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泰治劳伦斯给艾米·罗威尔去信,谈起了他刚完成的一个剧本《一触即发》,这
是《恋爱中的女人》的姐妹篇,有几个相同的人物,但丝亮没有小说中的那种魅力。
“它灭亡的魔符可能不是狡诈而是过分的诚实,”他在信中对艾米·罗威尔这样说。
而凯瑟琳·曼斯费尔德却发现此剧本是对矿工们的玷污。
停战时,劳伦斯夫妇在赫密泰治。在《袋鼠》中,索默斯和哈利叶特“在遥远
的乡村小屋唱起了德国歌曲,她哭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了何故”。理查德·阿尔
丁顿证实劳伦斯夫妇在那里度过了11 月11 日这一夜,但大卫·加纳特坚持说他
们是在蒙塔古·希尔曼在埃德尔菲的寓所的聚会上。奥斯伯特·斯迪威尔爵士和其
他人曾对这次聚会有记述,布隆姆斯伯瑞的许多人在那里进进出出,或来到他们在
高登广场的旧总部。加纳特回忆,劳伦斯在希尔曼的聚会上发表了言辞激烈的长篇
反战演说。“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加纳特在给本作者的信中说,“这天的
所有事情我都记忆犹新,我从那天起开始了一个农业工人的工作,那天晚上给我的
印象是,我的自我解放突如其来。当然,我对劳伦斯杞人尤天的悲观主义是不感兴
趣的。”加纳特在其它场合记述,在希尔曼的华丽堂皇和充满欢乐的骚乱的聚会上,
劳伦斯“指出一场更厉害、更具毁灭性的战争将随之而来。”劳伦斯以这种“预言
和仇恨的情绪”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劳伦斯将第二次世界大战提前了大约20
年。最起码他应该受到称赞,因为他透过这纵情狂欢的停战之夜,看到了这场大战
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即使是同在聚会上的卓越和老练的肯尼斯在几个月后才发现
了这一点,并在1919 年写的《和平的重大经济意义》中提出了这一看法。
(七)再见,我的英格兰
停战后,弗丽达继续留在伦敦,而劳伦斯则尽本分地回到了德比郡。从那里,
劳伦斯以抒情的笔调给凯瑟琳·曼斯费尔德写了一系列十分精彩的信。
他从11 月底到达当地开始,描述了那个漆黑的、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当地
的马车夫等在他称之为“维克塔赖”的地方,随后在黑暗中“穿过哗哗积水的道路”
到达了小屋。邻居道克西太太在壁炉里生起了火,准备了茶。第二天清晨“世界变
得很像麦克佩斯眼中的景象——头顶上是褐色的落叶松的小枝,棕色卷曲的欧洲蕨
蔓延到屋檐的阴影里”——在写给伦敦的那位病中的妇人的信中,他几乎都用了这
种抒情的笔调。给她写信时,劳伦斯在进行创造性的、富于想象力的思考。他后来
在故事中使用了这些诵现在他散文体的信中的这些构思和笔调。
如有一次,劳伦斯告诉凯瑟琳,在大雪后,有一只雉跑到了他们的屋子附近来
躲避,对这只雉的描写(“绿色的头和长长的笔直的羽毛清晰可见,仪态端庄地站
在雪地里”)能和劳伦斯在给辛西娅·阿斯奎斯的信中所描绘的那只孔雀相媲美。
他想象这只孔雀在半空中被两条狗咬伤,鸣叫不止直至跌落到地上,“一个妇女从
不远处的小屋中跑过去,说它会好的”。这些记忆和形象不断溶合,可能触发他写
作了《冬天的孔雀》这个故事。
在写给凯瑟琳·曼斯费尔德的另一封信中,劳伦斯谈及了12 月乘火车在渥克
斯渥斯和利普雷之间的一次旅程。旅途中,他看到从巴特雷水库那边的钢铁厂升起
