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舨〃或被释读为〃服〃,对这个字的解释歧义很大 。尽管如此,有一点可以肯定,即这是一份为了共同的意愿而缔结的合伙契约:契约规定入伙者必须缴纳二百钱的入伙费,否则不许入伙;入伙者必须自备必要的〃器物〃(当指工具),否则要接受一定的处罚;此外还规定了入伙以后所应履行的职责和遵循的规范。
《东汉建初二年侍廷里父老僤约束石券》:
建初二年正月十五日,侍廷里父老僤祭尊于季、主疏左巨等廿五人,共为约束石券。里治中廼以永平十五年六月中造起僤,敛钱共有六万一千五百,买田八十二亩。僤中其有訾次当给为里父老者,共以容田借与,得收田上毛物谷实自给。即訾下不中,还田转与当为父老者,传后子孙以为常。其有物故,得传后代户者一人。即僤中皆訾下不中父老,季、巨等共假赁田。它如约束。单侯、单子阳、尹伯通、錡中都、周平、周兰、□□、周伟、于中山、于中程、于季、于孝卿、于程、于伯先、于孝、左巨、单力、于稚、錡初卿、左伯文□、王思、錡季卿、尹太孙、于伯和、尹明功。
〃里父老〃是汉代基层社会中的头面人物,负责沟通官方与民间事务,接受官府差遣,但没有俸禄。因此出任父老一职,在获得当地居民尊重的同时,也要承受一定负担。〃父老僤〃正是为解决这一问题而由民间自发设立的:侍廷里中有出任父老资格的的居民共同组织父老僤,集体购买土地,以土地收获物作为僤内成员充当父老时的费用。这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创见,既解决了出任父老者的后顾之忧,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乡官里吏对老百姓的盘剥。
汉代的契约仍然处于自发阶段,法律并未对契约的种类、形式、内容、程式等进行明确规定;也没有看到官员干预契约签订的事例,似乎一切都是约定俗成;签订契约时一般也没有罗马法那种神秘而庄重的象征性仪式。尽管如此,其所涉及的领域已包括买卖(贳卖)、借贷、合伙(结僤)、遗嘱等多方面,标的已囊括大到土地、奴婢,小至刀剑、布匹的几乎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就契约文书的程式而言,其详细者已基本具备后世契约的全部内容。
二、官府与经济契约的关系
汉代官府虽然不直接干预契约的签订,但是并不否认契约的法律效力,在督导契约的执行与排难解纷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周礼·秋官·士师》:〃凡以财狱讼者,正之以傅别、约剂。〃郑玄注引郑司农云:〃傅或为符。辩读为风别之别,若今时市买,为券书以别之,各得其一,讼则案券以正之。〃从注文看,缔约双方发生争议时,是要找官府去明断是非的;而官府判断是非的根据正是契约。
应劭《风俗通》记载这样一个事例:
沛中有富豪,家訾三千万。小妇子是男,又早失母,其大妇女甚不贤。公病困,恐死后必当争财,男儿判不全得,因呼族人为遗令云:〃悉以财属女,但以一剑与男,年十五以付之。〃儿后大,姊不肯与剑,男乃诣官诉之。司空何武曰:〃剑,所以断决也。限年十五,有智力足也。女及婿温饱十五年已幸矣。〃议者皆谓武原情度事得其理。
此沛中富豪虽立有遣嘱,对死后财产有明确交代,且有本家族人作证,却未必能够确保其遣嘱的真正执行。何武的判决,无论是他自作聪明,还是确实体会到了死者的良苦用心,都向我们表明,如果没有官府的督导,没有相应的法律,不管契约本身对缔约者的权利、义务规定得有多么明确、具体,也未必能真正落到实处。
《东汉光和二年河南县王当买田铅券》:
光和二年十月辛未朔三日癸酉,告墓上、墓下、中央主士,敢告墓伯、魂门亭长、墓主、墓皇、墓拧呵喙撬廊送醯薄⒌埽梗导案冈耍У龋Т雍幽稀酢酰ё笾倬矗ё铀锏龋蚬熔Mげ咳畚飨鎏锸叮晕<种鼻颉G慈毡稀L镉姓沙撸恚ㄈ┦槊靼住!
