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听了心里一动,愣上一愣,才刮儿子的鼻子。看他这样兴高采烈,她的心也想那朵“冬日谎”下的白雪一般,就要融化。
她决定去找一下莫北,但对面403没有什么人。这个人大约又在忙碌。但她没想到他这一忙,是直到晚上快凌晨的时刻到家。
莫向晚正起来看莫非有没有踢被子,隐约听到门外有动静。她在猫眼里张望了一下,莫北正靠着门掏钥匙,也许手在发抖,钥匙响得稀里哗啦。
她想,是不是喝醉了?就开了门,走到他身边。他果真是半醉了,一身酒气。莫向晚扇一扇,莫北看清楚是她,抱歉笑道:“吵醒你了?”
莫向晚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帮他把门打开。但他还靠在墙上,用手捏着眉心。
“还说我呢,瞧你自己都这样。”这样的埋怨是不自觉出口的,出了口,她就悔了。
莫北却没注意,仿佛心中有极端抑郁的事,“哧”地哼了一声:“那群大爷,在其位不干人事,妈的。”
他是魂不守舍又压着恼怒的。这样的莫北她没有见过,便说:“我扶你进去。”
莫北撑了一撑墙,自己摇摇晃晃走进去了。
莫向晚又问他:“你自己开车回来的?”
“叫车的。”
莫向晚安下心,又问:“喝了多少?”
“没数,红的白的都干了。”
莫向晚到他的厨房找杯子倒茶,他一向能把居室收拾得整齐干净,她平时能少来他这儿则少来,但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要找的东西。
她把热水杯递过去,莫北先是接了过来。她说:“你快点睡吧!”就想走了,但手突然被拉住。
莫北忽低低叫她一声:“向晚。”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叫她,还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相触的温度,令她不知所措,恍惚多年以前,两人也曾经肌肤相触。这样一点,把往昔记忆全数勾回。
但莫向晚的厌恶之情减少了。
她就要小心挣脱他的手,他是半醉的人,她不该计较。
可莫北站了起来,阴影挡住一切光亮,天地间都忽然黑暗。这不可捉摸的黑暗能把她吞噬,她分明觉着他低下头,她想要躲,可是手还被他攥着。
此情此态,他能做什么?莫向晚要低头,防止最尴尬的事件发生,但她错了,他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个角度,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下去。
温柔的触感隔着额前的发,让她轻轻战栗。这是难喻的情愫,自她的额头冲入脑际。
他克制着,只是轻轻吻那一下,再放开她。
莫北眼色迷蒙,还能平和同她这样说:“向晚,你别怪我。我不想让你感到困扰,我——”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在她的额上又吻了一下。
番外
话说莫北收到方竹的结婚请柬那天,莫非正趴在他的床上看漫画。
他问莫非:“要不要跟爸爸喝喜酒去?”
莫非问:“妈妈去不去啊?”
“你妈要上班。”
他怎么会带莫非妈妈去?婚礼上会有他的前任相亲对象,这是不合适的。他想。
其后,在方竹的婚礼上,他对新娘和伴娘介绍莫非:“这是我儿子。”
莫非乖乖叫阿姨。
方竹尚可,只是震惊,只有杨筱光惊得呆了,过了好一会,才叫:“莫北你脑子有毛病啊,你儿子这么大了还来跟我相亲?”
潘以伦扯一扯她的手,示意她在他人婚礼上镇静为先。但杨筱光镇静不了,对潘以伦说:“有没有搞错啊?我差点做了人家后妈。”
莫非对杨筱光说:“阿姨,我有妈妈的,所以你不会当我的后妈的。那么我认你做干妈吧?你别生气了。”
杨筱光看着眼前这孩子伶俐可爱,不好发作,想想干妈就干妈,结果莫非对着她叫了一声“干妈妈”,转个头看见了潘以伦。
他可对潘以伦有印象,最近的电视剧里有这个帅哥哥呢!他们班的女生都把他当作白马王子。于是他对潘以伦叫了一声“哥哥好”。
杨筱光顿时僵化,她指着潘以伦对莫北说:“你怎么可以在不该当爹的年龄当了爹,这是不道德的。你要在能当爹的年龄生一个孩子,生一个能叫他叔叔的。”
这个问题让莫北在婚礼宴席上思索了很久,散客时,他对杨筱光诚恳地说:“你的意见相当不错,组织上会考虑的。”
回到家里,莫向晚正在给他们父子俩洗衣服。昨天他同莫非去踢球,把父子运动衫弄得跟奥妙广告上的一样肮脏。但莫向晚在用奇强,奇强那是相当强,能把膏药旗洗成漂白的创可贴。
莫北坐在沙发上,同莫向晚商量:“你应该算独生子女吧?”
莫向晚说:“应该不算吧!”
“怎么不算?你爸是离婚后再生二胎的。”
“哦,那就算吧!你问这个干嘛?”
莫北自她身后抱住她,说:“莫非妈妈,你老是当莫非妈妈单调不单调?”
“不单调,别人都说我有两个儿子。”
莫北一下小激动:“难道你——”小激动差一点变成大激动,他想他们一向保护措施做的好,但也会有意外,如果是意外,他就不用再动歪脑筋。
莫向晚把洗衣机里滤干的衣服塞到他手里。
“大儿子,你把小儿子的衣服一起晾干吧!”
