹得颜莘再也忍不住继续板着脸,伸出手扯住他耳朵,故作严肃道:“你知道什么错了?”
“璃儿是错了,璃儿惹殿下生气了。璃儿来给殿下赔罪嘛。”莫璃忙连声告饶,故意露出呲牙咧嘴的模样。
颜莘笑了松开手,勾起他下巴,盯住他脸看。被她指甲戳到,莫璃偏头,甩开勾住他下颚的手,张嘴含住了颜莘的食指,讨好地舔了几下。他舌头灵巧,颜莘只觉得一阵细细的麻痒从指尖传遍了全身。
“小东西,”颜莘无奈地笑了出来,“每次都是这样,你是看准了我不舍得收拾你,是不是?”
莫璃轻吐出了嘴里含的手指,又仰头看向颜莘,拖着甜甜声音笑道,“自然是璃儿伺候的殿下好,殿下才会疼璃儿的不是。”
颜莘笑了笑,摇摇头,将他揽在怀中,垂头吻上他那殷红双唇,感觉他舌尖抵了过来;不大安分地一圈圈滑动。颜莘略一犹豫,便一口咬在他唇上,略一使力,沿着唇角渗入口中一股咸涩味道。
莫璃吃痛,轻声支吾,眼中好像泪水都泛了出来。
颜莘轻笑,在他颈间宽慰似地抚摸了两下,道:“小惩大戒。”
莫璃缓过疼痛,委屈地偏头看着颜莘,略撅起嘴巴,模样着实迷人。
颜莘忍了片刻,俯身在他颈上喉结处轻咬一口,轻叹道:“你真是我命里克星。”
莫璃有些得意地攥住颜莘的手,低低笑道:“那璃儿就好好的伺候殿下,给殿下赔罪吧。”
第二日颜莘晨起入朝议事,见莫璃兀自睡得香甜,也没忍心叫醒。只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便走了。回来后,发现他竟然还赖在榻上。
见她回来,莫璃竟央着她要在万福阁整妆。
架不住他软磨硬泡,颜莘同意了。莫璃便斜倚在榻上,悠然地看下人断了各色洗漱用具进来。
帘幕一掀,若韵进来,看了一眼正在擦手的莫璃,轻声禀道:“殿下,昨日过来的南书,过来觐见了。”
“叫他进来。”
颜莘转头。莫璃已经放下了手上的巾子,正在一盒首饰中,拈出一只金丝攒乌珠簪子打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你今儿个怎么知道要遮掩一下你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儿了。”颜莘奇怪道。
莫璃不答。只是做了个撅嘴的动作,轻轻冲她笑着。
这时候有人撩开帘子,南书进来跪下,磕了个头,道,“殿下金安。”
颜莘觉得他行动有些踉跄,道“起来吧。”
南书应声,起身抬头。一错眼看见莫璃正斜倚在颜莘身边薰笼那儿,死死地盯着自己。眼里一阵复杂,又低下头。
颜莘看在眼里,只是暗暗地叹口气。
这宫里视人命如草芥,这是她从小就看惯了的。莫璃虽然顽劣,但再怎么说也是正牌主子,自己又着实喜欢。再说自己朝里有多少事要做,府里的事情哪里能样样都顾及得到。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便罢了,只是可怜了这些下人了。
昨日带他回来,叫了太医仔细看过。虽然伤得不重,但是好像是痛得厉害。这人算是运气好的。原本在别人眼里看来定然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也不知引了多少人羡慕惊叹。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淡漠所掩盖不住的凄苦与受伤。
颜莘想起了芮叶的温顺羞涩、笑靥如花,一阵心疼,又失了神。
过了好久,才道,“过来。”
南书身子晃了晃,站起来。先抬眼看了莫璃,见他已经移开眼神,正在若无其事地把玩着腕上的玉镯,一边任身后小侍将最后几枚珠子嵌入发间,好像此间事情与他并不相干。
这才慢慢移了几步,走近颜莘身边。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颜莘上下打量了他一轮。
“谢殿下关心,已经无大碍了。”
“今日先歇着……”
“殿下……”颜莘的话还说未完,便被他打断,“奴才想……回叠彩苑……”
颜莘一愣。
这时莫璃已梳妆完毕,几个小侍都退了下去。莫璃便坐到颜莘身后,柔柔地给她捏起了肩膀和胳膊来。见颜莘转脸看他,只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颜莘叹了口气,“就在这儿吧……”
“殿下,”南书头也不抬,语气坚决得很,“奴才想回叠彩苑。奴才做错了事,该受罚的。奴才该回去。”
颜莘转身,想从莫璃的眼神中搜索出威胁的痕迹来。不料他却一脸无辜,丝毫不怕自己探究的眼神。颜莘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二人,倒是良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也好,便遂了你们心愿,省得显得我多事。
“璃儿,”颜莘眼中的怜悯一闪而过,“你带他回去吧。”
“是,”莫璃应声,跪坐在颜莘旁边,带着笑看地上的南书跪下谢恩。
“以后不许再胡闹。”颜莘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再要被我发现你动手,决不轻饶。”
“臣侍知道了。”莫璃正色道。眼角一丝笑容。
处处风波处处愁
颜莘那一日午后出发,去皇家坛庙主持一年一度的太庙大祭。
