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陡然捏起一只粉拳狠狠往他的胸前擂去!
梦江南只一闪,便已轻轻躲过:“别闹了,还是说说我最想知道的事吧……”
杏花偷偷笑了:“你又没问,我怎么知道什么是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呢?”
梦江南愣愣地看了她一会:“方才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现在怎么一下子糊涂起来了?你装糊涂也罢,真糊涂也罢,我真的很想知道,一个被杀死了并且装进棺村里的人怎么会爬了出来,而且还会活蹦乱跳地来到一张床上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很有趣?很值得听一听?”
杏花的神情陡然有些变了,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沉吟良久才缓缓地道:“我到现在还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事实在太可怕了……那一大半夜时分,我发觉雨飘飘又一回在偷偷地搜索读剑楼,为了此事我们已屡起争执,几达反目相向!我告诉他读剑楼中既无剑也无剑谱,可他偏偏鬼迷心窍,时时背着我在读剑楼中寻寻觅觅,越找不到剑谱越是要找,永不死心!那夜当我见到他如猎大一般地趴在地板上一寸寸地嗅着闻着查看着时,我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地讥嘲他怒骂他!在他慢慢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看,眼中全是一片恐惧之色!我一回头,冷丁发现伏在自己身后的竟是……竟是一个悬在半空中没有躯体的面目狰狞的大头鬼,而且还一个劲地朝我吐着血红血红的大舌头!我骇得大叫一声,猛然之间只觉得整个人轻轻地飘了起来,竞有灵魂出窍的感觉……”
梦江南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微微眯细了。
杏花的语调渐渐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待得我清醒过来时,却发觉已经躺在一口密不透风的棺村里,想动动不了,想叫叫不出,浑身偏偏提不起一口真气……最怪的事情发生在昨夜,忽然之间似有一阵阴限飓的风刮进棺村里,刮着刮着把我旋出棺材,一直旋进了风云客栈……当我能辨认周围景物时,这才发觉面前居然是烂醉如泥的你……”
梦江南只听得如坠冰窟,不是一点点的冷,而是浑身上下都在一阵阵的发冷,甚至连牙齿也灯像什始打起架来,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凤“你说的那股阴飓飓的风把你刮出棺材的时候,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响动?”
杏花一脸的迷惘:“风声,只听到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却让我浑身软绵绵的如坠棉花堆里……”
梦江南依然要问:“那你是不是看到了或感到了一些什么?”
杏花沉吟片刻,忽然道:“呵,想起来了,我似乎闻到了一种……一种有点儿香有点儿臭的怪味……是了,我在读剑楼失去知觉之前也闻到过这种味儿,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了……”
梦江南半晌不语。
杏花默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几才问:“你在想什么?”
梦江南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在江湖中曾经听到过一种叫作‘蜮’的伎俩,据说它常常能暗中害人,令人防不胜防,所到之处常能令人陷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甚至毫无知觉地听任它的摆布,只是这种功夭久己不在汪湖上出现了……我还听说,每当‘蜮’发动的时候,伴随它出现的便是一种奇香奇臭的怪味儿……”
梦江南没能说下去。
因为杏花听得早已花容失色,竟是一声娇啼,吓得一个激凌扑进了梦江南的怀里:“你说的‘蜮’,还会再来吗?”
梦江南叹息道:“这‘蜮’还有一个别号,叫作‘阴魂不散’……凡是被它盯上过一回的人,便犹如阴魂附体一般,驱之不去,棒打不散……”
杏花只是浑身打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梦汪南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很神奇的笑容。他已诙复常态。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有“生”,便有“克”,这原本就是一种很普通的常识。
既己获悉害人之物是“蜮”,那又何惧之有!
梦江南笑了,十分平静地一笑:“我在江湖行走经年,一直颇想见识见识能使出这一门阴毒功夫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偏偏碰它不着,万万料不到此番倒是有幸遇上了,看来也不负我今日故乡行了……”
杏花看着神态自若的梦江南,忽然也有了一丝儿勇气:“有你在,我……我不怕……”
梦江南点点头:“鬼蜮伎俩,原本怕的便是阳刚正气。一个人若是行得正站得直,又有何鬼蜮可惧!”
说到这儿,梦江南忽然下了床,长身站起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一直在此陪伴着你?我其实是在等着鬼蜮找上门来呵!可惜可惜,鬼蜮竟然直到此刻也不敢现身!”
杏花也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梦江南的手臂道:“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不会再进到那口活棺材中去了!”
梦江南点点头:“从今而后,我也再不会让鬼域来纠缠你了!”
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岂不总是喜欢说出一些雄赳赳气昂昂铁骨铮铮的话来?这才是大丈人。这才是真汉子。
就在这时,蓦闻梦江南朗声道:“阁下既己在门外偷听多时,为何还不肯进来相见?”
一语落地,果然听得门外有人大笑:“梦大侠果然不凡,佩服佩服!”
大笑声中,只见一人走了进来,却径直来到杏花面前深深一拜:“孩儿来接母亲大人回家!”
来者不是别人,却是点儿。
点儿接着又向梦汪南拱手作揖道:“梦大侠方才对我母亲的承诺实在让小辈感激涕零。自古壮士重承诺,从今而后,我母亲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了!”
点儿忽又转向了杏花“娘,咱们把梦大侠一同邀去读剑山庄住下,且看还有什么人胆敢前来欺侮咱们母子二人!”