的火光,映照在月台上,将一切都映得通红——有一个人长着暗红的眉毛,奇怪得
不像个人。我能为他写个故事,他使我想起了埃舍班尼帕尔(阿西利亚的最后一位
君王——译注)。劳伦斯确实创作了一个故事,开头是这样的:“当他在人群前转
过头来时,火光映红了他的脸,月台上的人群中都是一张张映红在火光中和藏在黑
暗中的脸”——这篇故事,《凡尼和埃尼》,像《冬天的孔雀》一样被收入了在1922
年出版的《英格兰,我的英格兰》短篇集中。实际上,《凡尼和埃尼》是一篇战前
的故事,开头的段落可能是后加的。
在一封显然是写于1918 年12 月初给卡斯威尔太太的信中,劳伦斯提到了他
另一种最新的尝试:“我为《泰晤士报》写了四篇小文章——《人民的教育》——
很不错,但很革命。因为谈的是教育,不是政治,弗利曼本可以出版这些文章的”
——但他没有。乔治·悉尼·弗利曼,这位《泰晤士报》的编辑将文章退还给了劳
伦斯,建议把它们编成集子。劳伦斯1920 年在西西里显然作了重写,但它们直到
他死后才被收入《长生鸟》得以发表。劳伦斯在1918 年晚秋写的这些文章的动机,
可能希望想使自己成为某种教育权威,以便在这一领域获得一个行政职位。
在一封1918 年12 月6 日写给伊利诺·法基昂的弟弟赫伯特的信中,劳伦斯
向他借阅人人出版社版的《夏勒曼传奇》(布尔芬奇著)作参考用,但看来他没有
将它作为资料使用。
弗丽达从伦敦回来时正好赶上1918 年的圣诞节。这年的圣诞节她和劳伦斯是
在利普雷度过的。这是一个欢乐的英格兰式的聚会,老少在一起纵情欢聚。圣诞节
的第二天,他们中的一些人“在黑夜里欢呼着去了费洛齐医生家——他是个印度袄
教徒——又喝了两瓶麝香葡萄酒,并在他宽敞的房间里跳起舞来,直到我们摇摇晃
晃,昏昏欲睡。”劳伦斯从来不让一个有趣的人物白白浪费掉,在《阿伦的杆杖》
第二章中用到了费洛齐医生。小说中(在圣诞斯间)这位有些幼稚的东方人“——
也是个医生——在一个小酒店里和阿伦发生了争论。阿伦在这个人的“黑色,深邃,
闪烁的目光中”感到了一种威胁”。
圣诞节后,劳伦斯“一想到以后的几个月就感到恼怒,因为一个人无能为力地
等待着某种解脱。”他对凯瑟琳·曼斯费尔德说,“我感到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
—我无法想出如何能赚到足够的钱维持我们——这使我发疯。”他们仍然感到美国
的吸引力。在他回家后的第二天,他写信给艾米·罗威尔:
现在圣诞节过去,我们必须为新年作准备,我希望它是个真正的新年,同时是
个新的开始。过去的一年够糟的,——11 月里我在伦敦——探望休假在家的理查
德(阿尔丁顿)。他很健康,期待着和平和自由。希尔达也在城里——但不是那么
太好。她似乎又要有个孩子了,我希望她会好起来。或许她该静心些,她的神经太
紧张了,也许这个孩子能够使她感到安慰和镇定,我希望会这样。
英国是阴郁和不舒服的。到夏天的时候,我想去美国。我觉得我要到一个新国
家去。我期望在和平签约后我们去瑞士或德国。弗丽达想去看看她的家人。她姐夫
现在是巴伐利亚共和国的财务大臣,我的一位朋友是其它方面的一个要人,而弗的
表兄——哈特曼·冯·里奇索芬6 个月前刚被人从法国国会驱逐出来,因为他要和
平——他现在是柏林一个极有活动能力的人物。
所以德国对我们是个令人激动的地方。但我想来美国:不知道为什么,这块土
地本身吸引着我。
《新诗》1918 年是由马丁·塞克出版的第一本劳伦斯作品。他从1921年起直
到劳伦斯去世,是劳伦斯在英国的主要出版人(在1930 年大萧条时期由他原来的
出版人海因曼出版社负责)。弗兰克·斯温纳顿描述塞克“在取舍方面很果断”,
