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他们再放我出来的时候,我舅舅就不见了。我问海盗们他在哪儿;可是他们都不告诉我。我特别担心,怕他们已经把他给扔在海里淹死了。”
小男孩说着又哭了起来。
“是这样──等一等,”医生说。“别哭了。我们先到下面的餐厅里吃些茶点,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也许你舅舅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安然无恙。你不‘确定’他已被淹死了,对吗?这就有希望了。也许我们能帮你找到他。我们先去吃茶点──加上草莓果酱;同时大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所有的动物们全都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围在后面仔细地听着。等他们来到餐厅开始吃茶点的时候,呱呱走到医生背后和他耳语起来。
“去问问海豚那小孩的舅舅是否已淹死了──它们肯定会知道的。”
“好的,”医生说,一边又拿起第二片抹着果酱的面包。
“你嘴巴里发出的那滑稽的哒哒声是什么?”小男孩问道。
“噢,我刚才说的是鸭子语言里的两个词,”医生回答说。“这位是呱呱,我的一个宠物。”
“我都不知道鸭子还有自己的语言,”小男孩说。“这些动物也都是你的宠物吗?那个长着两颗脑袋的怪怪的家伙是什么?”
“嘘!”医生小声说。“那是推我拉你。别让它看出来我们在谈论它──它会非常难为情的……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关在那个小房间里的?”
“海盗们去别的船上抢东西的时候,就把我关在那里面了。我听见有人在劈门,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我真高兴来人是你。你觉得你能帮我找到舅舅吗?”
“这个,我们要好好试一试,”医生说。“你舅舅到底长什么样?”
“他有一头红发,”小男孩回答说,“特别红的头发。他胳膊上还有个铁锚图案的刺青。他很强壮,是个好舅舅,是南大西洋上最棒的水手。他的渔船名叫‘俏莎丽’──是一只有索具装置的单桅小帆船。”
“什么是‘有索具装置的单桅小帆船’?”吧唧转向吉普悄声问道。
“嘘!──是那个人拥有的一种船,”吉普说。“保持安静,好不好?”
“噢,”小猪说,“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一种喝的东西呢。”
于是医生把小男孩留在舱里和动物们玩,他自己来到甲板上,寻找过路的海豚。
不久,就有一大群海豚跳跃着穿过海浪过来了,它们是正在去巴西的路上。
它们看见医生正靠在船舷上,便过来向他问好。
于是医生就问它们,是否看见过一个满头红发、胳膊上有铁锚刺青的男人。
“你是说‘俏莎丽’的主人吧?”海豚们问。
“没错,”医生说。“就是他。他已经被淹死了吗?”
“他的渔船被沉了,”海豚们说,“因为我们看见它躺在海底。可是里面没有人,我们去查看过。”
“他的小外甥和我在一起,就在船上,”医生说。“这孩子特别担心海盗们已经把他舅舅扔到海里去了。你们能不能好心帮一下忙,确定一下这人是否被淹死了?”
“啊,他没有被淹死,”海豚们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肯定会从深海十足类动物那儿听到的。我们耳听八方,知道所有的咸水新闻。甲壳类动物都管我们叫‘海洋闲话’。没有──你跟那个小男孩说,很抱歉我们不知道他舅舅在哪儿;不过我们非常肯定他没有被淹死在海里。”
于是医生带着这样的消息跑到底舱里,把它告诉了那个做外甥的。小男孩听了高兴得拍起手来。推我拉你把小男孩驮在背上,绕着餐厅转圈;其它的动物们全都跟在后面,拿勺子敲打着盖盘,把这当成是庆祝游行。
第十八章 气味
“你舅舅肯定能找到,”医生说。“这只是早晚的事儿──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他没有被扔进海里。”
呱呱又过来对医生小声说:
“让老鹰们去找这个人。任何动物都没有老鹰的眼神好。它们在几英里的高空中就能数得清地上爬的蚂蚁。去找老鹰吧。”
于是医生派了一只燕子去找些老鹰来。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那只小鸟就带着六只老鹰回来了,有一只黑鹰,一只白头鹰,一只鱼鹰,一只金鹰,一只兀鹰,还有一只是白尾巴海鹰。它们每一只都有小男孩的两倍那么高。它们站在船舷上,就象是一列膀大腰圆的士兵,严厉,肃静,而又僵硬;同时,它们那发亮的黑眼睛象闪电一样射来射去,横扫到每一个角落。
吧唧很害怕它们,吓得躲在了一个木桶后面。他说,他觉得这些可怕的眼睛好像能射穿他的身体,能看见他中午偷吃的东西。
医生对老鹰们说:
“有人失踪了──是个红头发的渔民,他胳膊上有铁锚图案的印记。你们能否好心帮我们找一找他?这个小孩是那人的外甥。”
老鹰们不怎么爱讲话。它们只用粗哑的嗓音简短地回答医生说:
“你可以相信我们会尽力而为──为了赖约翰。”
然后它们就飞走了──吧唧从藏身的木桶后面出来,看着它们腾空离去。它们不断飞升──越来越高。最后,到了医生刚刚能看见的时候,它们才分开群,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有,看上去就象几颗细小的黑色沙粒划过广阔的蓝天。
“我的天呢!”吧唧噤声说。“真高啊!我不明白它们怎么没把自己的羽毛给烤焦──离太阳那么近!”
