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橘黄色跑车转过广场,沿着漂亮的弧度准确无误地停到他面前。茶色的玻璃窗自动落下,坐在驾驶座上的风流男子朝他挥手,“嗨,大医生,忙完啦?”
封淡昔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开门上车。
“感觉如何?”年少得意的珠宝设计师驾驶着他的爱车,载着好友离开人头攒动的国际会议中心,拐上绿阴大道。
“如果你是想问在心脏起搏和电生理学术上有什么突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毫无进展。”封淡昔的话里虽然没有讽刺,但态度却很明显:他对此类会议不感兴趣。
“那么,你的那个方面呢,有没有进展?”杨莫非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
纯黑色的瞳仁闪烁了一下,封淡昔没有接话。
“我现在带你去的是家叫做‘1998’的酒吧。除了那里的surloinsteak非常美味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的老板娘谢思绒,是杜天天的至交好友。”杨莫非从储物架里抽出一个文件夹丢到他面前,“你要的东西全在里面。”
第14节:第三章 总有一些游戏(2)
封淡昔默不作声地打开文件夹看。
“就资料所显示的,杜天天有一个复杂的家庭,她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她的母亲是个花瓶美人,她从小到大的成绩不好也不坏,虽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也算是平平安安地大学毕业,工作表现很不错,性格开朗乐观,但有时也很固执冲动,说白了就是一个典型的热血青年。”
封淡昔合上文件夹,淡淡说:“很普通。”
杨莫非微微一笑,“是很普通。所以我对于你这般固执地追查她感到很不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会告诉你——”
“真的?”杨莫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事情结束以后。”封淡昔瞥一眼由兴奋瞬间跌入失望就要发狂的好友,扬眉说,“酒吧到了,你还不停车?”
1998坐落在风景怡人的丽景公园旁,占地约700平方米,设计的充满时代个性。旋转门上刻着哈托尔手举酒杯舞姿曼妙的浮雕,杨莫非为此吹了记口哨,“啊哦,哈托尔。”
“用埃及神话中掌控酒、舞蹈和爱的女神来当门面,这里的老板果然挺有心思。”
“哈,说穿了就是掌控毒品、摇滚和性的女神。这里的老板可不只是有‘一点’心思而已哦。”杨莫非调侃地眨眼,然后推门而入。
灯光低柔,音乐低靡,似乎所有的一切到了此处,都被压抑成恰到好处的三分暧昧。两人在吧台处坐下,杨莫非朝某个方向微仰下巴,“喏,你的那个小朋友在那里哦。”
酒吧临窗的一角,巨大的绿色盆栽隔离出静谧空间,两张看上去就非常舒服的柔软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
左边的女人容貌姣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围着大碎花针织披肩,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温婉味道。
对比这位女士的妩媚优雅,对面的女郎则逊色太多。
凌乱长发毫无形象地散在沙发上,该女郎以手遮额脸颊通红,双腿很不雅观地搁在玻璃几上,其中一只脚上的凉拖还掉了……
“看样子你的小朋友醉了。”杨莫非一边说话,一边和不远处的性感女郎眉来眼去,“不绅士一把送她回家吗?”
封淡昔从杜天天身上收回视线,轻呷一口杯里的红酒,问:“你事先知道她在这里?”
“这么说吧。如无意外,她下班后都会来这里,和老板娘共进晚餐,然后再回家。”杨莫非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继续玩他的诱惑游戏,“你的小朋友社交圈很窄,私生活也很检点。”
性感美女终于舍弃了自己的伙伴,袅袅地走过来,停在两人面前,“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猎物上钩了!
花花公子的虚荣心瞬间膨胀到了极点,正要继续下饵,却见那美女绕过他,坐到了封淡昔身边,嫣然一笑说:“嗨,我叫露丝。”
一群乌鸦啊啊地叫着,从杨莫非头上飞过。
封淡昔扭头看他,虽然表情依然淡然,但眼中却有不容置疑的笑意。靠,这家伙!
美女又靠近了几分,声音柔软吐字芬芳:“先生你怎么称呼?”
“他叫杰克。你们需要泰坦尼克号的船票吗?”深感魅力受挫的某人没好气地在一旁揶揄。
“杰克?”美女笑得更加明媚逼人,“那么,也会画画喽?”
“不但会,而且人体素描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失败者继续冷嘲热讽。
美女不知道是真的听不出来,还是故作不知,“哦?那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笔下的模特呢?亲爱的杰克。”
封淡昔呷着酒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损友绝对会帮他把所有话都说完。果然,杨莫非又抢着开口:“当然没问题。只要你不介意他拿的不是铅笔而是手术刀。”说到这里,他恶意地看着露丝曲线诱人的身材,邪邪一笑,“从下刀到取出心脏到最后的缝合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届时你就是最完美的作品了。”
美女有些恼了,狠狠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封淡昔突然起身离座,丢下一句“失陪”就朝VIP席走了过去。
第15节:第三章 总有一些游戏(3)
美女怔了怔,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封淡昔走到谢思绒面前,未待对方询问便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封淡昔。”
谢思绒的眼睛一亮,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说:“幸会了,封医生。”
封淡昔看着瘫在沙发上意识不清的杜天天,说:“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现在送她回家?”
