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对农业的兴趣中拉了出来,但她还是很欢喜劳伦斯教她课的,显然她的表妹也
是如此。不久,劳伦斯将希尔维亚写进了他们家族的故事中,其中她的父亲帕西·
路卡斯是个主要人物——有关对这故事的反应将在后文提及。
虽然帕西·路卡斯很文静,对人冷淡,但大多数人欢喜并尊敬他。显然,他使
劳伦斯感到讨厌。帕西是E。V。路卡斯的兄弟,此人是劳伦斯所不喜欢的那一类文人
: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品文作家,一个伦敦俱乐部的常客,一个文人聚会上的才子。
他的兄弟帕西刚满40 岁,对家谱学很感兴趣,而劳伦斯对此是不屑一顾的。甚至
埃弗拉德·梅奈尔为帕西·路卡斯所著的回忆书中有许多为梅奈尔家谱所珍爱的细
节竟也遭到了劳伦斯的嘲笑。什么路卡斯在“小事情上有斯巴达式的一丝不苟”,
什么他是“一个高明的板球运动员”,什么在他离家参战时将那大捆大捆的“那么
实际又那么令人伤感的”家谱资料整整齐齐地收集在一起——这些在梅奈尔回忆录
中同情与赞美之言竟也使劳伦斯咬牙切齿。帕西·路卡斯的这些活动给劳伦斯的讽
刺作品提供了武器,因为他认为帕西·路卡斯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依赖威尔弗雷
德·梅奈尔的恩惠并依靠玛德琳为其精神支柱。在他的《英格兰,我的英格兰》中,
劳伦斯将这些情节放进了对帕西的尖刻的描绘之中。小说中的帕西被称为埃格伯特,
他寄居在克罗汉姆的戈德弗莱·马歇尔的家中。此小说的标题是对w。E。汉莱的一首
名诗是一种无声的嘲笑。但是,尽管小说中的言词尖刻,对帕西的描绘中也不乏同
情:故事中的埃格伯特无疑是主宰过这个家族的、乐善好施的、家长作风的牺牲品。
当然,劳伦斯以前也做过这类事——在《儿子和情人》中,没有放过他自己的
家庭。但那本书是在他母亲死后才出版的,而他父亲读不懂也不够警觉,因而没有
发现他儿子在小说中对他的虚构处理和刺痛他的地方;而劳伦斯的姐妹们在中西部
小镇的街上走过时,不得不试着避开别人对她们的注视。乔治·劳伦斯仅仅看了《
儿子和情人》一部分。1950 年他对作者说,如果他那时候遇见伯特,他会“因为
在书中把父亲母亲写成那个模样”而“揍他”。但梅奈尔一家是一个联系紧密的家
族,不能把劳伦斯作为一个不得体的男性亲属笔勾销,他是一个陌生人,接受过他
们的善意和款待,然而却对他们进行尖刻的描绘。
多年来,劳伦斯不时地对他的朋友奥托琳娜·莫奈尔、拉塞尔、阿尔丁顿、凯
瑟琳·曼斯菲尔德等人进行讽刺,他们被他作品中的讽刺所刺痛,莫里被认为是最
令人注目的牺牲品。只有少数几个劳伦斯熟悉的人躲过了,辛西娅·阿斯奎斯夫人
在好几个故事中曾以友好(如果不完全富有魅力)的姿态出现过。这可能是劳伦斯
对她怀有爱慕之心,或者就是尊敬之情。康普顿·麦肯色后来至少在两次明显的场
合中成为劳伦斯的牺牲品。他对本书的作者说(1950 年于伦敦),劳伦斯在小说
中常把他所熟悉的朋友加以变型的描绘,因为“他有一种生动地描写人物的环境和
背景的诀窍,然后再把它转变为完全由他自己的外形”。康普顿还说,那些认识这
些牺牲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离开了这个星球)的人,现在除了能看到虚构的描
写外,再也不会知道原来的故事了。但怀着对劳伦斯作品的某些方面的一种钦佩,
康普顿接着说,他的故事对那些不认识那些人物原型的读者具有一种艺术效果。
凯瑟琳·卡斯威尔指出,劳伦斯的《盲人》中的那位女性虽然在表面上和她没
有什么相似之处,没有什么不能轻易地被否认的,但其中的描绘仍使她感到难堪,
正如劳伦斯曾让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奥托琳娜·莫瑞尔,多萝西·布雷特等其他
人难堪过的一样。卡斯威尔夫人也说,“这里没有什么肖像性的描绘,更没什么概
括性的叙述。
但这是何等生动的生活写照”!
