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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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绮闻-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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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正是红惜。赵丹凤不认得她,她却认得赵丹凤这身穿花蝶衣——陆见欢归家时特地命人在绸布坊定制的一匹上等布料,由他亲自设计下单。当时她还纳闷二少爷为何对衣料如此悉心挑拣,没想到此刻竟然裁制成衣穿在赵丹凤身上,顿时心头燃起一股妒火。也忘了出门采购食材的本意,把赵丹凤往墙角一扯。

赵丹凤见红惜不答,正纳闷要走,忽听她冷笑:“你以为我不知你是谁?”

赵丹凤停住脚步。

红惜道:“哼,倾尽人力查了你一个月,你倒是滴水不漏。”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女扮男装冒充单小风入国子监,这一点难道不是事实?”

赵丹凤心头一紧,环顾四下,沉声道:“你是谁,哪里听来的这些荒谬言语?”

“怎么,怕我揭穿你?”红惜平日并不是锋芒毕露的人,此刻见了赵丹凤一袭蝶衣,便想在脑中胡乱想象陆见欢与她朝夕相对种种宠爱,气得冷笑一声,“你有胆接近我家少爷,怎么便没胆承认自己是个女子。”

赵丹凤听得云里雾里:“你家少爷是……”

“你对少爷了解多少?”红惜道,“你只享着他的好,霸着他这个人,他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受伤的时候你在哪里,他被亲生兄长追杀命悬一线你可曾帮过他一点?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存到现在?你知道他活得多煎熬多痛苦?你能了解他的过去和未来么?还是你真心关心过他?像你这样肤浅的女人,少爷要多少有多少,你少得意缠着他不放,你是教他玩傻了才自以为……”

“等等,”赵丹凤道,“你家少爷是陆见欢?”

“少在这里装蒜。”红惜说罢,一巴掌扬起扇来,赵丹凤反应敏捷,当即捉住她手腕一捏。红惜吃痛大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

这一喊让赵丹凤有些惊惶,刚松开红惜,红惜又连着挥来一巴掌,赵丹凤再次捉住,怒道:“你别搞错!撒野也要有个限度……”

“该有个限度的人是你!”身后劈空一声怒喝,赵丹凤的手被人反捉住扭到身后,胳膊咔嚓一声响,疼得她咧开嘴。红惜被松开,趁机挥手给了赵丹凤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丹凤左颊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她愕然回头,只见周也牧押着自己右臂。

“这位姑娘,刚刚真是冒犯失礼了。”周也牧朝红惜道歉。

“你说什么!”赵丹凤怒道。

“单小风,亏我如此看得起你,以为你是条好汉。想不到你竟然癖好易装扮作女子,想要伺机当街轻薄这位姑娘,若不是我赶到,你简直要铸成大错!”

赵丹凤无语凝噎。

周也牧一路远距离跟踪赵丹凤,并未听到红惜与她的交谈。刚见红惜挥手要打赵丹凤,被赵丹凤制服,一心认定他是个变装癖的色鬼,顿时怒不可遏,才有了这么一出。

红惜顿时明白周也牧有所误解,将错就错作委屈状,抽噎道:“这位官人,若不是你出手搭救,我早就落入这贼人手中……定要拉他去见官才是。”

赵丹凤大骇,若是到了官府,自己身份就全暴露了,慌忙奋力扭身挣扎。但被周也牧单手捉着她两臂:“单小风,你还不知错!还不给这女子赔罪悔过,到了官府,我也难保你!”

“你有病,我凭什么道歉,你放开我!”赵丹凤气得胸中热血沸腾,一脚跺在周也牧脚背上,周也牧咬牙忍住:“你还敢嚣张?你信不信我真拉你见官?”

