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的利益VS。员工的利益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头等舱横越大西洋。
身为执行副总,我可以坐头等舱,只是去年我并不需要到欧洲。事实上,我也不觉得这次我需要去,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可不去;我不认为应该卖掉我的公司,我觉得这是个错误。依我看,这趟欧洲之行唯一的理由,是董事会要让华尔街明了他们真的在采取行动,他们真的有一个实际的行动计划。真是一派胡搞,他们甚至不知道,卖得的钱要拿来做什么。
这整个无聊演出的幕后主使——杜鲁曼,现正坐在我后面,坐在一个大大的头等舱的皮沙发里。这沙发大得足以坐下两个人,是全世界最昂贵的座位,七个小时就要三千多美元。
他们开始替乘客送上晚餐。你应该看看供我们选择的开胃菜:鹅肝馅派,龙虾沙拉,里海鱼子酱。你点过里海鱼子酱来当开胃菜吗?我从来没有。我是说,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吃到。这些小小的黑色圆珠子每盎司价格高达五十美元,就象在吃纯银一样。
还真难吃。难怪他们要配伏特加酒。老实说,我还是比较喜欢意大利比萨及啤酒。
杜鲁曼无疑知道如何享受鱼子酱。你该看看他如何快速地将鱼子酱涂在这块小小三角形土司上,加上蛋黄及洋葱屑。我告诉你,他还真是个行家。为什么一个什么都不生产、从未有任何贡献的人,可以生活在如此的奢华之中?我想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奴隶主的生活环境总是比奴隶好得多。
你总共参与多少个董事会?我问。
现在只有十二个。
现在只有十二个,我对自己说。或许上个月他们关闭了一家公司,卖掉了另外两家。
你为什么要问?杜鲁曼从肉汤中抬起头来。
不看着汤是个严重的错误,飞机现在摇晃得这么厉害,汤匙又这么浅,他准会把汤溅到丝质领带上。但结果,没有发生这样的狼狈景象。
只是想知道而已。我说。
想知道什么?我是否有时间了解这些公司实际在做什么吗?抑或想知道我的工作内容大概是什么?
事实上,两者都想知道。
罗哥,他对我微笑道:你对这种游戏还相当陌生,对不对?我还不曾在董事会上听过你说话。
杜鲁曼很有权势。等我的公司被卖掉,我丢了饭碗时,我会需要他的帮助。你无法在报纸上的征人广告中找到高层主管的职位,你需要人际,需要认识适当的人,并且让他们也认识你。多谢格兰毕,我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星期的时间够长了;我得让杜鲁曼留下深刻的印象,对我有进一步的认识。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说道,心里想的是史麦斯。我宁愿多做,少说。
唷!他笑开了,那么这是你对我的工作的看法,只说不做。在我有机会更正他的看法前,他继续说。我想一天八小时都被困在机器前的生产线工人,也会这么形容你。
我勉强对他回笑。不过,即使警铃震天价响,我仍然无法玩这种游戏。我不这么认为。我平板地答。
为什么?有什么差别?
有差别,而且差别很大,不过基于某种理由,我找不到字眼来说明。这个吸血鬼在说什么?开开董事会议可以和实际管理一间公司相提并论?他们知不知道要将生意转亏为盈,有多难多辛苦?
你知道我去年内让三家亏钱的公司转为赚钱吗?
罗哥,不要误解我的意思。虽然你从未在董事会中炫耀,道尔提和我对于你的成就,都十分清楚。我们都很仔细阅读你们的报告,包括字里行间隐含的意义。
那么?
那么,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和我的工作有什么不同?你用双手生产东西吗?你的工作不也全靠说话完成的吗?
对,当然罗!我开始为了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而感到愤怒。我思考,谈话,然后下决定。工作就是如此完成的。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这样呢?杜鲁曼仍然很平静,温和。我也思考,谈话,然后做决定。
至少后面两项是正确的,他谈话,并且下决定。他在董事会上谈话,然后他下决定。他决定卖掉我的公司。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他是否经过了思考。出售我的公司毫无道理可言。忽然,我脑海中曙光一现。有差别,而且还很大。我要如何表达,才不会得罪他?
我想,我慢慢地说,我对你的工作还不够了解。
很显然。
我承担管理公司的责任,你的责任是什么?
我负责管理金钱。他答道。
我想了一会,他说得没错。不过,一个人要如何管理金钱呢?或许透过投资不同的公司,然后┅┅
所以你的工作就象看门狗,看管你投资的公司?我想我措词应该小心点。
他笑出声来。没错,我想你可以这么形容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决定要投资哪些公司,然后就当只看门狗。好好看管公司,以产生最佳的局部效益。
这句话挑起我的好奇心。
局部效益?我回问。
罗哥,你知道有多少高层主管忘记了公司的目标是要赚钱?他们专注在生产,在成本,在策略上,却常常忘了这些都只是方法,而不是目标。以优尼为例,你知道长期以来,这些主管表现得好象优尼公司的目标只是提供他们肥缺?有时候,我直觉得这些高阶主管忘了这不是他们的公司,而是股东们的公司。
我没有回答。
以你的公司为例。我们投资了将近三亿美元,目前回收是零。现在,我们能卖到半价就算幸运了。你想,这是谁的钱?谁要付出这笔钱?
我的公司已经不再亏钱了,我说。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它真正地赚钱。为什么要现在卖掉?