然而,一定要强调一下,劳伦斯并没有用讽刺攻击所有他认识的人,他并没有
和他们每个人都争吵。例如,他在格雷特汉姆居住时期的一位新朋友文丽诺·法基
昂,劳伦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她作了十分友好的描写。她作为凡尔拉·梅奈尔的
朋友,在格雷特汉姆渡过了她1915 年的部分春假。她对劳伦斯作了友好的描述。
当她宣布她打算步行穿过东南部丘陵草原去汉普郡时,劳伦斯表示愿意与她同行一
程。他们在早晨出发,在苏萨克斯的晨雾中沿着通往奇切斯特的古罗马道路上时而
迷路时而复辙地向前行进。当晚劳伦斯乘火车从奇切斯特回到普而巴勒。
他们唱着歌,并在路边小酒店中休息。劳伦斯整天很快乐(“我们似春天一般”)。
但当他从山上下来到了依斯迪因、望见了屋舍上升起的炊烟时,他不再感到欢乐了,
他以情绪低落的口吻说:“我了解住在那样的屋子里的人,就像我了解自己的皮肤
一样。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做什么,我知道他们的生活……我恨他们!”然而,在
小酒店里,他却热情地和那些从农田里来此喝啤酒和饮料的人闲聊。
劳伦斯厌恶虚假,这种厌恶可以在友谊的气氛中在接触自然时消失,但当他接
到审理破产案的法庭的传票时,这种厌恶又油然而起。他拒绝为离婚案付150 镑的
费用;那些企图从身上榨钱的律师是“野兽,跳蚤和吸血鬼”,假如可能的话,他
不会让他们从他那里捞到一分钱。出版商在《虹》一书上还欠他190 镑,这笔钱将
在小说出版后付给他,劳伦斯觉得这是他以后两年中仅有的一笔钱。他对随着文明
的发展而靠法律寄生的那些人的痛恨似乎比狄更斯更厉害更猛烈了。劳伦斯在4 月
29 日写给拉塞尔的信中说,“一个十分卑劣的家伙”在格雷特汉姆给他送去了一
张证券,并说他必须在5 月10日前到负责登记的人那里去偿还他的债务。“这个卑
劣的家伙”连同证券给了他25 先令作为“劳务费”。劳伦斯茫然地盯着那枚金币,
劳伦斯唾弃这种幸运。但这段经历加强了他“对整个社会机构的刻骨痛恨——痛恨
这整个英国的政体。我真希望自己是个罪犯而不是一个破产者。但是,慢慢地——
慢慢地,我要尽一切努力在他们机构的基础中埋下一颗地雷”。他埋在那机构下面
的地雷之一就是《虹》,此书预计可在秋天与读者见面。在格雷特汉姆的最后一稿
中,他对故事全面地作了修改。劳伦斯在早些时候与爱德华·加纳特的通信中提到
他删去了好几个人物和姓名。在他给加纳特的一封信中劳伦斯说,“这一部分里,
继原来的《姐妹们》之后,我给你寄去了《学校督学》及其它”。显然,厄索拉在
《虹》的结尾处的经历是在《姐妹们》开始时就发生了。从现存手稿页数、编号和
章节次序的更改中,可以看出这些经历曾被后移,这样,就显然将伯金(那位学校
督学)写入了第二部之中。就这样看来,《虹》的开始部分——布兰格温的历史与
汤姆和丽蒂娅早期的婚姻生活——很可能是后来增加的。具有严酷的现实主义外表
的布兰格温家族史,被认为似乎属于劳伦斯写作生涯的第一阶段,而不是属于更具
有象征主义和未来主义倾向的第二阶段。但我们必须记住,当劳伦斯在写作《虹》
的最后一稿时,他也在写对哈代进行研究的文章。显然,劳伦斯在德国时也曾读过
