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更加难受”。
此后不久,劳伦斯在给蒙塔古·希尔曼的信中描述了这次经历,蒙塔古·希尔
曼是堪贝尔和戈特勒的朋友:“我们对这发生的事情感到莫名其妙。当然,我的妻
子通过一位在瑞士的朋友与她在德国的家人有通信联系,是通过普通的邮局进行的。”
劳伦斯或许是太天真了,在接到驱逐令的当天,他给辛西姬·阿斯奎斯去信,“我
甚至想象不出我怎么会引起怀疑——真是一无所知”。
尽管他这么说是完全正确的,“我们像野外的兔子一样,与和平主义活动毫不
相干,更不用说任何形式的间谍活动了”。
但军官们持有少将威威·乔治·巴尔弗·威士顿爵士签署的命令。他是前次非
洲战役和这次战争的一个灰白头发的幸存者,在这次战争中他受了伤。在他在萨利
斯伯力的办公桌上,劳伦斯夫妇的讨厌的名字出现在一张行政命令上,要他签署。
科尼什人——赛西尔·葛雷写道——“是我所遇见过的最古板严肃,不讲情面的人
——他们总想指控别人。劳伦斯夫妇没有听到传讯,便于10 月15 日离开了康沃
尔。”威廉·亨利·霍金是Blutbrüderschafr (德语:血缘兄弟关系——译注)
的候选人之一,他开车送劳伦斯夫妇去了火车站。他已变得小心谨慎,他的一
些家人没有去和这两个流亡者告别。在《袋鼠》中,劳伦斯生动地描述了乘坐大西
部特快去伦敦的情形。车上到处飞扬着从普利茅斯来的士兵和水手的歌声。妻子为
能离开康沃尔而如释重负,但丈夫“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已经被杀死了……他总是
对任何事情过分相信——社会,爱情,朋友,这是他信任感的一次沉痛的破灭”。
弗丽达在《不是我,是风》中说,“当我们被逐出康沃尔时,有些东西在劳伦
斯身上起了根本性的变化”。这次经历加剧了他对任何形式的制约的憎恨,并使他
对民主的进程永远失去了信心。
(六)无休止的战争
劳伦斯打电报给杜丽·拉德福德,询问他和弗丽达到达伦敦时是否能在她家躲
避一下。拉德福德夫人感到害怕,但还是对他们表示了欢迎。10 月16日,在他们
到达伦敦的第二天晚上,劳伦斯到辛西娅·阿斯奎斯夫人战时住所波特曼大厦拜访。
她在日记中写道:“他看上去病得很厉害,——似乎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暴露在
外。“他在抱怨,因为他必须向警方报到。但那次经历后来使他感到可笑,因为那
里的警察从未听说过劳伦斯夫妇,显然,“军警两方的合作不是太好”。在给葛雷
的信中谈到这一点时,劳伦斯又一次将伦敦当作了地狱来描画:人已不再是人,而
成了“影子,像狐猴,实在可怕,像死者的丑恶的幽灵,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怎样
才能逃出这个地狱”?
