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风飘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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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随风飘去的岁月-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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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美国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我开始重返美国纽约,多数是出差,有一次是探望女儿妞
妞。进入90年代,我每年差不多要去美国东海岸两次。但是在这十多次的访问中,
我尽量避免回到东河之畔的联合国!尽管时光的流逝多少冲淡了心中的痛,但是乔
冠华的名字与中国加入联合国是这样紧密地连在一起,每每见到联合国大厦我的心
又会流泪!他的周围立即围满了各国代表,常常是两个人合坐一个矮凳,围得水泄
不通。大家都想听他讲话,听他豪迈的笑声。
    每当我走在纽约的大街上,即使不去联合国大厦,那点点滴滴的往日回忆也会
涌现在眼前。我曾多次走过五大道上那白色镶金色的彼埃尔饭店。它让我想起1971
年那次,冠华初到联合国就遭遇了印巴战争这一区域性战争。当时的印度军队在东
巴基斯坦(现孟加拉国)境内长驱直入,要一举拿下东巴。苏联当时支持印度,中、
美两国支持巴基斯坦,安理会内辩论十分激烈。
    巴基斯坦的大使夏希是个资深外交家,他后来曾任驻华大使。战争形势十分危
急,巴方决定临时任命布托为总理兼外长,并立即派他来纽约参加安理会辩论。布
托下榻的就是五大道的彼埃尔饭店。
    代表团决定由符浩同志带了我们一行人去机场迎接布托。对于从未到过美国的
我们来说,肯尼迪机场的硕大无边使我们完全搞不清东南西北。我们上了一条滚动
带,却听到广播说布托所乘的那班飞机已到,是在另一个门。那滚动带很长,望过
去不知哪里是尽头。我们决定半道跳出来。于是一群穿着单调颜色的“毛制服”的
红色中国男、女外交官开始冒险在滚动着的传送带上爬栏杆往外跳,惹得众多美国
旅客目瞪口呆,也气得机场警卫大声斥责,要把我们带走。我们出示了外交官护照,
告诉他们我们来接一个国家首脑,走错门了。警卫无可奈何,只得放过我们。布托
到达后,中国代表团团长乔冠华和代表熊向晖等即刻去拜访,共商对策。我是翻译。
我们匆匆赶到彼埃尔饭店,那里的看门的及服务员显然已得到通知,十分殷勤地为
我们开门引路。
    回忆1971年
    我想,对1971年这桩同样是改变世界的大事应当从头说起:1971年10月26日凌
晨,联合国通过了恢复中国在联合国席位的消息传到北京,第二天,联合国秘书长
吴丹发来祝贺电并邀请中国政府立即派出代表团出席后一半26届联大。那时从周总
理到外交部都没有思想准备。实际上,我们当时也以为这个问题要在尼克松访华后
的1972年秋天27届联大时解决。消息传来,刻不容缓,我们需要立即答复吴丹。周
总理与外交部商量后由外交部给中央写了一个报告,大意是虽然联大通过了决议,
但目前联合国被两个超级大国把持,成了他们的论坛,因此中国政府决定不派代表
团参加。报告被毛泽东否决,他说应当马上去,这是黑人兄弟把我们抬进去的,我
们怎么能不去?!毛主席还亲自指定了由乔冠华任团长。
    于是,形势大变。周总理兴奋不已,亲自主持了代表团的组成以及乔冠华联大
发言的讨论。周恩来的心里是非常明白的,中国应当派代表团。
    代表团定于11月10日启程赴纽约,从上海转机,先到巴黎,再转纽约。在此之
前,由高梁带领先遣队赴美作准备。代表团的主要成员及翻译都由毛泽东主席亲自
审定,除了乔冠华任团长外,急需决定一位副团长,他将留在纽约任常驻代表。在
众多人选中,乔冠华推荐了黄华。黄于半年前刚刚赴任驻加拿大大使,因此周总理
提出如果把黄调去纽约,加方是否会有不满,认为我们不尊重他们,仅仅半年就把
首任大使调走。冠华力陈派黄华任常驻代表的理由,并说加方由他去做工作。最后,
这个建议被接受,决定通知黄华由加拿大直飞巴黎与代表团会合。

               第六十二章
    前度乔郎今又来
    代表团出发前,毛泽东接见了主要成员,作了指示。他说:“不入虎穴,焉得
虎子。”他还关照,代表团离京时要高规格机场欢送,政治局委员全体出席。动身
那日,首都机场热闹非凡,彩旗飘扬,上千群众欢送。在京政治局委员全体到场。
那一日,乔冠华成为真正的英雄,数千双眼睛注视着他,欢呼声簇拥着他,人们把
中国的骄傲、民族的自豪都托付给了这位才华出众的中国外交家。乔冠华登机前神
情自若,眼中充满了自信。他于次日(11月11日)从巴黎飞往纽约的途中,心潮澎
湃,难以成眠,写下了以下诗句:“一九七一,/十一月十一,/万里大洋横渡,
/一望长空尽碧。/此去欲何为?/擒虎子,入虎穴!”1971年11月11日
    冠华后来自己加注如下:“出国前主席多次找我们去谈话。最后一次,我问主
席还有什么交待的,主席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另一首是:”百亩园中
半是苔,/艾萧未尽兰花开。/边缘战士知何在?/前度乔郎今又来!“1971年11
月11日
    冠华加注:“边缘战士指杜勒斯。1950年11月,我与伍修权出席安理会控告美
帝,第一次见到他。”
    我们随行人员对当时的情景都深受感动,热泪盈眶。我们深感自己肩上责任的
重大。在中国被孤立二十年后,我们是第一批代表新中国的使者出席联合国大会,
任重道远,我们意识到世界各国的代表将从我们身上看到新中国的精神风貌,我们
也同样意识到此行不仅有鲜花和掌声,更有艰险的困难。当时台湾虽已撤出联合国,
但是他们同美国尚有外交关系,台湾的“大使馆”在华盛顿,“领事馆”在纽约。
他们不会甘心失败。此外,美国对中国也仍视为敌对国,对于他们阻挠中国进入联
合国企图的失败也是耿耿于怀。
    落井下石是“战友”
    从那时到现在,整整三十年过去了。岁月悠悠,当年的一代风流人物已所剩无
几,即使还在世,也已是耄耋老矣!我自己虽尚未到垂暮之年,但也早已青春不再。
回想起那燃烧激情的岁月,无限感慨!但每当我想到昔日的英雄乔冠华最后的凄凉
结局时,我不禁想,当年乔冠华的无限风光也许恰恰埋下了他后来遭遇的祸根。记
得冠华曾对我说,他深知党内论资排辈的根深蒂固,所以他常常感到自己越是出头
露面,越是如履薄冰。他曾在反右运动、反右倾运动中先后被批判、处分,如果不
是周总理惜才,保护了他,就不会有70年代为国增光的乔冠华,他恐怕早已被发配
到哪个边远的省份去了。70年代中国外交的形势在毛泽东、周恩来的指挥下造就了
外交英雄乔冠华。历史证明,他是靠自己的才华、忠诚和渊博的知识赢得世界的赞
誉的。然而,却有一些比他资历深的外交界的老同志忿忿不平,所以在后来乔冠华
落难时,那些他曾在“文化大革命”中共过患难的“战友”落井下石,必欲置他于
死地而后快。这是乔冠华晚年最大的悲哀!
