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长的树 作者:[尤]钱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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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长的树 作者:[尤]钱达尔-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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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姆说:“您好!” 
  孩子说:“哈罗!” 
  拉姆:“你的手指都哪儿去了?” 
  孩子:“要那么多手指干什么!这里一切事情只要揿揿电钮就办妥了,所以,有一个大拇指就够了。” 
  拉姆问道:“这城里的人都住在哪儿?我到过市场,也经过许多大街小巷,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地方我都走遍了,除你以外,再没见到第二个人。这城里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孩子:“这城里没有人,只有机器和电钮。” 
  “人呢?” 
  孩子叹了口气说:“都死了,有自己死的,有被别人杀死的。现在,城里除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你的父母呢?”拉姆问。 
  “他们也死了。我爸爸是本城的主人,他对赚钱很有兴趣。他在城里到处开工厂,工厂里有成千上万的工人。他很喜欢购买新式机器。有时,一部新机器来了,它不是顶一个而是顶一百个工人劳动。我爸爸在工厂里装上这种新机器,就要裁减工人,只留一个工人管机器,其余的九十九个都辞掉。这样一来,机器越是增加,失业的情况就越严重,饿死的人也一夭比一天多了。” 
  “嗯。你爸爸干吗要这样做呢?一部机器能顶一百个工人干活,那很好嘛,可以把一百个工人留下来,让他们每人都只干一丁点儿活。比如说,原先干十二个钟头的,现在只干十二分钟。” 
  “可我父亲不这么想。他常说,我的工人就是干十二个钟头的。一百个也好,一个也好,反正都得干十二个钟头的。” 
  “这是为什么呢?机器是为人服务的,不是人为机器服务。人们应当从高效率的好机器中得到好处——减轻劳动。我就是这么看的。” 
  “我父亲偏不这么看,他宁可减少工人,也绝不答应缩短工作时间。他说,那样做,工人要变坏的,机器要是零件坏了,换上新的,它又重新运转;可是工人呢,要是他们变坏了,谁能把他修好?” 
  “你父亲的脑筋真是古怪得出奇!” 
  “你听呀,”孩子接着说,”最后,所有的活都由机器包了。人们就失业,贫困,以至饿死。我爸爸反倒高兴起来,因为他的利润老在增长。终于有一天发生了大饥荒,市场都空了——东西有的是,但人们没钱买——几天之内就饿死了上万人。许多人因为造反被杀掉,其余的都离开这城市逃荒去了。一天,全城就只剩下三个人——我和我的父母。后来我父亲也自杀了。因为城里没有人,他就再也段有利润了。你知道,利润不是从机器那里得来的,而是从人的身上赚来的。如今没有人了,他赚谁的钱呢?他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就自杀了。三年前,我妈妈也去世了。打那时候起,城里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没别的事,就是按按电钮,空闲时看看电影。但没有一部电影是为儿童拍的,我觉得很讨厌,就干脆把所有的电影导演都变成猫头鹰,让他们在树上待着。你来时大概已瞧见了吧!” 
  “是的,我见到了,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手指头是谁砍掉的。” 
  “是我爸爸,因为我爱干活。爸爸说:‘用不着你动手,让机器干得了。’因此,他就把我几个指头砍掉了。”孩子看看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 
  拉姆说:“你跟我走吧,离开这里。这不是城市,是失业和饥饿的坟墓。” 
  孩子说:“我跟你去干什么呢?” 
  拉姆说:“爬上树去,看看新的世界,见见各式各样的人。” 
  孩子说:“可是我怎么爬树呢?我只会按电钮啊。” 
  拉姆说:“我教你,跟我一起走吧。哦,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零、零、壹(001)。” 
  ”这也算个名字?说是电话号码倒差不多。” 
  孩子说:“我们城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号码。我的号码是零零壹。” 
  拉姆说:“从现在起,你就叫‘雅民’吧。” 
  “雅民!”零零壹反复念着这两个字说,“这名儿不错,像钟声那么响亮。” 
  雅民就要跟着拉姆走了,他依依不舍地朝这个城市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惋惜地说:“多大的城市啊!宽阔的街道,漂亮的楼房,来往如梭的汽车,堆积如山的金钱,这一切的一切,将会怎样呢?” 
  “没有人,这一切都毫无价值;有了人,这些东西才有意义。衣服是给人穿的,甜食糖果是给孩子们吃的,街道是给人走的。可是,如果工厂里没有工人做工,住所里听不到妇女的笑声,大街小巷没有儿童的吵吵嚷嚷,这像个什么城市呢?……哦,你在胡同里胡闹过吗?” 
  “胡闹是什么……”雅民用忧郁的目光望着拉姆。 
  还没等他说完,拉姆就拽着他的胳膊说:“快走吧!这城市一片死气沉沉,再待下去,你就会被这种沉闷吞噬掉。你看,你才十岁,脸上就有皱纹了。” 
  拉姆夹着他的手臂从照相机的眼睛里走出来。外面的树枝上,一群电影导演正吵得不亦乐乎。 
  一个说:“我比你高明。” 
  另一个说:“不,我比你高明。” 
  “有什么根据?” 
