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当了太子却耽误他玩了。等兄妹俩该哭的都哭完了,太宗才叫过李治问道:“这几日你去左、右屯卫营,觉得怎么样啊?”
“好,好,”李治点头道,“营房看起来都很整齐,军士也铠明甲亮的,李将军他们做的很好。”
“光好不行啊,”太宗指导儿子道,“朕让你知左、右屯营兵马事,主要是想让你学习带领兵将的本事,锻炼指挥军事的能力。”李治对领兵打仗之类的事更不感兴趣,听父皇这一说,惟有点头而已。待了半晌,又小声向父皇请求道:
“妹妹一个人在后宫很孤单,没有人和她说说话,明天散朝后,我能不能不去左、右屯卫营,回后宫陪陪妹妹。”
“这怎么行?”太宗怒道,“你现在身为太子,要一天当作二天用,那能还再像一个孩子似的玩,明天下朝后,你和别的王子们都到后苑演武场,朕亲自教你们骑射的功夫。”
第二天下午,太阳刚偏西,天稍稍凉快一些,后苑演武场上就陡然热闹起来,十几位王子高矮胖瘦,等等不一,正在伸胳膊捋腿,做着准备动作。这些王子们养尊处优惯了,加上太宗心血来潮,想起来一阵子,大多数王子身上并没有什么真功夫,只是些花拳绣腿,比划比划,应付公事而已。
“好了!”坐在黄罗伞下的太宗站起身来,指挥王子们,“排成一路纵队,立正!向左看齐!”
王子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蹶腚伸头,好容易才站成一个队,太宗命令道:
“目标正前方——红心箭靶!依次射箭!”
王子们一听,忙乱起来,各自从自己的侍从手上接过弓箭,拿腔作势,你方射罢我登场,嗖嗖乱射,歪歪扭扭,没有一个正经射箭的。惟有吴王李恪姿式优美,箭无虚发,次次命中靶心,赢来一片喝彩声,太宗见了大为高兴,当即把自己所持的宝雕弓赐给李恪。
李恪文武全才,为人却很谦虚,叩头谢恩后,不声不响地站在众人的背后,太宗见了,心里暗暗称奇。
“太子呢?”太宗拿眼在射箭的人群中到处去找,一转脸,才发现李治站在身后,就有些不高兴地问:“你怎么不去射箭?”
“此非吾所好。”李治摇摇头说。
“那你爱好什么?”
“得以侍奉至尊,长在左右,吾愿足矣。”
太子的一番孝道之语,让太宗在欣慰之余,颇觉有些失落,担心太子仁弱,在自己身后会受制于人,难守社稷。倒是三儿子吴王李恪,文武全才,性格、相貌都很像太宗,若立他为储君,则天下无忧也。
一念及此,这天趁长孙无忌一个人侍立,太宗对无忌说:
“公劝我立雉奴,恐不能守社稷,奈何?吴王恪英勇类我,其母杨妃也是炀帝的女儿,也属贵胄一族,我欲改立恪为储君,公觉得怎么样?”
无忌一听,心里着急,忙伏地叩头道:
“太子自立以来,有口皆碑,并无过失,哪能轻易更废,臣坚决不同意!”
“公以恪非己之甥邪?”太宗眼盯着无忌问道。
长孙无忌这才觉出自己刚才有些急切,忙又屏声静气,再拜乃徐徐说道:
“太子仁厚,真守文良主;储君至重,岂可数易!且举棋不定则败,愿陛下熟思之。”
太宗就怕“败亡”两字,听了长孙无忌一番话,只得连连点头,打消了更立储君的念头。
贞观十八年(644年)夏四月,太宗驾御两仪殿,皇太子侍立,太宗问群臣道:
“太子性行,外人亦闻之乎?”司徒长孙无忌首先出班奏称:
“太子虽不出宫门,天下无不钦仰圣德。”
第一重臣长孙无忌发了话,别的大臣也纷纷跟着唱贺道:“太子仁厚,天下共知,实乃守成之良主!”