红惜知道赵丹凤绝不敢说出女子身份以澄清,洋洋一笑,在赵丹凤耳边道:“是啊,小公子,我念你有个仗义的兄弟,你认个错儿,兴许我便不报官了。”

赵丹凤哈哈道:“叫我认错,我看你是让你家少爷玩傻了。”

红惜扬手又给赵丹凤一耳光。这一掌打得格外响亮,直把赵丹凤头打低下去,连周也牧听到都傻眼了:“姑娘,这……”

赵丹凤抬头时,嘴一张,齿间流出牙血来:“原来你是妒忌。”

红惜恼羞成怒,正欲再打,周也牧看架不住,忙放了赵丹凤拦住红惜:“姑娘,念在他无知初犯,就饶过他这一回,大事化小罢。”

赵丹凤跌坐在地,摸摸嘴角,指尖一片黏腻猩红。她用手背擦了擦,身旁周也牧犹豫道:“你怎么样?”

“怎么样?”赵丹凤仰起头反问,冷笑,“周也牧,我真服了你了。”

她眼眶里似有泪水在打转,周也牧愣了愣。他伸手想扶,被她打开手。

红惜刚刚一下不解气,叫道:“我今天非要你见官不可。”

“姑娘……”

“见官,好的唷,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巷尾出现,红惜身体顿时僵直。

陆见欢拎着个酒壶,摇摇晃晃由远而近。

“风郎,你怎么了,谁打的你?”陆见欢大惊小怪地道,不等旁人分说,便怒瞪周也牧一眼,“你这个周野人,为何欺负风郎?人家不过七夕夜约好了要玩角色互换,你为何死缠不休,莫非你看上了我家风郎?”

周也牧连忙道:“不是,是他非礼两家女子……”

“呸,”陆见欢啐了一口,“我家风郎只喜欢男人,你不知道?”

说罢拣出口中牙签,指着红惜道:“这位姑娘,有误会要说清楚嘛,是不是?”

红惜大气都不敢出,自始自终低着头陪陆见欢演戏:“是是……方才我见这位公子女装,以为是什么歹人,才会有此误会……得罪之处请见谅。”

“这就对了,”陆见欢微微一笑,抬了抬红惜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眼中锐利的目光,“嘴巴要多用来吃,少用来说。免得生出是非。”

周也牧愣愣地瞧着坐在地上的赵丹凤,心想,莫非,他果真是个断袖?

再仔细瞧一眼赵丹凤,果然觉得她有些不同于男人的细皮嫩肉,心底无端地生出一股惋惜之情。他叹息着摇摇头,走开了。

赵丹凤从地上爬起,一甩袖子快步走开,陆见欢慌忙追上桥头,嘴里还开玩笑:“风郎,不要生气嘛!”

赵丹凤不理,径直了往前走,陆见欢拉住她:“真生气了?难不成我家的一个女婢,真能气着你?”

“你不是早知我不是单小风,”赵丹凤猛然回头,眼神无比冷厉,“陆见欢,你查我?”

陆见欢暗忖,红惜这女人恐怕是留不得,原以为她心机深留在身边好作绿萼的接班人培养,谁知口风这般疏漏。

“倾尽人力来查我这么个人,还真是辛苦你了,”赵丹凤冷笑,“你还查到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查到。”陆见欢摊开手,一抹笑意似有若无,看不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其实这是一句真话。

为什么会查不到,动用了整个京城的情报网,却独独查不出冒牌“单小风”的真实身份。她曾经说她名字有个凤字,他据此追踪,仍然无果。

按照他的经验,这只有两个原因。一,“单小风”根本就不是京城人士;二,有人在暗中阻挠,而这股阻挠的势力,几乎可以和陆家的情报网络抗衡。

“你根本就没信任过我!”赵丹凤暴躁道。

“那你呢,”陆见欢淡然一笑,“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单小风”处处留机心,从未对自己真实身份透露口风。随着她身后那股强劲势力渐渐浮出水面,赵丹凤在陆见欢心中也逐渐成为提防的对象之一。他凡事利用别人,自然也要随时防着别人利用他。

她大声反斥:“我没有!我一直一直信任着你!”

此刻愤怒、委屈、失望涌上心头激烈地交战,赵丹凤终究感到无比疲惫,声音垂软下去。

“小贱,其实那姑娘有一句话说对了,我根本不了解你。”

也许跟这个人,别说朋友,连最普通的“认识”都并不适合。

陆见欢一怔,见她转身要走,身体先于思考地行动了一步,拉住她衣袖道:“你要去找霍容?”