券文中的墓主士、墓伯、亭长、墓主、墓皇、墓拧龋际侨嗣窍胂笾械内ぜ渲髂股窳椋档米⒁獾氖牵庑┥窳榈拿朴牒捍质瞪钪械墓倮裘葡喾拢缤こぃ褪堑笔钡墓倜T峒以谡飧雎虻厝邢晗讣鞘隽斯褐媚沟氐木⒘⑾率难裕薹窍Mü飧雎虻厝蜈ぜ涞闹鞴苌窳橹っ魉勒叨阅沟氐乃腥ā2渖衩氐谋硐螅蛭颐峭嘎读苏庋男畔ⅲ聪质瞪钪械娜嗣窃诰媒煌兄缘藿崞踉迹耸苌缁岬赖潞拖八自际氨舜诵湃蔚囊蛩赝猓匾模蚴撬窍M⑶乙蚕嘈牛诜⑸婪资保泄俑桥拍呀夥住
居延、敦煌汉简则向我们展示了汉代西北边塞地区的有关情况。
汉代西北边塞地区既有生活在当地的编户齐民,也有从全国各地征发来驻扎在那里的戍卒,而戍卒中的基层官吏,如燧长、候长等,又从当地居民中的青壮年男子中选用。正是由于这种特殊情况,使戍卒与当地居民之间的交往非常密切。另外,戍卒的衣食之需全部由国家供给,而烽燧基层官吏则要自备衣服、装备等,由于边塞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物产也不丰富,因此,国家供给戍卒的衣物有时便成了交易的对象,居延、敦煌汉简中的大部分经济纠纷也由此而起。如:
居延汉简4。1:二月戊寅张掖太守福、库丞承熹兼行丞事敢告张掖农都尉、护田校尉府卒人:谓县律曰:臧它物非钱者以十月平贾计。案戍田卒受官袍衣物,贪利贵贾贳予贫困民,吏不禁止,浸益多,又不以时验问。
居延汉简213。15:毋得贳卖衣财物,大守不遣都吏循行 严教受卒记长吏各封臧
4。1号简是一个以张掖太守和库丞(兼行丞事)的名义向张掖农都尉、护田校尉发出的文告,文告认为戍田卒将〃官袍衣物〃(即官府发给的服装)高价卖(或贳)给了当地居民,因此希望有关部门加以禁止,并要求在十月份对有关物品进行平贾估算。看来戍卒高价出卖所配给的〃官袍衣物〃是不允许的,不过如果是平价出卖的话,则不在禁止之列。而213。15号简似乎是要禁止一切贳卖活动。可能这一禁令在不同时期有所调整,或者这类禁令只是在某些特殊时期施行,因为从居延汉简所反映的情况看,贳卖活动是大量存在的,而且贳卖契约也是被官方所承认的。
居延汉简EPT56:17就记载了一个高价贳卖衣物的事例:
第五隧卒马赦贳卖□□袍县絮装,直千二百五十,第六隧长王常利所。今比平,予赦钱六百。
隧卒马赦曾以一千二百五十钱的价格将衣物贳给隧长王常利,后来经有关部门平贾估算,王常利只付给马赦六百钱即完事。
贳卖契约签订之后,有的买主不能及时还清欠款,或者只是部分地还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当事双方不能找到妥善的解决办法,那就只好求助于官府了。如《疏勒河流域出土汉简》 中的170号简:
神爵二年十月廿六日,广汉县廾郑里男子节宽竟卖布袍一,陵胡隧长张仲孙所,贾钱千三百,约至正月□□任者□□□□□□□(A面)
正月责付□□十。时在旁候史长子仲、戍卒杜忠知券约。沽旁二斗。(B面)
这是贳卖契约文书,但与普通贳卖契约的不同之外在于,它实际上是由时间不同而又前后相承的两份契约结合成的。A面为最初达成的协议:买卖双方确定了标的(布袍一件)及其价格(一千三百钱),贳买一方就还清欠款期限做出承诺。B面则是到了规定的期限时,贳买一方似乎并没有把欠款全部还清,于是又续签了一个契约,而且还请证人饮了酒。如果贳买一方始终不能履行承诺,一般由卖主向主管官吏提出控诉,如:
居延汉简35。6:灭虏燧戍卒梁国蒙东阳里公乘左咸年卅六,自言责故乐哉燧长张中实皂练一匹直千二百。今中实见为甲渠令史。