原本大慕是实行“封禅”制度的。即每遇到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时,要寻了大慕国界内最高的山峰,由天子带领群臣百官、扈从仪仗,封禅车程连绵数百里,登山筑坛祭天。名为“登封报天,降禅封地”。但世宗觉得这是为好大喜功的君主用来巩固政权、夸侈政绩的活动,不仅复杂迥繁,且劳民伤财。所以自她登极,便改封禅为祭祀太庙,并每年一次,从此固定了下来。
祭祀太庙程序上虽说较为俭省,但主祭日要三日,兼之其他中、小祭,合计起来近半月之久。也十分折腾。
如今世宗身体染恙,自然无法御驾亲往。按大慕礼例,便由太子颜莘带领文武百官,到位于皇宫东侧的太庙和社稷坛祭拜。
是以颜莘再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这太庙大祭的程序十分复杂,光主祭日这几日就叩拜了过百次,跪的时间远远多于站着的时间。加上要每日都要斋戒、沐浴、忌酒肉,所以这日颜莘回来,已经是累得有些虚脱了。
几个人正在屋子里忙着收拾她带回来的东西。颜莘歪在那里,却看见有人在外间儿帘子那儿晃。好像是想要进来,却被拦了。
颜莘怕有事,便道,“是谁。叫她进来。”
那人这才进来。原来是安总管,该是例行向颜莘汇报上一月太子府诸事。
安乔见颜莘疲惫,便有些犹豫。颜莘道,“不妨,你说吧。”
她这才把这月府里的开支给颜莘报了一下。颜莘仔细听了,中间有不清楚的,又打断问了她两处。
最后,颜莘又问,“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有没有什么事。”
安乔有些犹豫,“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她看了看颜莘脸色,道,“有个下人投了井。”
屋里安静了一刻。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颜莘出声,冷冷道,“死了人还没什么大事。”
安乔闻言连忙跪下,也不敢出声。
“怎么回事。”颜莘依旧冷冷地,“若韵。”
若韵放下手里的东西,垂头道,“是叠彩苑的人。”
颜莘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便道,“去叠彩苑,叫个人过来。”
叠彩苑很快被带过来了个大侍。这人来之前便知道出了事,太子要拿他去问呢。因此一路上拼命地想如何对答。但一进了万福阁,便见颜莘脸色难看,又喝叱了他几句说要是不说实话就打死他,心里害怕得不行,腿都软了,便把路上编好的话忘了个干净。于是把莫璃如何趁颜莘不在,折磨南书,南书不堪凌辱投了井,莫璃又如何威胁他们不许说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颜莘越听越怒,若韵和安乔几人见状,都不敢出声,只垂着头等着她爆发。
颜莘气得要命,一迭声叫道,“叫莫璃来。”
莫璃之前就听说颜莘先叫了个人过去问话。如今又有人来传他,便知道事发。一进门,见颜莘脸色不善,也有些怕了。只是他自幼骨子里带来的清高矜持,傲气得很。所以见别人在,便紧抿双唇,不打算开口。
颜莘却并不想等他开口。她表情平静,招手叫他过来。待他走近,这才抬手,冲着他脸,狠狠地甩过去一巴掌。
颜莘一腔怒气,把莫璃打得一个趔趄,却勉强稳住了身形。待回味过来后迅速跪下,半边脸颊迅速红肿,却仍旧不出声。
颜莘牙齿在嘴里紧咬着唇,已经快要出血了,怒道,“抬头。”
莫璃扬脸,眼神里仍闪烁几分倔强。
颜莘气极,扬手又是一个巴掌。
莫璃一向受宠,屋子里的人都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接连被打。但见颜莘盛怒,也没有人敢出声,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莫璃左颊上渗下一缕血丝,也不去捂脸,住了许久,方狠狠咬牙道,“不过为了一个贱人。”。
颜莘猛然想起他说过南书曾把芮叶克死了的话,只觉喉咙一阵发紧,心里揪着。
半晌,方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道,“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太子府去。”
满屋子的人都慌了。莫璃自从进了府,便是生嫁死养,老死不得离开的。如今若是被赶出去,不仅会为人所不齿,这后半辈子怕都是不知该何去何从的。
眼见屋里人都跪下了,莫璃也有些急。他涨红了脸,吐出几个字,却在颜莘看来,好像是心里不满,惹得她更怒。人一到看不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好便全抹去了,各种不好的事情都翻涌出来。颜莘想起他平日骄奢跋扈、无事生非、胡搅蛮缠、心狠手辣,如今还有这嘴硬的毛病,心下更烦,便连连叫人拖他出去。
见颜莘没打算改变主意,屋里的人这才连忙动手,往外拽他。
莫璃揶揶喏喏了几句,在一众人等的推搡和拉扯中,听得不甚清楚。更难以平息颜莘的怒气。
颜莘赶走了莫璃,心里有气,也没觉得不妥。这边担心世宗的身体,于是用了膳便又进了宫,看了世宗,并禀报了祭太庙的情况。
好在这几日天气有些转暖,世宗的病情也有了好转,已经不用整日卧在床上,可以下地了。但因为和颜莘多说了些话,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