谢思绒扬眉,半晌后,慢吞吞地回答:“求之不得。”
“谢谢。”得到许可后,他伸手去拉杜天天。
杜天天将眼睛睁开一线,看到他,一脸迷惑,“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我走吧。”他试图搀扶她走出去,却发现此姝摇摇晃晃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于是干脆一把将她横抱起,快步走向门口。
“嘿!接着!”杨莫非将车钥匙丢了过去,封淡昔腾出一手接住,下一秒便消失在旋转门外。杨莫非转过头,这才回答身边这位性感美女的问题,“看不出来吗?你的猎物另有所属。所以,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这不是真的。
她觉得她是在做梦,因此出现了幻觉,又或者,那只是个长得跟爸爸很像的男人……整个世界是一片漠漠的灰,杜天天看见自己远远地漂浮在灰色之外,望着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感到一种隐隐然的绝望。
“年年,那个人长得很像爸爸,对不对?啊哈!啊哈哈……回家跟爸爸说,居然还有这么相像的人,他肯定觉得好玩,哈哈哈……”19岁的少女笑着转身,挤得眉儿弯弯唇角抽搐,企图逗乐自己的妹妹,然而,妹妹的眼眸却是那样沉静,沉静得让人觉得残忍。于是少女表情僵住,再也笑不下去。
“那不是爸爸……那个人,不是爸爸,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少女蹲下身,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伸手抱住自己的肩,忍不住颤栗。
2月的黄昏,太阳没有丝毫温度。
她有点想哭。
就在那时,十一岁的妹妹突然挣脱开她的手,径自朝那辆红色轿车跑了过去。车子已发动,而妹妹就那样飞快地跑过去,张开双手,拦住通道……
车子要撞上她了!
她要被撞死了!
不要!停下!停下啊!爸爸,那是年年啊!
“不要——”杜天天瞬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脸色惨白,气喘吁吁。
眼前好一片昏黑,几秒后,才慢慢恢复视觉。
置身处是间布置高雅的卧室:永远的24度恒温使得轻软的空调变成为一种享受;几旁的台灯灯光被调整到最微弱状态,柔和得让人很想就此沉睡不醒……
可是,这是哪里?
杜天天掀被下床,找不到自己的凉拖,只得赤足踩在地毯上。将房门打开一线,外面,是个有点眼熟的吧台,好像在哪见过……
再看远些,偌大的客厅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暗。然而,像是特地为了回应她的好奇似的,只听“嚓”的一声轻响,打火机的火光跳了起来。
Secret of my Heart。古银蚀刻。
拿在那个男人手中,有着神秘沧桑的美感。
静谧中有低缓的音乐在轻轻流淌:“He deals the cards as ameditation,And those he plays never
suspect,He doesn〃t play for the money he wins,He don〃t play for respect,He deals
the cards to find the answer……”
仿佛被咒语施中一般,杜天天再也移不开视线,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蜡烛被一根接一根地点燃,烛光在咖啡色的格力欧丁巧克力蛋糕上摇曳着,不似真实。
奇怪……怎么会在封淡昔的酒店房间里呢?
她扶着门框,酒醉初醒的大脑泛着轻微的疼痛,而那疼痛令思维混沌与迟钝。
“醒了?”
沙发的阴影处,传出男子温润磁性的嗓音。
杜天天忍不住揉揉脑袋,然后走出去,“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有蛋糕?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的生日吗?”
然而,那只看上去非常好吃的蛋糕上,一共才插了五根蜡烛而已。应该不是庆祝生日。
第16节:第三章 总有一些游戏(4)
封淡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打量着她,眼神中有她从未见过的古怪色彩,很温柔,但也很虚幻。
杜天天不禁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封淡昔别开视线,半晌,说,“要吃吗?”
“要!要!”美食当前,完全忘记目前处境的杜天天立刻凑过去挨着他坐下,全神贯注地盯着几上的蛋糕,吸了吸鼻子,“啊啊,用白兰地腌制的樱桃和焦糖核桃,好香啊!肯定很好吃……”
封淡昔发出一声轻笑。
杜天天瞥他一眼,“我说错了吗?是白兰地的味道没错啊。”
“酒鬼。”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让人连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诧异于他今夜表现得如此明显的亲昵,杜天天忍不住转头。
烛光朦胧,而他的侧脸完美,眼瞳乌黑。
真是个美男子呢。这样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吧?那么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单身呢?又为什么,对她的态度会如此诡异,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暧昧呢?仿佛他已经认识了她很久,很久很久呢……
就在她困惑不已时,封淡昔“啪”地合上打火机,转眸朝她微微一笑,“想吃,就要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她的大脑晕晕的,只能跟着他的话走。
“吹蜡烛。”他的笑容里有熟悉的东西,杜天天想,似乎曾在另一张脸上看见过。但那个人是谁?然,当时的氛围已容不得多想,她俯下身,乖乖将蜡烛吹灭。
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