在一封从麦克仑伯力广场44 号(这幢房子因住文人而著名,它在二次大战中
被炸毁)发出的信中,劳伦斯记叙道:“希尔达·阿尔丁顿暂时把这里的房子借给
了我们——这是一间很漂亮的房子。就住房而言,我们现在是安然无恙了。”谈到
康沃尔,“我对我的那‘案子’的情况没有更多的了解,但辛西娅·阿斯奎斯正在
询问,我希望它能得到解决,我想在圣诞节前回康沃尔”。
几天后,他告诉卡斯威尔夫人,拉纳尼姆又有希望了,现在移到了南美洲。他
们只要一得到自由,“我们将向我们的岛屿驶去——现在是在安第斯……伊德对这
个国家很了解”。现在这个拉纳尼姆中的成员包括伊德先生和太太、威廉·亨利·
霍金和葛雷,可能还有希尔达·阿尔丁顿,或许还有考特和多萝西·约克”。他希
望卡斯威尔夫妇也能去,尽管卡斯威尔夫人当时正怀着身孕。
多萝西·约克对劳伦斯一帮人是一个有趣的补充,她是个美国姑娘,大家都叫
她阿拉贝拉,像H ·D ·一样,她来自宾夕法尼亚。希尔达·杜利特尔出生于伯利
恒,而多萝西·约克则是出生于附近的雷丁。1917 年,她25 岁,比H ·D 年轻
6 岁。这两个女人的一些异同之处在阿尔丁顿的小说《一个英雄之死》(1929 年)
和H ·D ·的《令我活着》(1960 年)中有过暗示。后一部作品中提到弗丽达怂
恿劳伦斯去和H ·D ·相爱,这样弗丽达自己就可以与葛雷去恋爱了。事实上,H ·
D·是和葛雷私奔的。
劳伦斯夫妇住在麦克仑伯力广场大楼一楼前部的阿尔丁顿的房间里,而多萝西·
约克此时住在顶楼。“一切都令人愉快”,劳伦斯后来回忆说。多萝西是由作家约
翰·考诺斯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就在劳伦斯夫妇离开康沃尔时,约翰·考诺斯和休·
瓦尔波以及其他英俄委员会的成员去了彼得格勒。
考诺斯生于俄国,在战争前他试图将流浪者的生活方式带到费城时遇到了多萝
西·约克。
在19 岁时,他在他的自传中回忆,她是“一个身材颀长苗条、体态优雅的姑
娘,长着乌铜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高高的颧骨如出自雕刻,她的肤色我得称之
为红润……我认为,她还有一种娴静,含而不露的美,带着些异国情调”。这是劳
伦斯《阿伦的杆杖》中的乔斯芬妮,”一个浮雕似的小姑娘,整齐的黑头发在头上
紧紧扎成活泼的法国发式,她有对奇怪而撩人的瞳仁,她的肤色红润无比”。劳伦
斯通过乔斯芬妮将她设身于和阿伦的恋爱之中,描写她“用她的舌尖迅速地“舔着”
他相当丰满,干燥的红嘴唇,这是个怪僻的动作,使人联想起蛇吐舌的动作。”她
的娴静中具有一种波希米亚人、或巴黎人、或美国人而不是英国人的那种矜持”。
考诺斯热烈地爱上了她,时而,她也对他的感情给予回报。每当他以为自己已
经摆脱了她时,恶作剧似的巧合会让他们重新碰到一起;甚至不知道她在欧洲,他
也竟会在巴黎或伦敦的街上撞见她。在最后一次这样的相遇之后,在1917 年,她
向他保证她爱恋着他,但当俄国革命中止了他的使命而回来时,她告诉他,她已经
和他的一位挚友理查德·阿尔丁顿相爱了。
阿尔丁顿曾多次抱怨,那些在1917 年帮助过劳伦斯的人,几年后发现,《阿
伦的杆杖》对他们进行了“无情的讽刺”,除了多萝西·约克作为其中的乔斯芬妮
之外。阿尔丁顿是罗伯特·坎宁汉(“一个精力充沛、胖乎乎的、穿着一身卡其衣
服的英国人……他总是大口大口地喝红葡萄酒”)。希尔达·阿尔丁顿是罗伯特的
妻子,叫朱丽叶,(“高高的个子,像头牡鹿似的,她躬着身坐着就像个女巫……
她把她棕色的头发梳成了笔直而零乱的小束,但她仍有一种真正的美质”)。而奥
古斯特斯·约翰则是艺术家斯特鲁瑟斯,他风度不佳,在看歌剧时总是唠叨不休。
赛西尔·葛雷是赛利尔·司格特(一个娘娘腔的、面色苍白、体形微胖、戴着夹鼻
眼镜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外套。)辛西娅·阿斯魁斯还记得那次演出。在去剧场