太宗显得颇不以为然,说:“我如治年时,颇不能循常度。治自幼宽厚,谚云:‘生子如狼,犹恐如羊;生女如鼠,犹恐如虎。’冀治稍壮,自不同耳。”
长孙无忌端了端袖子,又上前一步奏对道:“陛下神武,乃拨乱之才;太子仁恕,实守成之德;趣尚虽异,务当其分,此乃皇天所以祚大唐而福苍生者也。”
听了无忌一番话,太宗方始欢喜,眉开眼笑,频频点头,他爱抚地望着一旁温文尔雅的李治,心说,这太子一位就给定他了,说什么也不再换了。
为了进一步巩固李治的太子之位,保证太子将来顺利接班,太宗下诏将李承乾送于黔州安置,顺阳王李泰于均州安置。并召来吴王李恪,当面予以训诫:
“父子虽至亲,及其有罪,天下之法不可私。汉已立昭帝,燕王旦不服,霍光诛之。为人臣子,不可不戒。”
李恪也是个聪明的王子,心下明白父皇的意思,再说自己也没有多少谋储嗣之位的意思,因此唯唯诺诺,叩首对父皇说:“父王圣明,儿臣自当谨慎。”
该徙迁的徙迁,该训诫的训诫,做完这些,太宗也觉少许伤感,对臣下说:“父子之情,出于自然。朕今与子生离,亦何心自处!然朕为天下主,但使百姓安宁,私情亦可割耳。”太宗又抹着眼泪,拿出李泰的上表,摇摇给近臣看,而后说道:“泰诚为俊才,朕心念之,众卿听知,但以社稷之故,不得不断之以义,使之居外者,亦所以两全之耳。”
…
太子千万别忘了媚娘(6)
…
天又热了,太宗来到京兆鄠县东南三十里的太平宫,太平宫亦是隋朝留下来的旧宫,太宗观其沧桑兴衰,有感而发,对侍臣说:
“人臣顺旨者多,犯颜则少,今朕欲自闻其失,诸公其直言无隐。”
长孙无忌等人忙说:“陛下无失!”
散骑常侍刘洎一向性格坚贞,当即指出:
“往昔陛下临朝,曾道:‘朕为人主,常兼将相之事。’给事中张成行尝上书道:‘禹不矜伐而天下莫与之争。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乃与群臣校功争能,臣窃为陛下不取。’陛下嘉纳,顷有上书不称旨者,陛下皆面加穷诘,无不惭惧而退。非所以广开言路也。”
中书侍郎马周也跟着奏道:“比来陛下赏罚,微以喜怒有所高下。”
太宗听了,默默无语,半晌才点了一下头说:“朕性格倔强,又喜爱文学,喜欢才辩,君臣凡有奏对,朕总是引古证今驳他。这是朕的一个小毛病。”
散朝后,刘洎又奋笔疾书,就太宗的这个“小毛病”上书谏道:“帝王之与凡庶,圣哲之与庸愚,上下悬殊,不可伦比。是知以至愚而对至圣,以极卑而对至尊,徒思自勉,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以慈颜,凝旒而听其言,虚怀以纳其说,犹恐臣下未敢尽对,况动神机,纵天辩,以折其理,引古以非其议,令凡庶何阶应答?且多记损心,多语伤气,内损心气,外劳神形,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宜为性好自伤!至如秦政强辩,失人心于自矜,魏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说。此辩才之累也。”
刘洎话说到了太宗的脸上,但句句是真,太宗览表,思量了一番,自我检讨了一番,乃提笔以飞白书答刘洎:
“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神形心气,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怀以改。”
刘洎得了太宗飞白书,喜不自胜,珍宝一样地珍藏起来,常在夜深人静时拿在灯下观看。太宗飞白书笔走龙蛇,见神见气,非同寻常,岑文本曾赋诗一首赞曰:
奉述飞白书势
六文开玉篆,八体曜银书。
飞毫列锦绣,拂索起龙鱼。
凤举崩云绝,鸾惊游雾疏。
别有临池草,思沾垂露余。
贞观十七年(643年)六月丁亥日,太常丞邓素出使高丽回来,言高丽国内新王当政,局面混乱,不大理会大唐皇帝的诏书。邓素建议再派些戍兵增守怀远镇,以逼高丽。太宗听了邓素的建议,摇摇头说:
“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未闻之、一、二百戍兵能威绝域者也!”