“不用你管。”

赵丹凤攥紧了拳头,决然转身离去。

原来所谓默契,所谓相互扶持,所谓并肩作战,都是假象。在这个人一笑置之的神情里,全部都可以如云散,如烟消。

红惜缓步怯怯走上桥头:“少爷,奴婢该死……”

“没事。”陆见欢温柔一笑,那笑容里不知怎么浮起一股杀意,使她不寒而栗:“少爷,奴婢知错了,求您饶过奴婢一命!”

陆见欢扬起头,望着天边那一抹残红,淡淡道:“起来罢,不杀你。”

他答应过一个人,不会杀她。

红惜心头一喜,心想少爷倒底对她有情,忙起身道:“少爷现在打算去哪里?”

“今日小七夕,你陪我走走。”

……

吉祥客栈的旗帜迎风招展,霍容负手而立,仰望同一片夕阳黄昏,脑海中回想种种往事。

他叹息,只见远远里一个身影走来,那姿态神女仙姝般轻快优雅,渐渐清晰的容颜似陌生又似熟悉。

意识到这女子是女装的赵丹凤后,他迅速别过头去,低低唤了一声:“公主。”

“嗯。”赵丹凤少有地低落着。

霍容回头,发觉她难得地颦着眉:“公主?”

她左颊上肿高的一块,实在有些刺眼。赵丹凤把脸扭到另一头,闷闷道:“冰冰叫我来的。”

霍容淡笑:“公主若不嫌弃的话,便陪微臣走走。”

这口气怎么听都有些狂妄,但她却不自觉地跟着挪动脚步。两个人一路走过热闹的集市,霍容让她走在前面,双头搭在她肩膀上抵挡着从身后涌上来的人潮行进。赵丹凤只觉那双手轻柔而有力,充满着温柔的安全感。

“我们不去祭拜了么?”赵丹凤道。

“微臣去过了,”霍容道,“公主是外人,毕竟多有不便。”

赵丹凤叫他一噎,又说不出话来。

“她便是在这样的黄昏逃婚出走的。”霍容仰望天空道。

赵丹凤一震,脑海里朦朦胧胧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当年我一直回避着单家小姐。原以只要不对她作任何回应,便可以就此无事,岂料我错了。我低估了她的心。”

“她家人为她许了人家,出阁前夕她托人传书于我,要我带她出奔。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便没有理睬,当日也未曾赴约。我以为她得不到回信便会就此作罢,却不料她一人独自出逃……”

赵丹凤道:“单小姐真是勇敢。”

“也便是在出逃路上,路遇歹人,单家小姐不甘受辱投水而亡。”

赵丹凤惊了一惊,半响无语。霍容紧拧着眉心,艰难地说下去:“我也是在她的尸体被打捞起后,才知道那一日她是为了来找我,身上还藏着给我的绢书。”

赵丹凤顿了半响,道:“你喜欢她么?”

霍容叹息一声,道:“公主,难道在你心中,微臣真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么?”

若是霍容心仪单小柔,当年必会带她离去。

两个人并肩默默走着,直到下了城堤来到河岸前。那河上画舫星列,水里飘过的花灯亮亮地照着两人脸庞。

有卖花灯的小贩上来推销生意:“公子小姐,要只花灯么,许个愿在上头,定能心想事成。”

赵丹凤从小贩手里接过花灯,见霍容正在低头掏银子,忽地心念一动,脱口道:“只能许一个愿么?”

“哎,一盏灯一个愿望,”那小贩机灵地眨眨眼,“小姐还要么?”

“不必了,多了怕不灵。”她摇摇头。

待那小贩走得远了,霍容回头,见赵丹凤捧着花灯痴愣愣瞧着自己,回眸笑道:“公主怎么不放?”

赵丹凤印象之中,霍容是极少言笑的,此刻他笑起来,瞳光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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