杏花听了满心欢喜,自是笑吟吟地直点头。
点儿向梦江南恭恭敬敬地又作了一揖:“在下代表我母亲诚意邀你至寒舍小住,轿子已在门外备下,想来梦大侠是不会让我们母子失望的吧?”
梦江南望着这伶牙俐齿的小男孩,冷不防好像被人在胸口狠狠踹了一脚似的,竟是满嘴的苦涩,连一个字儿也说不上来了。
他抬头,迎面撞见的是两颗欢欣的小星星。
那是杏花期待的眼睛。
面对心爱的女人,纵有千般思绪万种委屈,也是断然无法启齿的了。
因为你是一个大男人,而绝不是一块大豆腐。
于是他只能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望着梦江南和杏花缓缓走出门去的背影,点儿蓦地低低一声冷笑,眼中竟似有神光暴射!
只一闪,那神光便永久地逝去了踪影。
难道,这小小年纪的点儿也会有什么深藏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谁也不知道。
七
日已晌午。
读剑山庄。
八名轿夫抬着两顶轿子款款行来。
走在前面的点儿略一抬手,轿大们已将轿子停下。
但见读剑山庄门前,纹丝不动地立着两条汉子,神色冷峻地阻断了去路。
赫然正是“云中一剑”和“神弹子”。
点儿上前躬身作揖:“不知两位前辈有何吩咐?”
“云中一剑”淡淡一笑:“我等在此恭候少公子多时,听说你已把梦江南请来山庄?”
点儿点点头:“原来前辈己然得知……”
“神弹子”打断了他的话:“不知梦大侠乘坐的是哪一座轿子,我等正要拜见……”
点儿将手向第二乘轿子一指:“且让我给你们引见梦大侠……”
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只看见了一柄剑。
一柄好快的剑,只一闪,便己如毒蛇一般刺入了第二乘轿子!
几乎在这同时又见满大银光晃动,“扑哧哧”全数打了进去!
八名轿夫早已软瘫在地!
点儿这才如同大梦初醒,慌忙嘶声大叫:“使不得!你们……”
他忽然叫不下去了。
他看到了一个几乎无法令人相信的镜头“云中一剑”突然步步倒退,恍如撞见了鬼魅一般,满脸皆是惊恐之色!
原来“云中一剑”掌中已无剑!
剑呢?
剑已碎!
碎了的剑正很好看地磺七竖八躺在他的脚下。
更惨的却是“神弹子”。
只见一串又一串的银光连珠炮似的激射他的面门,他不得不以手中的铁胎弓左拨右挡,一时间竟手忙脚乱直闹了个不亦乐乎!
那点点银光正是自轿中射出!
射出的尽是“神弹子”原先出手偷袭的七十二银弹!
这是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最后一串银弹无巧不成书地全数打在了那张弓上,“神弹子”的手一颤,顷刻间只见手中的铁胎弓已节节折断!
“云中一剑”与“神弹子”向被黑自两道称为“天上一剑,地上一弹”,所到之处对手无不闻风丧胆,可谓珠联壁合的最佳拍档,自是在江湖上有着八面威风!
此时此刻,他们忽然连半点威风也无。
他们的威风已经扫地。
这时只见轿子的门帘一动,梦江南己缓步走出。
“云中一剑”和“神弹子”忽然大出意料地一齐向梦江南跪拜于地:“谢谢梦大侠手下留情!”
梦大侠若是手下无情,他们只怕已结伴去黄泉路上逍遥。
梦江南却在摇头:“你们只不过是被别人邀来助拳的嘉宾,原本便没有犯下什么死罪,我又何必要教你们葬身此地?所以我的手下并没有留情,留情的只是你们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已!”
梦大侠果然是大侠风范,一时间“云中一剑”与“神弹子”的眼中似有盈盈泪珠闪过。
“云中一剑”终于嘶声道:“但我们毕竟是输了!”
江湖上能如此坦率地承认自己输了的人不多。
更何况成名的英雄!
梦江南也显得有些感动:“你们去吧,只望今后能好自为之,一个人在江湖上立足并不容易……”
“云中一剑”与“神弹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向读剑山庄又是深深一拜:“我等就此告辞,有负读剑楼主的厚爱,非不为也,乃不能也!”
便在这时,蓦听得有人朗声大笑:“梦江南果然好手段,只三言两语便能打发得我的二位良朋心甘情愿地舍我而去,实在令人叹服!”话音未落,读剑山庄的庄门忽然侗开,白衣白袍的雨飘飘背负着双手徐步踱出。
“云中一剑”望了“神弹子”一眼,两人似是心意相通,蓦地一声长啸,三五个起落已向远处掠去,只一霎便不见了踪影。
雨飘飘微微苦笑“你梦江南方才侈谈什么他们原本便没有犯下什么死罪,其实你又哪里了解他们的为人……”
梦江南点点头:“也许你并没说错,我没有下手,只不过想留些精力对付那个真正犯有死罪的人而已。”
雨飘飘一愣:“你说的是谁?”
梦江南一笑:“正是阁下雨飘飘。”
雨飘飘的脸色微变:“何以见得?”
梦江南道:“昨夜来风云客栈对我和杏花痛下杀手的刺客,试问普天之下,舍你其谁?”
雨飘飘仰天大笑:“没有证据的信口雌黄,那是连三岁小儿都会做的事,想来被人尊为梦大侠的你还不屑跻身此道吧!”
梦江南微微晒笑:“可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