    乔冠华一行于11月10日到达巴黎,休整一夜后于翌日乘法航赴纽约。当时黄镇
同志任驻法大使。他和冠华终生为友。在冠华最后遭到极不公平迫害时,黄镇是坚
持公道的少数老干部之一。在冠华逝世后,他和朱森夫妇、宋之光大使夫妇以及宫
达非、柯华都是外交部老同志中给予我同情与关怀的人,我永远感激他们!那时,
黄镇大使在驻法使馆给予冠华及其一行十分热情的接待。他和代表团主要成员一起
最后一次在行前研究到联合国后的工作方针。我记得使馆的会议室是一间全部都是
暗红色装饰的舒适的房间。冠华与黄镇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促膝长谈至深夜。

               第六十三章
    初到美国
    第二天,我们搭乘法国航空公司班机赴纽约。大使和部长们以及主要翻译购买
了头等舱机票。法国航空公司对于中国代表团乘坐他们的班机赴纽约十分高兴。
    我们从机舱望出去,那天纽约天气十分阴沉,寒风凛冽,来迎接的人并不很多,
大概是以新闻媒体为主。其余就是联合国总部的礼宾司官员以及阿尔巴尼亚等二十
多个友好国家的使节。乔冠华在机场发表了准备好的书面讲话,随即前往先遣队准
备的下榻饭店———罗斯福饭店。先遣队预先已包租了十四楼的半个层面。
    对于代表团的所有人,除了乔冠华都是第一次到美国。一切都那样陌生,也那
样新奇。从四通八达的高速路到街上行人的“奇装异服”以及那五光十色的店铺橱
窗,这都是“文化大革命”中的中国难以想象的。我们在旅馆稍事安顿,大家最渴
望的是喝一杯解乏的清茶。但是屋内没有暖瓶,于是大家找到我问我如何弄点开水。
我查遍房中的“服务指南”,认为一定是打电话给那个叫“HouseKeeping”(管家)
的部门。于是电话打到管家部,我说我们是十四楼的中国客人,我们要泡茶,需要
热水。接电话的说:“你打开热水龙头就有热水。”我说我们是要可以泡茶的很热
的开水。他说那你就多放一会儿,水就热了。我说我们不习惯用洗脸池龙头里的水
泡茶。那个人说那你只有打电话到房内送餐部了(RoomService ),我打到送餐部,
我说我们每个房间都要泡茶的开水。他说没问题,马上送来。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开门见一位服务员手捧一个精致的银色盘子,上面放一个同样精致的玻璃杯,其中
盛着热水!而其实,这也就是温开水了!其他同志都抱怨说这美国饭店怎么不给暖
壶,我说今天就凑合吧!这几杯温开水价格不菲,是当作客房送餐计算的,外加小
费!大家说这鬼地方真是资本主义,喝杯开水还算钱!第二天,代表团后勤组的头
等大事是上街买电壶及暖瓶,并且腾出一间小房专供大家烧开水之用。
    回到了联合国的席位
    我一生中所经历的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想就是1971年11月15日乔冠华在联合
国中国席位上就座的时刻,以及他在联大代表中国作第一次发言后长龙般排队向他
祝贺的场面。那一天,当乔冠华到达联合国大会时,大门外已云集了许多记者。冠
华由联合国礼宾司长迎接前往大会会场。记者蜂拥而至,在他的座位前抢占最佳位
置。那一时刻,乔冠华成为整个联合国大厅的中心。所有人都驻足观看,“红色中
国”像一股巨大的旋风,席卷着这个经历了二十年风霜的最大国际组织。中国终于
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这个大厅,打破了美国对她的封锁,参与到世界大事的重大决策
中来,成为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的一员,和美国一样,拥有否决权。
    我常常奇怪,冠华的性格极易激动,但是此时此刻,当我们很多随行人员激动
得要流泪时,他却十分从容,似乎是去开一个平常的会议。他保持了十分冷静、镇
定的神态,坐进了礼宾司长亲自为他拉开的那张椅子。此时,有记者问他:“乔先
生,你现在坐在这张椅子里有何感想?”冠华的回答造就了那张著名的后来获新闻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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