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的愉快的生活。气候大致上晴朗干燥,但寒风凛冽。我们到山坡上去蹓跶蹓跶,
其后便是雪山。再干点零零碎碎的事情。昨天我们采摘了些橘子做成果酱,少许焦
了点, 但味道不错。弗丽达的小女儿巴巴拉在阿拉西亚,离这儿25 英里开外。
她老远跑来跟我们呆上一两天。这儿没有马骑,没有汲水的溪泉,蓬松伞形的松树
点缀着潮海多石的斜坡。
住在伯纳达别墅期间,劳伦斯开始进入第四时期,创作生涯的最后阶段。
这一时期的某些短篇小说、长篇小说《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部分章节、诸如
《巴伐利亚龙胆》及一篇随笔的字里行间,劳伦斯运用了他惯用的浓郁的笔调进行
创作。但他的生命接近了终点(他又度过了4 年零3 个月,这是意想不到的),他
的写作退减了——未必在容量上着意,但至少在性质上有差异。早期作品中仅仅时
而显现的因素占了主导地位,一种辛辣、理智而并不总是顺当地溶合在这些早期作
品宏量巨制中的因素。后期的作品,在某些讽刺短篇、新闻随笔和《三色紫罗兰》
诗篇中,这种辛辣、尖酸的笔调时常直截了当地表露出来。所有这些在早期作品中
经常不过是些收敛的注释。
在他写于伯纳达别墅的短篇小说初集中的一篇名叫《太阳》的小说中,劳伦斯
运用了早期创作生动鲜明的笔调。其戏剧化地通过运用象征手法体现他纷繁的中心
学说。就如他的许多短篇诸如《瓢虫》或长篇诸如《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一样,《
太阳》又是民间传说睡美人故事主题的衍化。这儿包围着沉睡中的(潜伏着性欲的)
女子的荆棘藩篱是仙人掌;给她带来生命的吻是太阳的亲吻。且正如伊丽莎白·戈
德史密斯所指出的(在《古代异教象征》一书中),太阳是“普遍的变形者,……
拯救被囚禁少女的伟大的情人,……
释放冰姑娘的英俊的王子”。从德比郡的淫雨到瑞士的白雪,在北欧的早秋如
此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的劳伦斯将太阳作为他小说中的“男主角”,并在阳光普照
的伯纳达别墅的阳台上,他把仁慈的温暖转化为女主角的躯体。她成熟地一丝不挂
地躺在顶部摇曳的柏树下:“她想起希腊人说过,一具苍白、不晒太阳的躯体是僵
冷和病态的。”在9 月27 日给年轻的霍克夫妇的信中,劳伦斯利用西西里岛的回
忆来构成小说的中心背景,而开头一段则是他在由纽约开出的船上于深夜写成的寥
寥数行的主题扩充,其使《太阳》成为他创作生涯第三和第四阶段、他生命的40
和45 岁之间的一段航程。
这时,劳伦斯同莫里的关系实际上已终结。莫里答应带着他一家人到意大利看
望劳伦斯,但医生说莫里夫人太虚弱以致于不能平安地旅行。实际上,她一直盼望
的孩子出世后,她就病入膏盲了。
莫里回想起当听说莫里再次取消造访时,劳伦斯给他发了封“怒气冲冲的信”
(莫里没有保留这封信)。自此之后,劳伦斯写给他的信寥寥可数。
在写于1926 年1 月的信中劳伦斯对他说:“不要再为耶苏或者人类或者你自
己操心了,……让《阿德尔菲》见鬼去吧,……为着《阿德尔菲》,我不欲理睬任
何人。《阿德尔菲》肯定会扼住双方各自的颈部而互相溺死。松开吧,松开吧!”
