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真正的问题。他看起来不甚自在的样子。比较像是一种状况。
一个你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的状况。对,有点像这样。
你找对人的了。我让他安心,我最会让自己陷入不愉快的状况中。
你?大伟颇感惊讶。
我只是微笑着。就让我的孩子们保有心目中的父亲形象吧!告诉我详细情形吧!我决定采取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让他觉得稍微自在点。你认识贺比。他开始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当然贺比。他一半的时间都呆在我们家里,不时横扫我们的冰箱,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嗯,他有一个很有趣的点子。
真的吗?
这点子有很多优点!他开始吞吞吐吐。你知道┄┄
我了解我的孩子。下一句话他会说:对不起,算了!然后就跑掉。
大伟,贺比有什么点子?
你知道贺比对旧车很着迷,就像他爸一样。
也跟你一样。我忍不住补充道。
他微笑。跟他们没得比。你知道他们的收藏品。六部古董车,一部比一部正点。
对,我知道。在他又开始告诉我贺比父亲爱车的嗜好前,我赶紧先表示知道。有这种嗜好很好,但是,首先你必须是个千万富翁。
大伟回到主题。贺比想要和我一起合买一辆破烂的旧车,然后再把它重新组合。他找到一辆五六年的敞蓬车。这部车几乎快散掉了,引擎只是块结实的铁块,不过底盘还好,车身重整后,可以变成一部漂亮的车子。
我静静听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贺比知道去哪里买需要的零件。他甚至找到了一座变速器,是五九年车型的,不过我们想应该可以用。贺比和我都蛮会拼装车子。我想我们可以把它变成一部几乎可以收藏的车子。这车子潜力不错。
那么你的问题是什么?大伟?你想要我借钱给你买车吗?
不,完全不是。他看起来好象有点受到侮辱,好象他从来没向我要过钱似的(而且还是为一些更糟的理由要钱)。
你确定吗?
确定。我想只要车子的价钱不超过一万五千美元,我们就没问题。我需要分摊的这部分钱,我还付得起。我去年夏天赚的钱,都还存着。再说,祖母答应在我十八岁生日时,要送我五百元作生日礼物。我最多只需要一项短期贷款。
过去的经验让我怀疑,孩子们字中的短期贷款最后要用继承的财产来偿还。我母亲打算今年秋天大伟上大学时,送他一笔零用钱,不过,管他的,反正从一辆废物重新建造一辆车子,对他有益。我想他办得到。
关于贷款,我还不太确定,我说。但是,如果钱不是问题,那么你的问题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道。我有种不太妥当的感觉。
有任何实际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我怕贺比筹不出他那部分的钱,结果所有的东西都得由我出钱。
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理?
别担心,爸。这件事永远不会发生。到时候,我宁愿放弃不搞下去。我想不大可能发生这种情况,贺比声称他拿得到这笔钱。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比如说?
比如说,车子要归谁所有?什么时候归谁用?现在我们一起出去,但是┄┄他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我让他支吾了一阵。我想我了解。我最后说。
那么,爸,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贺比的点子听起来没问题,看来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潜在问题蛮多的,有很多地方都可能会出错。我该建议他继续下去呢?还是干脆放弃?
不管我建议什么,有件事可以确定,就是不久之后,就会有人责怪我的建议。我差一点又要说,让我想一下,还好后来及时想到该怎么做。
大伟。我慢慢地说:我给你的建议,你都会照做,不提任何问题吗?我不希望如此。你先问自己,我的建议有什么用处?
会有帮助的,我尊敬你的意见,爸。
坦白说,我不知道该给你什么意见。这个问题并不单纯,正反两面都有优缺点。
对!他叹息道,看来蛮失望的。
不过,我有个方法可以帮你。我说道。我可以教你如何做决定。既不需要妥协,也不用猜测。
爸,真的可以吗?即使看起来好象没有明确的答案?
我们去书房吧!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希望不会太复杂。他喃喃自语,跟着我到书房。
我们坐在书桌前,我给了他一个一毛的镍巾。
假如是人头像,就是要买车,假如出现的是数字,就告诉贺比放弃。
这就是你的方法?他问。
不,这只是决定起点的方法。其实选那一项并没有有多大关系。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他往上掷镍巾。结果是人头。
好。那我们先假设要买车。然后列出这点子的所有好处。
在写了两行字后,他有点迟疑。怎么了,大伟?我问道。有什么好处你不想让我知道吗?
有一点。他露齿而笑。
有个方法或许更好,我对自己说。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如何使用这个技巧,处理一个很类似的情况。我想我甚至还保留了那时作的一份分析。
我一边找,一边告诉他这个故事。大概是在四年关,那时我们跟你的杰米舅舅住得还蛮近的。有一天,他来找我,建议一起合买一艘游艇。
真有趣。大伟说。
对。我同意。这主意有很多吸引人之处,但是和你的情况很像,我也觉得不全然妥当。你看看我那时怎么作分析。不过,放在那里呢?应该就在这个抽屉的某一个角落。
我翻遍一堆文件。我早忘了这里面还放了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大伟几乎要放弃了。
唷,就在这里。当然,就在最下面。第一页是买游艇的好处。
你开始前也先掷一次铜板?