话虽这么说,但高丽等国的问题,决不是“修文德”所能解决的,早在贞观初年,朝鲜半岛上的高丽、新罗、百济三国就不断地发生战争,你打我,我打你,纵横捭阖。三国又都奉唐为天朝大国,尤其是处在南部偏东的新罗与唐友善,受高丽、百济的联合夹攻,常常遣使向唐求援。太宗在中国为根本,四夷为枝叶的前提下,数次遣使派发诏书前去调解,效果都不是很大。
贞观十六年(642年),高丽国亲王名盖苏文者,自云生水中以惑众,性格残暴。国王高建武与诸大臣议诛之,盖苏文事先察觉,诈言大阅兵,列馔具请诸大臣前去视察,大臣到后,悉数被杀。盖苏文又驰兵入宫杀高建武,肢解其尸投入阴沟内。乃更立高建武弟弟的儿子高藏为王,盖苏文则自为莫离支,相当于中书令兼兵部尚书,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盖苏文相貌堂堂,美髯飘飘,冠服皆饰以金,腰佩玉刀,左右莫敢仰视。盖苏文常踩王亲大臣的肩背上马,出入列兵,如狼似虎,有行人来不及躲闪,只好跳入河中了事。
太宗闻听高丽兵变,高建武被杀,心中恻然,遣使持节前去吊祭。有人劝太宗发兵讨伐,太宗以不能因丧伐罪为由,息事宁人,下诏拜高藏为辽东郡王、高丽王。
但脸面上的话还得说,这天上朝,太宗问诸大臣:
“盖苏文杀君攘国,朕取之易耳。但山东凋弊,朕不忍用兵,怎么办呢?”
司空房玄龄奏道:
“陛下士勇而力有余,藏起来不用,正所谓‘止戈为武者’。”太宗见房爱卿和得及时,频频点头予以赞同,司徒长孙无忌又上前奏道:
“高丽又没有人前来告难,可赐书慰之,隐其患,抚其存,彼自当听命。”
“善!”太宗点头道。
诏使未发,会新罗国使者来到长安,上书称:“高丽、百济联合,将见讨,谨归命天子。”
太宗垂问使者:“想怎样免除这场灾祸?”
新罗使者苦着脸说:“计穷矣,惟陛下哀怜!”
太宗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对使者说:
“我以偏兵率契丹、靺鞨入辽东,威震高丽、百济,这样你国可以有一年的喘息备战时间,一策也;我以绛袍丹帜数千赐你国,你们用它来武装士兵,以假乱真,列开阵势,二国见了,以为我王师至,必走,此二策也;百济恃海,不修戎械,我派舟师数万袭之。你国是女君王,所以数受邻侮,我派宗室主持你国政务,等四邻皆安后,再还政于你主,此三策也。你觉得哪个策略最可取?”
…
太子千万别忘了媚娘(7)
…
使者吭吭哧哧回答不上来,太宗决定照原来商议的意见,遣司农丞相里玄奖远赴高丽,以玺书命高丽停止进攻新罗。
玄奖还未到,盖苏文已挥兵拿下新罗二座城池。玄奖谕帝旨,盖苏文不予理睬,说:
“过去隋朝侵我高丽,新罗乘机夺我地五百里,现在若不夺回,决不收兵。”
玄奖说: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说了。辽东原本是中国郡县,我唐天子且不取,你小小的高丽焉得违诏?”
盖苏文头昂得高高的,不理这一套。玄奖见说不通,只得返回长安,奏于太宗,太宗拍案叫道:
“莫离支杀君,虐用其下,我出师无名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