但莫里并没有松手。当他收到劳伦斯《关于一只豪猪之死的反思》时,便问他是否
可以重刊而不支稿费。在1 月17 日的信中,劳伦斯表示他不愿莫里在杂志上刊登
他的文章。莫里肯定意识到了他们各自的说法是何等的不投机。“你说你的,我说
我的。但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们不要装着把它们混为一谈。”莫里答复说他同意
他们不进一步交往,这样会更好些。
劳伦斯明显地对此未作答复,尽管在春季若干封信中,他跟布雷特恶意地谈起
了莫里。在开普利的布雷特为劳伦斯而红颜憔悴,但不敢去北部伯纳达别墅触犯弗
丽达河东之怒。劳伦斯说,莫里非常有意思,多愁善感,言外之意甚是糟糕的:
“我想,跟那家伙打了一番交道后,你就想千方百计地摆脱他,随附他那种多情放
纵的忧郁,可鄙极了。”大约这一时候,劳伦斯写就了短小拙劣的讽刺莫里小说的
最后一篇小说《微笑》,它显然是取材于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之死(将莫里和凯瑟
琳来作为马修与奥菲利亚的原型),且很明显始作于里居尔海滨。莫里在1953 年
7月16 日信中告诉本书作者,“关于劳伦斯和莫里于1923 年、1924 年和1925年
的关系的真相距离已发生的一切很遥远了,或者很可能在我生活中发生过。尽管我
苦思冥想,但我不能把它(即真实故事)勾勒得更完美。”关于讽刺作品他说:
“我看了你在1952 年10 月2 日信上所说的,你或许受了劳伦斯关于我的讽刺小
说的影响(在《D。H。劳伦斯的生平及其作品》中)。这些现在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种
侮辱。而且我仍然认为它们是劳伦斯秉性中最糟糕和最不诚实部分的产物。考虑到
事实真相,我认为这些作品依然是一种卑劣的报复。”“事实真相”当然是指弗丽
达同莫里互相间的态度和莫里的回绝,他拒绝坠入与她私通情网之事,显然不为劳
伦斯所知,尽管他明显地怀疑最糟糕的事情。
在斯波托诺,劳伦斯还创作了、或至少完成了他的短篇《快乐的鬼魂》。
他原先打算为辛西娅·阿斯奎斯的《鬼书》而作,而当《快乐的鬼魂》1926年
10 月刊登后,《鬼书》取替性地刊行了他的短篇《摇木马获胜者》劳伦斯对他的
代理商说,他为追忆西里希亚夫人而创作了《快乐的幽灵》,“但是否合适没底”,
或许因为开始以多萝西·布雷特为原型的卡罗塔·弗尔的性格与辛西娅夫人相似。
已婚的卡罗塔和她的丈夫拉斯奇尔男爵是早期小说《顶针》和《瓢虫》中贵族
夫妇的变体。拉斯奇尔夫妇作为阿斯居埃夫妇化身的结论被劳伦斯·克拉克·鲍威
尔在1937 年一篇文献笔记中首次公开提出。理查德·阿尔丁顿认为假如鲍威尔结
论正确的话,“小说的结局就显得轻率莽掸了。”结局中,当幽灵般的女人在拉斯
奇尔夫妇乡村住宅的客室生下与劳伦斯相象的马可·莫里尔时,梅花取代了《最后
的笑》中的杏花。梅花写得恰如其分,因为拉斯奇尔夫妇后有了个孩子:在东方的
象征手法中,梅花表示不朽和生命的永存,并且它还代表着新年(劳伦斯完成这篇
小说正当1925 年年底之际)。
这一时期,他还创作了短篇《处女吉普赛姑娘》,影射出他近期观赏德比郡多
石的景色的情况。回想起来他现在熟悉的已长大成人的威克利的女儿——巴巴拉就
住在附近的阿拉西俄,而和艾尔萨从伦敦赶来探望他。这大概联想到小说中那些当
他们年轻时,她们的母亲就与情人私奔的妙龄姑娘。
在斯波托诺的马丁·赛克(“文静的小个儿男人,……长得英俊,但不活跃”)
称赞这篇小说,尽管它直到劳伦斯辞世后才发表,又认为它缺乏最终的修改。小说
中的水被赋予了性别和生命,一男子把快要淹死的姑娘按摩活了。这召唤着早期小
