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我们把工业工作作为一个整体来看,那就立刻可以看出,这种工作能够唤起并发展多种多样的、高度的智力和能力,它在这方面的作用比农业工作不知要大多少倍。亚当·斯密确曾表示过这样的见解(据他的傅记作者斯图尔特说),这是他极得意的、但是极荒谬的见解,他认为农业所需要的技巧多于工商业。试将制一只钟同管理一块田地这两件事比较一下,是哪一件需要更多的技巧;这且不去深究,我们只须指出一点,农业工作是千篇一律的,而工业种类却说也说不清,数也数不完。不过有一点不应忽视的是。在这里与工业作对照的农业,指的当然是在原始状态下的,并不是在工业影响下技术上有了改进的农业。假使在亚当·斯密看来,今天英国农民的情况比英国工业者的情况更加值得重视的话,那么有一点他却不可忘怀,农民地位所以获得提高,仍然是由于工商业的影响。
农业所需要的只是属于同一类型的个人能力,只是在简单的程序观念下把体力和耐力结合起来从事于笨重体力劳动的那类能力;而工业所需要的智力、技巧和经验却是千变万化的,这一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工业对于个人才能上的要求既然这样多种多样,这就使工业国家的各个人容易找到同他的能力和兴趣相配合的工作或职业而农业国家个人在这方面的选择机会却极少,在前者的情况下,个人天赋才能的受到重视比后者不知要高出多少倍,而在后者的情况下,个人的有用程度一般是决定于他的体力的。身体衰弱或残废者在工业国家的劳动比体魄最强的人在农业国家的劳动会受到更高的评价,这种情形也并不是不常见的。任何种力量,妇女和儿童的,老年和残废的,都会在工业中找到工作和报酬。
工业是科学与技术的成果,也是科学与技术的支持者和保护者。我们可以看一看,在原始农业的情况下需要科学与技术这两者的地方多么少,它所使用的粗陋工具用得着两者中任何一者的地方又是多么少。试然,由于农业产生地租,最初使人专心致志于科学与技术研究的是农业;但是如果没有工业,这些方面的研究就只能永远成为私人的宝藏,对于群众的有利效果就只能达到极微小的程度。在工业国家,群众的工业获得了科学的启发,反过来、科学与技术又受到了群众的工业的支持。任何种工业同物理学、力学、化学、数学或图样设计等等多少总有些关系。这类科学方面的任何发展或新发现、新发明,必然会使许许多多的工业操作获得改进或革新。因此在工业国家,科学与技术必然会普遍流行。许多人把科学研究的成果付诸实施,这些人的著作和讲演是有教育作用的,为了教育目的上的需要,就诱使那些具有特殊才能的人专门从事于教导和著作。这类才能的贡献是非常需要的,从而造成人材方面的竞争,使科学活动有了分工与协作,这一点不但有利于科学本身的进一步发展,而且对于技术与工业的不断改进也有极好的影响。这类进步的效果甚至还会立即扩展到农业。只有在工业上获得发展的国家,才会看到完善的农业机械和工具,才会在高度的智力下经营农业。在工业的影响下农业有了提高,它本身就变成一种技术性很强的实业,一种技术,一种科学。
科学与工业结合以后产生了一种巨大的物质力量,这种力量在新的社会状态下代替了古代奴隶劳动,它对于大众的生活状况,对于未开化国家的文化,对于人口向无人迹地区的移殖以及对于原始文化国家的力量,无可避免地发生着莫大影响——这就是机械力量。
工业国家利用机械力量的机会比农业国家多得何止百倍。一个有残疾的人操纵一架蒸汽机时,他所能完成的工作量就比一个赤手空拳的壮汉多百倍以上。
机械力量加上现代的完善运输设备,就可以使工业国比纯农业国具有无比的优越性。运河、铁路和输船只有靠了工业力量才能产生,也只有靠了它才能扩展到全国各地。在纯农业国家里,每个人所生产的大部分用来供应他自己的需要,每个人所消费的大部分就是他自己所生产的,他们中间只能经营少量的货物和客运,这就不可能有数量足够巨大的客运和货运来负担建立和维持运输机构的费用。
在纯农业国家里,新发明和改进并没有多大价值。在这样的国家,从事于这类工作的人,他们的研究和努力往往劳而无功;而在工业国家,要获得财富和地位,最便捷的一条路却莫过于发明和发现。因此在工业国家受到重视、获得厚酬的,首先是天才,其次是技巧,再次是体力;而在农业国家,除了公家职务以外,照例是适得其反的。
工业既有利于国民智力的发展,对于体力发展也有良好作用,它对劳动者提供了娱乐方法,使他们有了发挥体力的动机,利用体力的机会。在工业发达的国家,工人从精美的机器和工具所得到的帮助且不谈,就是除开这一因素,他在一天之内所完成的工作比在纯农业国家要多得多,这一点也是无可否认的。
