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可爱的,你不喜欢吗?”杨一的口气自然而又随便。姚一飞快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带着一丝鄙夷的神气吐出一个字:“他?”
杨一没有让她再说下去,很坦白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她觉得郭先的性格好,乐观豁达,人又那么聪明,和他在一起总那么快活,对这样的男人有好感不是太正常了吗?
“好感,没错儿。可你难道会爱上他,和那么个小男人结婚?”姚一对自己的直截了当有点不安。果然,小男人的称谓让杨一感到不受用,继而激起一股挑衅的欲望。
“什么叫小男人?你怎么定义小和大,衡量的标准是什么?个子,还是生殖器?”
姚一的反应快得惊人,撇了撇嘴,说:“可惜,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意思?”杨一有点发怔,立刻明白过来,骂道,“呸,不要脸!”
两个女孩儿的这次谈话在嘻嘻哈哈之中混过去了,似乎一切不过是个玩笑而已。可事实是怎样的呢?
有一个事实,人是嫉妒的,而两个关系密切的女人尤其嫉妒。这种嫉妒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且看事情的发展吧。
不久,美妙的夏天过去了,秋高气爽的蓝天下人人精神振奋,步履轻快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姚一和杨一很忙,见面少了,三人的聚会更是谈不上。有时两个女孩儿偶尔想起对方,不由得有些诧异,奇怪,原来彼此的关系不过如此嘛。
公司里一如既往地人来人往,嘈杂忙碌。姚一坐在电脑前,面对着厚厚一沓要翻译的资料却视而不见,脑袋里有一些问题在打转,她在想,人,女人,一个女人应该怎样生活,活着需要什么?什么是幸福?答案绝不止一个。要有钱,要自立,要体现自我价值,更要享受,还有美丽,爱情,周游世界。想着想着,一个人出现在脑海里,清瘦的脸,笑嘻嘻的模样,是郭先。
姚一吃醋了吗?不,没有。可她明明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情绪当中。究其原因,惹她如此不安、不快的是杨一对郭先态度的变化。他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秘密?杨一为什么喜欢郭先?他真的那么好吗?
午休之前,姚一去了趟洗手间,站在镜子前补了妆,整了整额前的刘海,不一会儿她就走出电梯来到大堂。郭先的身影已经站在门外的台阶上,这小子总是腰板笔直,好像裤带里别了根棍子,穿着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真是很精神,姚一心里这样想着,穿过大堂,准备脸上的表情。
一一之吻(4)
看到姚一,郭先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随随便便地问:“说,上哪儿吃去?”
那天他俩去了一家泰国餐厅,姚一非常欣赏泰式的冬阴功汤,那又酸又辣又鲜的味道独一无二,是任何别的菜系没有的。她默默喝着汤,态度很矜持。郭先不由得问:“嗨,怎么了,情绪不高?”
姚一沉住气,淡淡一笑,“没什么,挺好呀。”可实际上她心里有股怒气在蠢蠢欲动。
事情发生在昨天。她正在跑步,杨一来了,两人热情地打了招呼,各自锻炼。后来洗澡的时候杨一问女友:“嗨,我问你,你的梦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姚一从来没有想过,思忖了一下,没等她回答,杨一说了,“先儿昨天做了个彩色的梦,你猜他梦见什么?”
梦境很神奇,带有象征意味,杨一讲得津津有味,故意不说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个梦的。姚一听着,只觉得心头怦怦直跳,说不出话来。分手后她越想越觉得憋闷,简直难以忍受,早上一上班就给郭先发了邮件,约他一起吃午饭。
机灵的郭先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再关心哼哼的情绪,没事儿人似的东拉西扯,说说公司里的新闻,拿同事开开玩笑,姚一被逗乐了,但立即又收敛起笑容。后来她终于憋不住了,说:“嘿,听说你的梦是彩色的……”
郭先微微一怔,并没有躲避姚一的目光,相反,眼神变得专注,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女孩儿。
“嘿,我问你话呢!”
郭先不回答,继续望着。
“你哑巴啦!”
郭先依然望着,不出声。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姚一有点不知所措,有点慌乱,突然她坚持不住了。
“浑蛋!讨厌!滚你的!”姚一大声骂道,同时挥起拳头,隔着桌子要打郭先。郭先手疾眼快,一把攥住半空中的小拳头。女孩儿的脸泛起两团红润。
不久,公司里的人发现有两个男女同事成了情侣,天天出双入对,虽然他们自己并不承认是恋爱关系,但是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郭先已经不去奥特锻炼了。哼哼和竖竖有时还会在那里碰面。两个人仍然笑着打招呼,聊天,可谁也不提郭先的名字,好像那是个咒语。只有一次,咒语不小心地从一个女孩儿嘴里冒出来,于是像打开了闸门,她们大谈特谈起来,先儿这样先儿那样,多么逗,多么CUTE,多么可恨,多么可爱,多么可怜兮兮又多么奸诈狡猾……倾吐的欲望使两个姑娘几乎忘记了她们所谈的对象,倾吐变成了对象本身。好热烈的一场谈话啊!可突然间她们感觉到了尴尬,态度为之一变,变得冷淡,漫不经心,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起闲话来。
这个时期是年轻人郭先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从小到大他并不缺乏自信,甚至算得上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但他从来也没想到自己身上竟有那么多的可爱之处,聪明和独特气质自不必说,连左撇子、下巴上的一颗痣都那么值得欣赏,他简直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亮闪闪的。
开始他没有感觉到危险,他的反应完全出于男人的本能,这种本能把他带上钢丝,并且赋予他保持平衡的极大本领,最终还把他带到了两个女孩儿的床上。杨一的身体是颀长的,很美,但有一点硬,哼哼多肉的身躯柔软得多,虽然不及杨一美观,却更受用,让人激动。郭先自认为艳福不浅,满足而得意。代价,当然,世上什么好事儿会没有代价呢!可他没想到好日子竟那么短暂。
一次相遇时,杨一和哼哼说,郭先睡觉咬牙,咬得咯吱咯吱响,逗极了。姚一立刻意识到郭先欺骗了她,他和杨一发生过关系。
当时姚一脸色煞白,神情有些恍惚,窘迫地阴沉沉地瞪视着女友。应该说她们是了不起的姑娘,两个人咬紧牙关,克制住情绪,隐藏起仇恨,礼貌地分手了。但,仇恨,这股可怕的情感是一定要发泄的,还能发泄到哪里去呢?