说《马商的女儿》,且它是睡美人故事主题的另一种衍化。其中“无知”的吉普赛
人是作为觉醒者的形象。它也期待着未来;这样它还是《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序
曲。
艾尔萨和巴巴拉·威克利抵达斯波托诺期间,埃达·劳伦斯·克拉克和她在伊
斯渥的朋友布思夫人也前来伯纳达别墅观光。她们到了后发觉劳伦斯患了感冒。
弗丽达相信埃达企图与劳伦斯重温旧事。一天晚上,埃达劝劳伦斯闭门不要见
弗丽达。事后弗丽达说,这是劳伦斯唯一深深地伤害她的举动。一天早晨,埃达对
弗丽达说:“我从心底里恨你。”劳伦斯为能从全副武装的女人的敌对阵营中解脱
出来而感到高兴。当他携同埃达去蒙特卡洛远足时,弗丽达对他说了些难堪的话。
刚好就在布鲁斯特一家去印度之前,劳伦斯从蒙特卡洛赶到位于开普利的夸脱
罗·凡蒂的布鲁斯特一家别墅。他帮助他们裹包收藏那些后来成为他描写布鲁斯特
一家一篇刻划精细的猥亵小说《玩艺儿》中主要象征物的古玩。
他围着他们歌唱,跟他们讲新近同他姐妹交谈而使他记忆犹新的故事。他学着
他母亲责备他的样子:“你从前是个乖孩子,伯蒂。”在夸脱罗·凡蒂期间,记者
采访他,摄影师争相为他拍照片。他跟兴高彩烈的布雷特一起散步,告诉她他感冒
未愈,感到疲惫。他是“爬着与”埃达来到蒙特卡洛,现在“一切累得要死”。他
靠在沙滩上。又去费思·麦肯色别墅拜访。费思·麦肯色说她丈夫去了他租用的海
峡之岛。对此,劳伦斯不久就创作了《爱岛的人》,并且探访了开普利理智的流浪
汉查尔斯·埃林汉姆·布鲁克斯。但劳伦斯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他性子变得
温和了,尽管他嘴里有时会尖刻几句。
当他3 月中旬离开开普利而打算同他老朋友米莉森特、贝弗里奇到伊特拉斯坎
旅行时,他感冒全好了。米莉森特·贝弗里奇5 年前在塔奥米纳为他绘过肖像。他
穿过大陆在阿·马尔菲与她及她的朋友梅宝·哈里森见面,忠实的布雷特紧紧尾随
其后。在开普利,她已经发现红颜消衰的玛丽·加农叫人恶心而企图将其逐出劳伦
斯的圈子。但在过大陆期间,劳伦斯表露出他对布雷特厌烦了。
在她的记录材料中,她讲得极清楚:在拉维罗旅馆别墅中,他们各自不光有单
独的房间,而且也合住。当劳伦斯转入他的房间度过一个兴奋美妙的夜晚时,而布
雷特却摸索着用火柴和蜡烛找到自己“硬冷的床”。当布雷特接到她被重新许入美
国的定额证件在那不勒斯的英国领事馆的通知时,她试图拖延时间,而劳伦斯却冷
酷地叫她离开。当她的小船离岸驰向那不勒斯时,她见他站在岸边,挥动着她给他
的蓝绿相间的丝中。这是她看到他的最后一面。1974 年,她披露1926 年患阳萎
的劳伦斯两次试图与她同房,她是愿意的,但他却失败了。
同一当儿,在斯波托诺的无花果树间、杏花丛中及激动人心的意大利春季富丽
的景色中,弗丽达同她的女儿们却过得快活。梅宝·洛汉寻到了再次给劳伦斯发函
的借口,他不是劝她出版她的回忆录吗?在劳伦斯不在伯纳达期间,她的原稿断然
寄来了。弗丽达告诉她:“我希望劳伦斯重新生活,《癫狂的毒蛇》夺走了他身上
这一切,这一切几乎太遥远了。”她自信地补充道:
“劳伦斯不久就会回来的,我保存着这原稿。”弗丽达对劳伦斯送给她的乔纳
面对着鲸鱼而带着“谁准备吞噬谁”的疑问的照片不感兴趣。但在那些日子里,他
的鲸鱼肚皮是伊特拉斯坎人的坟墓。
他从罗马来到了不称意的阿西西,又到了帕卢基亚、比萨和佛罗伦萨,然后又
来到了拉凡纳,那里他害上了病,只得在床上躺上一两天。
彼得·克温纳尔告诉本书作者,他在那里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