还有一层,工业国比农业国总是更懂得爱惜时间,这一情况也足以说明劳动力在前者是属于较高地位的。要衡量一个国家的文化程度和劳动力的价值,可以从它对时间重视的程度来看,再没有比这个更准确的标准了。一个蛮族中的野蛮人,会整天躺在茅屋里虚度着光阴。一个放羊的,整天只是靠了一支笛子,靠了睡觉,来勉强度过他的生活,时间在他简直是一个负担,叫他又怎样能懂得光阴的可贵呢?一个奴隶、农奴或小农,他的劳动是在强迫下执行的,对他来说,劳动是惩罚,偷懶是收益,这又叫他怎样能懂得珍惜时间呢?国家只是通过工业才认识到时间的宝贵的。现在的情况是,争取时间就是争取利润,丧失时间就是丧失资财。工业家是要尽可能最高度地利用时间的,这种热情会逐渐传布到农民。工业使农产品的需要有了增加以后,地祖、因此地产价值也有了增长,耕作方面的投资也有了增加,利润也有了增加,这就必须使土地产生更多的农作物,以供应增加了的地租和资本利息,以供应提高了的消费量。一方面是工资有了提高,一方面是工作也要求多做。这时工人开始感到,他有的是体力和运用体力的技巧,这是可以改善他生活的手段。于是他明白了,为什么英国人常说,“时间就是金钱”。
农民由于生活与外界隔绝,孤陋寡闻,他对于一般文化的提高很难有所贡献,也很难懂得怎样来衡量各种政治制度的价值,要他积极参加公务和司法的管理或保卫他的自由和权利,那就更难了。因此他大都是处于依赖地主的地位。在纯农业国家里看到的总是奴隶生活,或是在专制、封建、教士政治压迫下的生活。仅仅土地独占这一事实,就使专制君主、寡头政治的执政者或教士阶极对广大农民有了统治权,而广大农民本身却无法摆脱这种统治。
就任何纯农业国家的情形来说,暴力、迷信和教士政治加在农民身上的枷锁,在顽强的习惯势力下已经这样根深蒂固,因此农民已经把它看作是他们自己身体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看作是他们生存本身的必要条件。
另一方面,工商业活动的分门别类和多种多样,生产力联合的作用,以不可抗的力量迫使行业不同的工业者彼此牵连在一起。摩擦可以发生火花,对于心灵也是这样。但是只有当人们密切地相聚在一起,在商业、科学、社会、民事和政治方面有了频繁的接触,在商品方面、思想方面有了广泛的交流,才会产生心灵上的摩擦。人们的生活越是集中在一个共同的地点,其间每个人在他的业务上越是有赖于别人的协作,每个人在业务上需要知识、教育和谨慎小心这些方面越是殷切,顽固、不法、压制和无理违反正义的现象越对所有这些个人的努力和他们的奋斗目标少加干涉,社会制度就越加完善,享受自由的范围就越广,自己改进与互助改进的机会也就越多。所以就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来说——例如古代的希腊和意大利,中世纪的意大利、德国、比利时与荷兰,随后的英国,更近期的美国与法国——自由和文化总是发源于城市的。
但是有两种性质不同的城市,一种可以称作是生产性的,还有一种是消费性的。有些城市吸收原料,进行加工,对于所需要的原料和粮食则用工业品来偿还给农村。这就是工业城市,是生产性的。这些城市越发达,乡村的农业越发达,农业力量越加能够发挥,则工业城市也就越加能够壮大起来。但是还有一种城市,那里的居民只从事于消耗地租。任何在文化上有相当发展的国家,总有一大部分的国民收入是以地租形式在城市里消耗的。假使认为这种消耗有害于生产或对生产不能起促进作用,把这一点作为一种普通原则,那是错误的。因为既然通过地租的取得可以使自己享受独立生活,这一可能性对于理财、对于从农业中和农业改进中所得的积蓄的利用,就是一个有力的刺激。况且靠了地租生活的人,为了要在同侪中有所表现,博取声望,加上他所受到的教育和独立地位的有利条件,他在这方面的努力对文化、对公共机关和行政管理的效率以及对科学与艺术,就会起促进作用。但是地租在这样方式下对国家的工业、国家的繁荣和文化能够影响到什么程度、总是要看国家已组获得的自由的程度来决定的,这种要在同侪中显露头角、也就是出于自愿的想对国家有所真献的活动,只有在这种活动能够获得社会方面的表扬与尊重、能够获得荣誉职务的国家中才会获得发展;有些国家的统治阶极,对于个人任何企图获得社会重视的努力,对于任何独立的表现,总是侧目而视的,在这样的国家里,这种活动就不能获得发展机会。在这样的国家里,有独立收入的个人将自暴自弃,陷于颓废、怠惰的生活,这样就会使有用的劳动受到轻蔑,损害国民的德性和勤劳意向,他将从根本上危及国家的生产力。在这样情况下,即使由于靠地租收人为生的人的消费行为对城市工业在一定程度上有促进作用,人们也会把这种工业看成是不足道的、不健全的产物,认为对国家文化、繁荣和自由的推进作用很小。实际上在健全工业下特别会发荣滋长的是自由和文化,因此也就可以说,正是由于工业的存在,地租本身才不致成为导向怠惰、颓废和不道德行为的泉源,得以转变为促进精神文化的动力,结果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单纯消费的城市才得以转变为生产城市。还有一个支持消费城市的因素是公务人员与行政管理方面的消费。这类消费在城市也足以助成一些表面的繁荣;但是它对于国家制度、繁荣以及生产力究竟是特别有所促进还是有所损害,这就完全要看消费者的作用对这些方面是偏于促进还是偏于损害这一点来决定。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为什么在纯农业国家大城市仍然可以存在,在这些城市里虽然也有许多富户,也有许多种行业,但是对于国家文化、自由和生产力的影响极为微弱,其间的原因是很明显的。从事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