但“有一颗善良的心,并不愿造成伤害,这常使他陷入困境”。他为一些新作家步
入文坛作过极有影响的帮助,如麦肯齐、加农、和沃尔普。1918 年当他接受那个
被人忽视的劳伦斯时,表现出了一种冒险精神,因为可以设想,《新诗》在当时的
版量可能是很小的。
匿名的评论在1919 年2 月号的《雅典娜神庙》上具有代表性地说,劳伦斯很
久以来就“用一种神经质的狂怒“虐待他的诗歌天赋。”不过,劳伦斯的“天赋重
新在挣扎着显露出来”,部分是由于他“恢复了传统的诗歌形式”。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大部分的“新”诗是旧诗,远可追溯到克罗伊登或更早的
时期。有些甚至带有些王尔德、西蒙和勒加里恩纳的唯美主义痕迹。如《夜晚的堤
岸》:“流浪者在流浪——呵,歌唱着的大厦/灯光灿烂的高楼/电车驰来,喘着
粗气驶向黑夜!”劳伦斯准备好了一叠真正的新诗(《海湾》)交由西里尔·布蒙
特出版。
但他直到1919 年11 月才将它们推出来。1918 年12 月,劳伦斯向辛西娅·
阿斯奎斯抱怨,说布蒙特己将他的那些诗搁置了至少有6 个月,在“等待什么机会
或其它什么原因”。劳伦斯在1917 年唯一成书出版的是《瞧,我们走过来了!》,
而1918 年是《新诗》,因此在1919 年《海湾》标志着他唯一的一本成册的书。
《海湾》在他离开英国的同月出版。布蒙特在《第一次得分》1927 年上说推
迟出版是劳伦斯的过错,因为他当时在地中海一带漫游。但劳伦斯是直到11 月中
旬才去了南方。布蒙特肯定是弄错了。
1919 年对劳伦斯来说是继续被人忽视,贫病交加的又一个年头。在身居寒舍
的那些日子里,他的信中几乎无一例外地有一份健康情况表:一会儿他说弗丽达得
了感冒,几天后又称他自己也染上了。以1919 年1 月23 日为例,他告诉凯瑟琳·
卡斯威尔,弗丽达得了重感冒。他为卡斯威尔的小孩恢复了健康而高兴(“我的上
帝,都出牙了!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他就该当着我们抽烟了”。)但这以后不久,
2 月5 日他在给艾米·罗威尔的信中写到他自己的身体不佳,说:“这里很冷,我
们都生病了,我急切地需要春天和夏天。”在不到1 个月的时间里,他连续患流行
性感冒,差点一命呜呼(4 月5 日,他告诉艾米·罗威尔,他差点“摆脱了尘世的
烦恼”。这以后,他恢复得很缓慢。
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已经成了《雅典娜神庙》的编辑的莫里发生了一场严重的
争吵。莫里建议他成为撰稿人,劳伦斯表示同意,并说他会“尽力以和善的老面孔
出现”,他甚至主动提出以匿名发表文章。他贡献的第一篇作品是《鸟鸣悠悠》,
以格兰托托的署名在4 月11 日出现。这篇文章标志着他从病魔和战争的危险中重
新恢复了生命力。他描写了霜消雪融,暖风吹拂以及归鸟的胜利啼唱。
莫里喜欢这一篇,但回绝了《阿道夫》。此故事是有关劳伦斯孩提时代的那只
兔子,它在文章的末尾晃动着白尾巴,似乎在当着读者的面说:“他妈的!”然后
便消失了。——这对《雅典娜神庙》的严肃的读者们是很不合适的。莫里感到他的
位子“不稳固”,希望慢慢地将杂志从“改编性的杂志”变成一份文学性的刊物。
而劳伦斯即便用了笔名也还是太锋芒毕露了。
凯瑟琳·曼斯费尔德4 月7 日给柯特连斯基的信中谈到了与劳伦斯夫妇之间的
一次“争吵”:“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