托马斯·曼的严肃而又华丽的《布顿布鲁克斯》——他在1913 年写的有关德国文
学的论文中提到此书。《虹》在某些方面与《布顿布鲁克斯》相似。
两书都对几代人进行了追溯描写,每个阶段中他都描写几个人物。但《布顿布
鲁克斯》自始至终保持了一本家族编年史的特色。《虹》一开始也像《布顿布鲁克
斯》一样,但往后就大不相同了,它是一种表达一个人物意识的工具,这是一个非
常特殊的人物。
此人就是埃拉,在出版的那一稿中她变成了厄索拉。在未认识伯金之前她肯定
“有过一些经历了”。劳伦斯同意加纳特的看法,对于坦普尔曼事件(她和一个名
叫本·坦普尔曼的人的一段经历)所提供的那种经历的尝试是“不妥当的”,她显
然与斯克莱宾斯基(在伯金之前)有过那种经历了。对于这个斯克莱宾斯基,弗丽
达和劳伦斯在1952 年写给本书作者的一封信中写道:“斯克莱宾斯基有点像她的
一个里奇索芬表兄。”弗丽达进一步指出,露易斯·伯洛斯可能在外表上是厄索拉
的原型,”但内在关系是劳伦斯和我的,正象《恋爱中的妇女》的戒指那一幕一样,
在那一幕里我朝他扔了那枚戒指”。1914 年1 月29 日给爱德华·加纳特的信证
实了这一点,出现在休克斯利信札集中的空白也填上了:劳伦斯曾说,那时被称之
谓埃拉的人物可能会分成两半——以及他们之间的渐变,这是因为嫁接法将弗丽达
的角色(大致上是如此)移植到露易这个角色上。(现在存在得克萨斯大学的手稿
只是《恋爱中的女人》的手稿散部,显然是第15 章早期手稿。处此埃拉的姓名叫
布兰格温,其中描述一对名叫伯金和埃拉的情人之间的争吵。埃拉的姐姐已被取名
叫古德伦,但将要成为赫莫尔尼的那个人物在这里叫埃塞尔。)
《虹》是以汤姆·布兰格温和一个波兰贵妇丽蒂娅·兰斯基的结婚作为开场,
此书现在已被认为是一部伟大的英国小说。由于此故事从布兰格温的务农人讲到厄
索拉,这位世纪末的“自由”妇女,以及她生动的幻想和她惊人的历险。但此书在
将近半个世纪以后才得了公正的评价。
恰好在劳伦斯逝世的15 年前的那天,《虹》写完了。劳伦斯把他这本带有性
感暗示的小说草稿寄给凡尔拉·梅奈尔阅读,他的这条虹飞架在矿村、农田和从布
利契的山丘上所能看到的伊斯渥的上空。也许就在这时候,他把吉奥托的《乔切姆
》和《牧童》两幅粗糙的水彩临摹画送给了凡尔拉,那显然是根据一张照相铜版复
制品而作的,因为他没有按照吉奥托画中的色调去画;吉奥托将灰白色的,光秃秃
的岩石作为背景,而这个充满活力的劳伦斯则相当典型地在这块骨色般的岩石上覆
盖以植物的翠绿色。他在3 月2 日写给凡尔拉·梅奈尔的信中说:
我已完成了我的《虹》,我把它折弯了并将它固定住。现在我在它的脚下发现
了许多珍宝。
我没有收到平克来信,但却接到了麦休恩的信,要求我对他的秋天宣言写七十
个描述性的字。糟透了。
你把我的手稿打抄一下,好吗?——并告诉我其中的重复之处及其它一些什么。
该删的我必须删去一些内容。
你可以将稿保存你处,把打好的稿子扎好寄给我就行了,这样我可以浏览一遍。
想到此书终于成著,我感到异常高兴。
“他正打算写一本有关生活的书”。在这本书中会有“更多的虹,但它们是在
不同的天空中”。他希望将它们在周刊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