  “这就是根据,你瞧,我能倒挂在树上!”说完,它拍打着翅膀,用脚勾着树枝,像编蝠似的倒悬起来。 
  前头那个说:“哈哈,我早就知道了!当初我看了你的影片,就断定你是倒过来拍的。” 
  拉姆对雅民说:“咱们走咱们的。这班人的争论,咱小孩子管不着。” 
  沿着树枝走着走着,他们到了树干上。这里又是一片漆黑,幸而雅民想得周到,临行时把手电筒带上了。这两个新朋友借着手电光往树上爬。 
  雅民在前,拉姆在后。这样,万一雅民掉下来,拉姆可以在前面拉着。 倒长的树四

  雅民爬树只靠着两个指头,因此很费劲。在黑暗中爬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出现一片淡淡的光芒,就像月夜的清辉。再往前走,只见一根高高的树权上吊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个月亮。 
  笼子旁边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妖魔。他浑身上下闪着银光,眼睛是银的,手臂是银的,连舌头也是银的。他一说话,从嘴里出来的不是句子,而是银子。那银子叮铃噹啷,怪声怪响地掉到下面一个大银盘里。银盘中央有一个大洞,洞的下面连着一条管道,管道连着妖魔的肚脐。银子从那妖魔的嘴里掉下来,叮叮当当地落在盘子里。拉姆伸手去抓一把银币,又“哟”的一声连忙放下了。原来银币像火一样,滚烫滚烫的。 
  拉姆看看自己的手,手掌上烫起了许多泡。 
  雅民说:“现在你怎么爬树呢?” 
  银魔王笑着说:“用不着走了,就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住下来吧。” 
  雅民问:“你们这个世界怎么样?” 
  银魔王从身边拿起一面大鼓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这鼓很特别,框架是用骨头做的,而不是木头的;鼓面是人皮,一面是白色的,另一面是黑色的。 
  拉姆说:“喂,魔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答应不杀我么?” 
  银魔王十分傲慢地说:“说吧,我饶恕你,有什么话你快说!” 
  拉姆问道:“你这鼓为什么用骨头做框架,而不用木头呢?” 
  银魔王说:“木材多贵呀!所以我就用人的骨头,这鼓面也是人皮做的,因为别的皮太贵了。” 
  雅民问:“这鼓一面白,一面黑,这是什么意思?” 
  银魔王回答说:“一面是白人的皮,另一面是黑人的皮,我用一根棍子敲打两种人。”说完,他两头同时敲着说:“咚咚咚,快来看魔术世界呀!四个安那一张票,快来看呀!咚咚咚!” 
  拉姆说:“我们连一个拜沙也没有。” 
  雅民说:“不,我的衣袋里有八安那。”他们给了银魔王八安那,就走进魔术世界里。原来这是一个大沙漠,光秃秃的荒野上有几座隆起的沙丘。 
  沙漠中央有一条路伸向远方,路上到处都是人的骨髓。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正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他们呻吟着,互相碰撞着。 
  这些人个个都戴着一副金脚镣。这些脚镣一个连着一个,把他们串在一起。他们极其虚弱,连迈步也很困难。许多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拉姆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人答道:“我们是金魔王的奴隶,是他把我们锁起来的。” 
  拉姆问:“金魔王在哪里?” 
  “就在前面。” 
  “前面的什么地方?” 
  “这条路尽头。” 
  金魔王果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坐着。他的长相和银魔王十分相似,不同的是,他说话时从嘴里掉下来的不是银币而是金币,金币落在金盘子上而不是落在银盘子上。金币通过金盘子流人金魔王的肚子里。 
  金魔王对两个孩子说:“你们的票呢?”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掏出门票给他看。 
  金魔王说:“你们有票,算你们走运。要不然,我把你们也扣下来当奴隶。好吧,现在请你们看我的把戏。”他说完,就把面前的幕布拉开。 
  一个奇特的景象出现了:前面是一片大沙漠,沙漠里有一堵高墙,墙身整个儿是金的。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金墙。不过,使他们更加吃惊的是:大墙的墙根有许多小洞,小鬼们把套在人们脚上的锁链拉过来,要和小洞连接上。 
  “这是干什么?”雅民问。 
  金魔王说:“我在种金墙。” 
  雅民不解地问:“金墙也是种出来的?” 
  金魔王:“嗯,就你们来的一会儿工夫,这墙已经长高了两英尺。你瞧!你仔细瞧瞧,就能看出它正在往上长呢。”孩子们定神一看,这堵墙果然是在升高。 
  拉姆看着墙问道:“那些人在墙边干什么?” 
  金魔王答道:“他们在灌溉墙根。” 
  忽然,金魔王拍拍手,口中念道:“森,森,开!”小鬼们立即把手中的金锁链塞进小洞。雅民和拉姆发现,那些金链子原来不是链子,而是一条条的小管子。人血就是通过这些小管子源源不断地流进墙下的小洞里。 
  拉姆吃惊地说:“哟,这是人血呀!” 
  金魔王狞笑着说:“你倒看看,这墙长得多高呀!” 
  雅民和拉姆吓得拔腿就跑,跑着跑着,便到了魔术王国的另一个地方。这儿有一个小小的高台,台下四周人山人海。人们对着高台狂呼乱喊: 
  “我出一万!” 
  “我出二万!” 
  “三万!” 
  雅民问:“怎么回事,买什么?” 
  拉姆说:“走,咱们到前面看看。” 
  他们走近高台,只见台上有根大铁柱,一个小姑娘被铁链子绑在柱子上。小姑娘长得很秀气,一头柔软的黑发,纤弱的脖子无力地斜向一旁,就像一支弯弯的细茎托着一朵莲花;泪水不住地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一个男人坐在玫瑰色的地毯上一颗一颗地捡着。原来,从她眼里掉下来的不是泪珠,而是宝贵的珍珠。拉姆和雅民都看呆了。 
  “喂,喂,你们给价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一哭,眼里就掉下珍珠。看呀!给价啊!” 
  “十万!”一个战栗的声音说。 
  “二十万!” 
  “一百万!” 
  “四百万!”价钱不断升高。 
  珍珠不断落下。 
  雅民问:“你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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