居延汉简206。28:□既 自言五月中行道贳卖皂复袍一领直千八百 □卖 缣长袍一领直二千 皂绔一两直千一百 皂□直七百五十 ●凡直六千四百 居延平里男子唐子平所
居延汉简217。15+217。19:吞远燧卒夏收自言责代胡燧长张赦之,赦之买收缣一丈直钱三百六十
居延汉简EPT51:70:司马令史腾谭,自言责甲渠燧长鲍小叔负谭食粟三石,今见为甲渠燧长
居延汉简EPT51:302:第廿五燧卒唐憙,自言贳卖白紬襦一领直千五百,交钱五百●凡并直二千
居延汉简EPT59:7:临之隧卒魏郡内黄宜民里尹宗,责故临之隧长薛忘得铁斗一直九十,尺二寸刀一直直卅,缇绩一直廿五,凡直百卌五。同隧卒魏郡内黄城南里吴故,责故临之隧长薛忘得三石布囊一、曼索一,具皆。忘得不可得。忘得见为复作。
上面有的简文字比较完整,有的残缺,但所记录的内容基本都能看得出来。在这些卖主(原告)中,绝大部分是燧卒,个别也有边塞系统的基本小吏如EPT51:70中的司马令史腾谭。买主(被告)中大部分是边塞系统的基层小吏,也有当地居民。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EPT59:7,简文中的薛忘得曾任临之隧长,他贳买(或借用)了两个戍卒的物品,有的尚没归还,有的则已经用坏而没有赔偿,因而受到了这两个戍卒的指控。麻烦在于,薛忘得正在服刑(复作),已无暇顾及他们。看来具体的情况的确很复杂。
处理类似经济纠纷是当地主管部门的一项经常性工作,他们似乎定期调查戍卒贳卖物品的情况,汇总上报,集中处理。因此居延汉简中保存了很多〃贳卖名籍〃之类的资料:
居延汉简EPT3:2:第十七部甘露四年卒行道贳卖名籍
居延汉简EPT53:25:甘露二年五月己丑朔戊戌,候长寿敢言之:谨移戍卒自言贳卖财物吏民所,定一编,敢言之。
居延汉简EPT56:253:●不侵候长尊部甘露三年戍卒行道贳买衣财物名籍
居延汉简EPT56:263:甘露三年二月卒贳卖名籍
居延汉简EPT56:265:●第廿三部甘露二年卒行道贳买衣物名籍
居延汉简EPT59:47:□年戍卒贳卖衣财物名籍
〃贳卖名籍〃,大概就是主管官吏把卖主(或债主)所反映的情况按一定格式记录下来(如上面所引用的),汇编成册。居延汉简EPT59:645就属于〃贳卖名籍〃:
伐胡卒□憙
伐胡卒□□
(以上为第一栏)
责□□布□一领直千八十……已得钱二百,少八百八十
责广地次□燧长陶子赐练襦一领,直八百三十,今为居延市吏……
责……
(以上为第二栏)
如果买卖双方都在同一部、燧,情况比较简单,但有的不属同一部、燧,甚至分属于兵、民两个系统,这就需要有关部门之间的互相协调:传送公文、审该当事人,记录口供,并把处理结果汇报给有关部门。
居延汉简35。4:第廿三候长赵倗责居延骑士常池马钱九千五百,移居延收责重●一事一,十一月壬申令史同奏封。
居延汉简58。11:不侵守候长成赦之责广地燧长□丰钱八百移广地候官●一事一封,八月壬子尉史并封。
居延汉简EPT53:186:甘露三年十一月辛巳朔己酉,临木候长福敢言之:谨移戍卒吕异众等行道贳卖衣财物直钱如牒,唯官移书,令觻得泺涫收责,敢言之。
候长是边塞烽燧系统中〃部〃的长官,骑士是边塞屯兵系统的骑兵,令史和尉史是〃部〃的上级主管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