大概,我不记得了。不管如何,这里是应该和杰米一起买游艇的理由;我可以拥有一艘游艇;有人可以分摊买游艇和维修的财务负担——这也是我买得起游艇的唯一方法。
这两项和我的情况一模一样。大伟插嘴道。
很自然,这两个情况本来就很类似。或许其他我想得到的好处也跟你的一样。例如:我不需要独自一个人做全部的维修工作;而且杰米对机械很在行,一定可以把这艘游艇照顾得很好。
不,最后这一点绝对不相同。大伟笑道。
拿去,你自己念。我递给他这张纸。
他看了一眼。没错,这上面所列的大部分和我的情况一样,除了最后一点。然后,他笑着念道:会有个盟友帮我说服茱莉让我花钱在我的梦想——这艘游艇上。这些好处颇具说服力的,结果呢?
看看另一页,列出来的坏处说服力也不差。
我们可能对该买哪艘游艇意见不合。他开始念。我没有这个问题,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要买什么了。下一项:我们可能对使用时间的安排意见不合。对,这会是个问题,不过不会像你的情况那么严重。我们都是一起约会的。
即使在我的情况中,我说:这也不是大问题。你知道你妈妈喜欢和她弟弟一起活动,而且我也喜欢他。
对,可是那么舅妈呢?
我不理睬他的问题。继续念。
他继续念其他的坏处,不时还加些好玩的评语。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觉得比较有趣,他或是我。
很好。他念完时说。一个很好的摘要。不过,这些项目如何帮助你决定呢?现在要做决定看起来甚至比开始之前更难。
还没结束。我告诉他。这才刚开始,开始,从我们同意一起买游艇开始,用如果┄┄那么┄┄的逻辑连结各个负面论点。就像你向我借车时所做的一样。记得吗?
记得,爸,多谢了。没有什么问题嘛!有吗?我确实把车子照顾得蛮好的。而且我现在也没烦着你借车。
对,没有以前那么经常。我承认,所以,当我连接完所有这些不良效应之后,我开始检查是否可以采取行动消除它们。
你说消除它们,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出办法,确保这些负面效应不会发生。大部分的负面效应该都可以事先防范。除了一点,每个我能想到的方法都需要杰米的合作。那就是说,如果我们之中有人要卖游艇的话,就会有麻烦。我补充。
你想得蛮远的,大伟颇为欣赏。
你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我问道。
大概没有。他承认。结果,你最后怎么决定?
我埋头整理了一阵子,修饰字眼,这样当我拿给杰米看时,他不会觉得不高兴。看一下这里。我拿给他看负面分枝图。
看,首先我叙述我的起始点:我们同意合买一艘游艇;其后你可能想卖掉你的份,我却没有足够的钱把整艘买下来,至少不是那类的游艇。你看到会有什么结论吗?
嗯,很明显。你无法将杰米的那一半买过来。
再加上,我对于谁是我的合作伙伴,选择十分严格,那你就知道结果了。杰米可能想把他那一半卖给我不赞同的人。
现在你知道了吧。不管我怎么做,结果都会很不愉快。我可能不肯妥协,那就表示,我也需要卖掉我的那一份。这不是个好选择;可以想像,到那个时候我已经爱上那艘游艇了。
我明白了。大伟下了结论:你不太喜欢杰米强迫你一起把游艇卖掉。
这是无庸置疑的。我说。
另一个可能性也不太好。你可能妥协,但你又得到面对一个你不喜欢的合伙人。那么你对杰米的怨尤就更大了。
而且你知道,我结论道:如果有什么我不喜欢的事情,那就是夹在你的母亲跟她的兄弟之间,所以,我就拿起这张纸念给杰米听,请他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结果呢?他颇有兴趣地问道。
你知道结果如何吗?我们没有拥有那艘游艇,但我们和杰米却维持了一份很好的关系。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呢?我不要和贺比重新拼装这辆车吗?
不是这样。我是建立你写下所有的负面效应,然后用如果——那么——的逻辑把它们连结在一起。不要只是把它们呆放在那里,全靠直觉来做决定。
为什么做这件事这么重要?
有两个理由。我说道。第一,是一旦你详细列下这些逻辑,要真正检视该采取那些行动来铲除负面效应,就简单多了。
另一个理由呢?
另一个理由就更重要了。如果你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只靠自己的力量去剪除负面效应,而你需要贺比的合作的话,先不要向贺比提议任何行动,因为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不愉快的争论。相反地,给他看你的那张逻辑推论,就像我刚刚这样。一步步念给他听。如果他有什么好主意,他自然会想到,然后你们两个可以一起讨论,加以修饰。这样,如果消除了所有需要担心的不良效应,你们就没有理由不一起拼装一辆车子了。
如果他想不出来呢?大伟问。如果我给他看了可能会有的不良效应,而他也想不出方法来避免呢?
那么你们就得做决定。不过,这时候,不再是你为了这问题而和他对抗,而是你们俩联手对抗这个问题。如此一来,你们俩的友谊就稳固多了。
好主意。或许我会试试。爸,我能借一下这几张纸吗?
好,只要你答应以后放回原位。
当然,他对我微笑着。抽屉的最底层。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