罗哥,你的多角化集团能获利多少?我看到你今年的营业预估,你注意到还有通货膨胀吗?为了要保值和减少风险,我们只能投资在获利能超过通货膨胀的公司。
我了解他的想法。我无法保证我的公司获利会超过通货膨胀。但┅┅
这是我工作中最不愉快的部分,他继续说。有时候管理阶层难免下错决定。但是当他们坚持要保证错误的决定时,我们就必须插手。这是我们的工作。记住,最终目标是赚钱。你的公司必须要卖掉,罗哥,这是不可避免的。
杜鲁曼不需要告诉我公司的目标是要赚钱。从我当厂长后,这就一直是我的座右铭。但是,我也同时希望能在不牺牲员工的情况下达成目标。我从来不觉得赚更多钱的方法是将部门砍掉。这是史麦斯的做法,他会为了节省几毛钱裁掉任何人。
我不认为我的情况是试图保卫一个不好的决定。我没什么需要保卫的。当初我并没有参与多角化的决定。但是,我仍然不觉得出售我的公司是个正确的决定。我试着小心地选择我的字眼。
为什么?
因为我们面对的不只是金钱。我们同时也面对人。我想,高层主管不只对股东有责任,对员工也有责任。
或许我刚判了自己死刑,不过我管不了这么多。要我玩他们的金钱游戏可有个极限。我要全部说出来。有时候,以我的立场来看,只为了让一些有钱人赚更多的钱,而压榨员工——将一生投注在公司的人,并不公平┅┅。公司的目标是要多赚钱,但这并非就代表了经营公司全部的意义。
杜鲁曼看起来并不惊讶。他一定听过类似的话,虽然说这些话的大概不会是他的部属,可能是他的前任部属。
一些有钱的人变得更有钱。他重复我的话。罗哥,你以为我投资的钱从那里来?有钱的投资人?银行?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投资在市场的钱大部分都来自养老基金?
我觉得我脸全红了。当然我知道。
人们一生节衣缩食,就是为了存钱养老。杜鲁曼向我解释这个明显的事实。他们现在开始省钱,以便二、三十年后退休时,可以平静地养老。我们的工作是确保他们在退休时,手上会有这笔钱。不是等额的金钱,而是等额的购买力。我们看管的不是有钱人的利益,我们关心的是同样一群人——你员工的利益。
有趣的冲突图。我完全同意。
杜鲁曼看起来有点失望。不要怀疑我所说的。我不是在放烟雾弹,我说的是活生生的事实。
我没有试着去解释清楚,只是拿出笔,开始在餐巾上画下这次的冲突图。目标是要照顾公司各有关方面人士的利益。你觉得这有问题吗?
没有,我只会觉得那些忘了这点的人有问题。
要做到这点,我们必须确保两个必要条件。第一是保证股东的利益,另一个是保证员工的利益。我等他提出反对意见,不过他点头同意。
为了要保护我们的股东,你坚持卖掉多角化集团。
你不同意吗?他问。
我同意在目前的状况下,为了要保护股东的利益,我们应该卖掉公司,但这并不表示,我同意我们应该卖掉这些公司。
罗哥,你讲话很象政治人物,你倒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容忍我一下,这个问题还有另一面。我们同时也说,必须保护员工。因此,我们不能卖掉这些公司。
我期待他会提出反对意见,宣称出售公司和员工的利益无关。不过,他没说一个字。他把餐巾拿去,开始检视冲突图。
你的工作比较容易。我说。对你而言,显然我们需要出售这些多角化集团。你看最后的获利数字,看营业预估,数字会告诉你答案。无论现在或未来赚的钱都不够,只有出售一途。这也难怪,你只看到问题的一面,你本来就应如此。没关系,因为员工及工会也一样,他们也只看一面。只有身为主管的我们,被夹在中间,需要满足两边的需求。请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试着回答要不要卖掉公司这个问题。你看,要回答这问题并不容易。
他仍看着冲突图,说:问题的两面我们都考虑过了。或许在过去,我们并没有这么做,但现在我们绝对考虑过这个因素。谨慎的投资者不会只看问题的一面,我们已从痛苦的教训中学到,最重要的关键在于人。如果员工不喜欢他们的工作,如果他们无法以公司为傲,迟早会反映在公司的亏损上。
我猜这对工会而言,也是一样。他们知道,无论高层主管答应他们什么条件,一家亏钱的公司不可能提供工作保障。甚至他们愈来愈常要求在作出任何让步之前,先看我们的投资计划。我说。
他从冲突图中抬起头来看着我。在我们的情形正是如此。
是怎样?
我想,我很容易就可以回答:你的公司还是应该要卖掉。不,不要激动,让我说完。你知道我们的信贷评级,几乎是名列最劣的一级。
我知道,我们付出的利息是优惠利率再加两厘。
他继续说:每个人都安慰我,市场很快就会复苏。但市场一直在摆晃中,而且接下来会走下坡。上次的衰退几乎整垮优尼。我们不再有足够的预备金帮助我们渡过另一次低潮,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们在目前尚佳的状况下能储备到足够的预备金。没人知道好景能持续多久,每个人都告诉我在这次的复苏中赚钱并不容易,降价的压力一直在持续增高。
我开始了解他的观点。
罗哥,即使我暂时忘掉我的老板,即使我专注在优尼公司的员工利益上,我得到的结论还是一样:我们必须卖掉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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