郭先,这个自在懒散微微自负的小伙子在两个女孩儿的夹击下万念俱灰,一心想逃离这个世界,而又不可能。短短的一个月,他垮了,彻底地认命了。最终郭先被姚一制服,因为他俩天天都要见面,怎样也躲不过去。郭先想到过辞职,可还没等采取行动,杨一已经决绝地断了和他的关系,于是他只有和哼哼结婚了。
一一之吻(5)
事情到此似乎已接近尾声,一对年轻男女经恋爱而成为眷属,有点曲折,但也并不十分曲折。可是各位,别急,故事并没有完呢。
婚礼举行得很排场,新郎新娘去新马太作了蜜月旅行。朋友杨一再也没有出现过,新郎渐渐松了口气。然而有一个人不甘心杨一就此消失,那就是姚一。还在蜜月中,新婚夫妻徜徉在新加坡的乌节路,热带的风把女人的裙子掀开,露出大腿,那是个高高个子的姑娘,腿很长。新娘注意到丈夫的目光,问了一声:“嘿,看什么哪!”
晚上,新娘躺在新郎的怀里,忽然问:“你说,你是不是嫌我矮?”
“你说什么?”新郎十分诧异。
“别不承认了,我知道你喜欢高个儿,喜欢腿长的。”新娘提起曾经有一次她不想叫哼哼,想叫竖竖,“你当时说什么来着?”
“我说什么了?”
“你说她个子高,叫竖竖合适。”姚一不愿意说出杨一的名字,只是说“她”。
新郎想不起来,也懒得费那个脑筋,“管它呢!你就是哼哼,我的哼哼,哼哼,哼哼,哼哼……”新郎一边好玩地叫着妻子,一边亲吻她多肉的肩膀、脖子、胸脯,弄得新娘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哼哼的呻吟。
然而姚一听到郭先叫她哼哼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甚至有点受刺激。她忍不住地要问丈夫那个老问题,有没有和杨一上床。郭先说没有,她不信,郭先不置可否,她不答应,郭先坚决否认,她没法子,但气得要命。事到如今郭先怎么可能再承认呢?任何聪明的男人都会这么办的,那就是不管姚一采取什么态度,撒娇也好,胡搅蛮缠也好,入情入理也好,郭先的回答都一个:没有,绝对没有,根本没有的事儿……
姚一实在是想不通,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老公怎么是这样一种人,这么无赖!明摆着的事,她完全知道他们干过什么,抵赖也没有用啊!而老公郭先也是这么想的,简直神经病,不可理喻,明摆着的事,她心里都明白,问来问去想干吗?有个屁用啊!郭先忍不住说出口:“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干吗?”姚一愣住了,无言以对。看着妻子难看的脸色,丈夫先想开个玩笑,一笑了之,可妻子忽然高声大骂起来:“无赖!天底下没有比你再无赖的,不要脸!”
姚一的脸上充满狠巴巴的活力,而郭先则用一种阴冷的动物性的目光望着她,默默想道:为什么,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就结了婚呢?当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一切都锁在心里。每次争吵后夫妻俩都有一段时间相互不说话,在郁闷的气氛中熬时间,一天或者两天,慢慢缓解。有一次,郭先咬死抵赖的态度让姚一气得要发疯,抓起一个玻璃杯扔到地上摔碎了,郭先扭身就往外走,“嘭”地一摔门,消失了。
晚上姚一没吃饭,躺在床上,想到郭先她的心里只有恨,凭什么,他凭什么!想想他那德行,小男人,小白脸……泪水潸潸流出,那是委屈与懊恼的眼泪。天黑下来,世界变成一个黑黢黢的深坑,她被埋在里边,多么悲惨多么苦啊!突然,屋子里亮起来,是对面饭店的霓虹灯,红彤彤的彩光在整个房顶和整面墙壁上闪来闪去。眼泪止住了,不再流淌,她愣愣地躺着,心想:别傻了,干吗自己一个人难过?凭什么!姚一翻身坐起来,她的肚子有点饿了。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朋友,想约她一起出去吃饭,可对方不在,她又打给另一个,是位男性,先是随意问候,东拉西扯,接着不由自主地透露出心中的不快,引来对方关切的询问,那个晚上她在打电话中度过。
九月里姚一递了辞职书,离开原来的公司去一家德国公司工作了,待遇好是一,不愿意和老公同出同入是二。同事们渐渐发觉郭先的身体有了些变化,准确地说是身体比过去胖了,衬衫不再瘪塌塌的,能撑起来了。谁也没有想到郭先迷上了健身,每天下班以后他都去奥特锻炼两个小时,把四肢和胸部练出一块块肌肉,硬邦邦的。姚一的工作很忙,也很累,没有精力健身了,换成了美容和保健按摩。夫妻俩几乎不再吵架,对那一段纠缠不清的日子,姚一想想都觉得很没有意思。偶尔,两人亲热之后,姚一摸摸丈夫发达的胸大肌,幽幽一笑,“你是不是去奥特和杨一约会呀。”郭先也淡淡笑着:“我不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