它们离开了很长时间。等它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那些老鹰对医生说:
“我们已经找遍了所有的海洋,所有的国家,所有的岛屿,所有的城市和乡村,这半边的地球我们都搜遍了。可是我们一无所获。在直布罗陀的主街上,我们看见面包店门口的手推车里有三根红发。可是它们不是那个人的头发,而是从一件毛皮大衣上掉下来的毛。不论是陆地还是海洋,我们到处都找不到这小孩舅舅的踪影。如果‘我们’看不见,那他就不可能被看见……为了赖约翰──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
然后这六只大鸟拍拍巨大的翅膀,飞回它们在山巅巨石上的老家去了。
“唉,”呱呱等它们离开之后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必须’得找到这孩子的舅舅──没有别的途径。这孩子太小了,还不能独自在世界上流浪。小孩跟小鸭子可不一样──必须得有人抚养他们长大……我希望奇奇能在这儿。他很快就能找到那个人。我的好伙伴老奇奇啊!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如果波里尼西亚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小白鼠说。“她很快就能想出办法来。你们还记得她是怎样帮我出狱的──就是第二次那回?啊,她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我不喜欢这些老鹰们,”吉普说。“它们太自负了。它们也许眼神很好;可是你让它们去找一个人,它们就是办不到──而且它们居然还有脸回来说什么别人也做不到。它们太自负了──跟泥塘边的那只考利牧羊犬一样。我也讨厌那些传闲话的老海豚们。它们只能告诉你那个人不在海里。我们不想知道他‘不’在哪儿──我们想知道他‘在’哪儿。”
“嗨,别唠叨了,”吧唧说。“说起来容易;可是要让你满世界去找一个人,可没那么容易。也许这个渔民因为担心小孩,他的头发已经变白了;所以老鹰们没有发现他。你什么也不懂。你就知道说。你也没做什么事来帮忙。老鹰们找不这小孩的舅舅,你也不可能找到──你还做不到人家那一步呢。”
“谁说我不能?”看家狗说。“你屁也不懂,你就是一片愚蠢的活熏肉!我还没试呢,不是吗?你就等着瞧吧!”
然后吉普过去对医生说:
“麻烦你问一问这小孩,看他口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舅舅的。”
于是医生就问了那孩子。小男孩拿出一枚金戒指来给他们看,是他挂在脖子上的,因为他的手指太细了。他说,这是海盗追上来时舅舅给他的。
吉普闻了闻那戒指,说:
“这个没用。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是属于他舅舅的。”
小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大手帕,说:“这也是我舅舅的。”
小男孩刚一掏出手帕,吉普就大叫起来:
“鼻烟!绝对没错!是黑色瑞皮鼻烟。你们难道没闻见吗?他舅舅吸鼻烟──医生,你问问他。”
医生又问小男孩;小男孩说:“对,我舅舅吸好多鼻烟。”
“好极了!”吉普说。“这个人差不多就能找到了。简直就象从小猫那儿偷牛奶一样容易。告诉这孩子,我用不了一个星期,就能帮他找到舅舅。让我们到甲板上去吧,看看风是向哪个方向吹的。”
“可是现在是夜晚,”医生说。“你不可能在黑暗中找到他!”
“去寻找这样一个吸黑色瑞皮鼻烟的人,我根本不需要任何光线。”吉普一边爬舷梯一边说。“如果这个人气味一般,象绳子,哦,或者象热水,那就不同了。可是鼻烟!啧,啧!”
“热水也有气味吗?”医生问。
“当然有了,”吉普说。“热水闻起来和冷水很不同。如果是温水──或者冰──那气味就不容易闻到。啊,有一次我在黑夜里追踪一个人,追了十英里,完全就凭那人刮胡子用的热水的气味──那个可怜的家伙没有香皂……现在,让我们看看风是向哪个方向吹的。风对于长距离嗅东西很重要。它不能是太强的风──当然了,风向也得正好。比较稳定而湿润的微风是最好的……哈!这个风是从北方吹来的。”
然后吉普跑到船头嗅起风来;并且他开始自言自语道:
“焦油;西班牙洋葱;煤油;湿雨衣;揉碎的月桂叶子;燃烧的橡胶;正在洗的花边窗帘──不对,我弄错了,是挂在外面晾晒的花边窗帘;还有狐狸──好几百只──小狐狸崽儿;还有──”
“你真能在风中闻见这么多不同的东西吗?”医生问道。
“哦,当然了!”吉普说。“这只是几种容易闻到的气味──是比较浓烈的几种。任何一只杂种狗即使在感冒的时候也能闻到这些。等一下,我要告诉你风里来的几种很难辨别的气味──几种特别讲究的味道。”
然后看家狗紧紧闭上眼睛,把鼻子伸在空中,半张着嘴巴使劲地嗅起来。
过了好久他都没有说话。他象个石头一样呆立不动。他好像也不怎么喘气。等他最后终于开口说话时,他几乎象在做梦一样忧伤地吟唱起来。
“是砖,”他低声说,“是些很老的黄砖,在园子的围墙上,因为年久而开始碎裂了;从山间小溪里吹来年轻母牛的芬芳气息;正午的阳光照射在鸽棚──或者是谷仓──的铅皮屋顶上;黑色的小羊皮手套躺在核桃木做的衣橱抽屉里;一条土路,路边的枫树后面有一只给马饮水的槽子;小蘑菇正从腐烂的落叶中窜出来;还有──还有──还有──”
“有防风草的根茎吗?”吧唧问道。
“没有,”吉普说。“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就是没有防风草的根茎。而且也没有鼻烟──倒是有很多的烟斗和烟卷儿,还有几支雪茄。可是没有鼻烟。我们必须得等到风向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