于是莫北手上挂着两件运动衫开始干活。
第 62 章
莫北吻就是一道火热印迹,将莫向晚的脑中陈年往事中仅有的美好经验勾引出来。
她分明又回忆起他的温柔,从容不迫,彬彬有礼。在最亲密结合的那一个瞬间,他还是克制而体贴的。
莫北是怎样一个人?少女时期的莫向晚从没有想过,成年以后的莫向晚也没有想过,与莫北相遇后的莫向晚还是不曾想过。
但就在这一个吻之后,好像一把钥匙,慢慢拧开这个魔盒。
莫向晚会害怕,一念及此,简直就要麻痹。
他的唇,把他的体温留在她的额头;他的手,把他的体温留在她的掌心。他这样渗入到她的生活之中,她是惶恐的。
可是就在刚才,他明明醉着,吻她一下,又是一下,却始终没有再逾越。还给她开门,送她回到她的家。
“咔嗒”一声,是门阖上,也似打开。她的眼竟会一热。有一种亲切的温暖,从遥远的历史深处回笼,是她所未曾体验的。
莫向晚在莫非的房里坐了大半夜,看着莫非的脸,竟是百感交集。
第二天一早,莫非老早爬起来,给她挤好牙膏,放好水杯,还倒了洗脸水,才拉她起床。
莫向晚问:“爸爸送早饭来了?”
莫非答:“是啊是啊。爸爸买了早饭去南京路拿车子了,叫我们等他一下。”
莫向晚亲一亲莫非,莫非拼命躲避母亲的吻,嚷:“妈妈,我是大小孩,你不要老是亲我。”说完又被母亲亲了一下。
莫向晚看着儿子的面庞,他的鼻子似莫北,耳朵的轮廓也似莫北,眉宇之间的友善和温润都是他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
莫向晚洗漱完毕,把莫北送来的艇仔粥吃了一个干净。携着儿子下楼。
莫北早就等在下面了,车里还有另一个小客人于雷。莫向晚只好往驾驶位旁边坐。
两个孩子一碰头就交流近况。
“我今天还要去少年宫,你去不去啊?老师说我有几个音唱不准,要多练练,不然会丢脸的。”
莫非问莫北:“我今天可以去哇?”
莫北说:“我下班后去接你们。”
于雷欢呼:“莫非,莫叔叔人真好。”
莫非没有纠正他的伙伴,他对他最亲近的伙伴留着这一份坦荡,亦是小小襟怀。也或因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一位被他拼命认做是爸爸的人,根本就是他的亲身父亲。
因此莫向晚突如其来就内疚了,她朝莫北抱歉地笑一笑。莫北看见了,也一笑,是不萦于怀的。
于雷又对莫非说:“何老师说你很讨人欢喜的,老是有人送零食给你吃。”
莫非烦恼地说:“是她女儿何晶晶老是跟着我,跟人家奶奶讨吃的东西,就拿我当冲头。”
莫向晚把眉一锁:“小小孩子,不要老是说什么‘冲头’不‘冲头’的!”
莫非就凑到莫向晚旁边讲:“有个奶奶老来少年宫活动等他孙子下课的,就是上次我碰到的那个,我就跟老奶奶说了几句话,何晶晶就在旁边说要吃这个那个,奶奶就帮我们买了。妈妈,我什么都没有要啊!”他说完把手一摊,以示无辜。
莫北听了,问:“你有没有谢谢奶奶?”
莫非马上说:“谢啦谢啦!”又对莫向晚说:“妈妈,要么我下次拿零用钱买一点东西给那个奶奶吃好了,我们不能白占人家便宜的对吧?”
莫向晚点头,说:“那是应该的。那位奶奶对你好,你也不可以老是吃人家买吃的东西是不是?下次要是再碰见老奶奶,要好好道一个谢,但是要婉言谢绝人家。”
莫非问:“什么叫‘婉言谢绝’?”
莫向晚又多做了一番解释,莫北只是在一边听着,并没有插话。
把孩子送到学校以后,莫北才开口:“别人或许是好意,你也不用太紧张了。”
莫向晚说:“如果是好意,那才更加不好意思。平白的无功不受禄,让孩子知道能用什么方法吃到白食,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如果——”她停一停,才说,“陌生人总归是不了解的。”
莫北微笑:“你就是太谨慎了。”
但莫向晚在腹内嘀咕,莫非这种自来熟的性情好是好,可孩子毕竟小,对陌生人毫无防备并不是好事。但以前的莫非并不如此,虽然为人友善,可还有单亲家庭出身的孩子的敏感和谨慎。
莫北遗传下来的东西,未必样样都好。莫向晚看一看身边的人,莫北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触,是莫向晚先要躲闪。
她清晰地听见他闷闷笑了一声,一阵意乱,勉定心神,才发觉他们早过了地铁口。
莫北说:“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
“你瞧,你总这样,对别人的好意这么紧张。”
他说完,忽就放下右手,伸过来就握住她的手,迫她手指慢慢张开,他能握得更牢。
她的掌心都是汗,是坐在他身边就开始攥着拳憋出来的。被他握住,她才发现原来都出了这么多汗。
这样更不好,是不能被他发现的。她要挣脱,但挣脱不掉。只能用刻板的声音讲:“注意开车。”
莫北说:“我一向注意,从没被开过抄保单。”
她还在挣着手:“你别——这样。”
莫北忽然说:“向晚,你能不能接受我?”
前方正巧有红灯,他停下了车,便以转头正眼看牢她。
莫向晚别过头,心烦意乱说:“接受什么?我不是已经同意非非叫你爸爸了?”
“向晚,你知道我指什么。”
莫向晚又转头过来,说:“莫——”
他接口:“莫北。”
她只得再说:“莫北,如果只是给予非非一个完整的家庭,硬把我们俩凑在一起,这是不合适的。我们可以用友好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莫北的眼神前所未有变得犀利,直钉牢她,能钉住她的内心深处。
他说:“拉倒吧!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莫向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