的途中,她和劳伦斯在约翰的工作室前停了下来,在那里,劳伦斯喊道:“让死人
去画死人吧!”约翰在他的《明暗对比法》中记述道,歌剧结束时,“劳伦斯声称
他想学狗叫”。
在《阿伦的杆杖》中,代表人物和他的杖杆出现在和坎宁汉一帮人的一个妇女
的恋爱事件中,但或许这次经历应该归咎于劳顿·利利。劳伦斯在第二年春天在伯
克郡创作《阿伦的杆杖》时,(他于1921 年在意大利完成了这部小说)沉重地被
1917 年后期的伦敦所牵扯。但如果说他漫画了他的熟人和对他友善的人的话,他
也在嘲讽他自己,(书中他自己为劳顿·利利)特别是在“风中的拳击”这章中,
吉姆·布利克纳尔的拳头击在“空谈”预言家的肚子上。
在阿尔丁顿夫妇重新想要回他们的房子时,劳伦斯夫妇在12 月搬到了伯克郡
拉德福德夫妇的小别墅,这件真实的事就发生在这里。劳伦斯在中西部地区度过了
圣诞节,然后他和弗丽达在1918 年的第一季度就住到这个偏僻冷落的住所,就在
那里他接待了后来成为《阿伦的杆杖》中吉姆·布利克纳尔的那个人,这是他塑造
的最成功的喜剧人物。
劳伦斯让他首先出现在肖特尔庄园,这又是一个兰姆庄园的变体。他给了吉姆
一位爱尔兰母亲——这是重要的一笔——至于父亲,那是一个与剑桥出身的巴勃家
人截然不同的人:阿尔弗雷德·布利克纳尔就是当年刁难童年时劳伦斯的煤矿帐房
的阿尔弗雷德·布伦特纳尔。需要提醒的是,早已在《儿子和情人》中对他的丑恶
嘴脸进行过刻划。现在,他把他置于煤矿主的家里,留着胡须,说话带着一口中西
部地区的口音,以及其它一些什么。劳伦斯可能在暗示那个下流社会的小人物正跻
身于上流社会,这是20 世纪小说家惯用的主题——普鲁斯特以描写粗俗的暴发户
取代了巴黎社会上层的贵族,弗克纳的野心勃勃的斯诺普斯家族也是这一类人物。
但劳伦斯把布利克纳尔的儿子吉姆塑造得过于粗糙了。
在《阿伦的杆杖》的“风中的拳击”这一章中,吉姆用电报自邀自请,到利利
和他的挪威妻子泰妮的乡间“劳动者别墅”去作客。他以前是军官,但现在摇身一
变成了“一个社会主义者,一个非常无能而又十分激进的革命者”。他觉得利利是
英国唯一能“帮助”他的人,尽管他不能回答利利的问题:“帮什么?”幻觉告诉
他,日本和爱尔兰是“这个世界的两极”;当问他为何有这种幻觉时,他只是说那
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他吃个不停,不是狼吞虎咽地吃饭,就是慢慢地咀嚼一块面
包,好像是在填补内部的空虚。在用餐时,他不停地喘着气说,献祭是多么美妙,
基督是多么辉煌。
利利最后告诉他,说他希望他能离开。吉姆的爱是混乱的:“假如你没有遇到
不幸,它是无关紧要的。但当你由于一时疏忽而踉跄摔倒在地时——这时吉姆就会
放马后炮:“我知道我该提醒他的,假如他多说一句话,我知道应该我去干了。”
他对泰妮这样说。在劳伦斯笔下最富于讽刺性的喜剧场面中,利利坐在那里极力想
喘过气来,并没想到他们两人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而吉姆则不停地在说他喜欢
利利“胜过我认识的任何人”,泰妮在不住地埋怨她的丈夫,并问他想要什么。
吉姆·布利克纳尔的原型是一位元帅的儿子。这位元帅是波尔战争中取得成功
的几位将军之一,他儿子以高登苏格兰高地联队成员的身份也参加了这次战争。这
个儿子,詹姆斯·罗伯特·怀特(1876—1946)上尉在1913年都柏林运输工人大罢
工期间,帮助组织过爱尔兰国民军。在那里的工人阶级生活条件之差是举世闻名的,
因此罢工开始时,工人们得到整个世界的同情,但杰克上尉训练的部队因为使用爱
尔兰棒球的球棒施行了骇人听闻的暴行,这使他们失去了许多这样的同情。
和吉姆·布利克纳尔一样,怀特上尉曾一度不准在爱尔兰居住。劳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