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照料用餐的女服务员也不在这里,只是把盘子摆好就完事大吉了。我们没法提出任何要求。而且,前台也没有人,我的坐位离前台最近,每当电话响起的时候,都是我跑过去接。
“请转某某先生。”
如果这位某某先生不是剧团的人,那就是别的客人了。因为前台没有人,我没办法连电话都替人家转接,结果只好道歉:“对不起,今天的业务已经结束了。”
在我接的几次电话中,来电者中有一个男子怒道:“那你去房间里把他给我找来!”
可是,由于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几号房间,我不能替他去找。
“对不起,我只是路过的人。”
每一次我都要这样道歉。
第二天晚上,天气骤然变冷,夜里下起了雪。房间里没有开暖气,手都冻僵了,什么也干不了。于是我给前台打了电话,幸运的是那里有一个男子在,我对他说:“对不起,希望能开一下暖气。”他说:“好的。”我很高兴。可是,令人吃惊的是,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股热气,房间里不一会儿就像蒸桑拿一样热了。我想看看别的演员们的房间都怎么样,一问才知道大家虽然都要求开暖气,可是并没有出现一丝热气。
于是我说道:“那么,到我屋里暖和一会儿吧。”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了我的房间里。我住的是一个小单人间,一下子进来十几个人,加上热风在吹着,顿时感到空气中含氧不足。没办法,只好打开窗户,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
“哇!好舒服!”
大家异口同声地叫着。窗外昏暗之中,雪片刷刷地落着。这么寒冷的夜晚,却说打开窗户好舒服,真是很奇特的景象。
我给没过来的贺原夏子打了个电话,问她:“你不冷吗?”
于是听到她那哑哑的声音:“当然冷啰!”
不久前,我再去那边演出的时候,又去了这家宾馆,它却已经变成另外一家宾馆了。不过,要是没有这些事情,也就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印象,当时觉得“怎么能这样”的事,经过这么多年,也都变成了开心、有趣的回忆。
还有关于吃饭的回忆,我把它命名为“借一片白菜事件”。这不是在宾馆发生的事情,而是发生在一个小旅馆里。那时我们在静冈一带演出。一般来说,宾馆多半不提供三餐,我们演出结束后要在外面找地方吃饭。而小旅馆是提供三餐的,所以演出结束后,我们就直接回旅馆。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比别的客人吃饭要晚得多,对旅馆的人来说,也许我们是很讨人嫌的客人。不过这家旅馆是和戏剧鉴赏会或者市民剧院签约的。走进餐室,我们看到细长的桌子一溜儿排开,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小铁锅。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人家能够想到给我们吃火锅,真是值得感谢的。
每个锅里已经放进了一人份的菜。里面有3片5厘米长的白菜,两根约3厘米长的葱,一片鸡肉,一片薄薄的胡萝卜。锅里的东西只有这些,还有的就是每人一小碟生鱼片了。我们倒也不是想吃多么丰盛的饭菜,只不过演出了整整一天,因为在演出之前不吃东西有助于集中精力,所以几乎没吃过什么,肚子早已经空空如也。大家都说:“菜能够再多一点儿就好了!”那时候还没有24小时营业的超市,所以没办法自己花钱去买些菜来。米饭还没送上来之前,生鱼片就被一扫而光了。然后我们把炉子里的固体燃料点着,等着吃火锅。锅里的水很多,菜都沉到了锅底。
固体燃料的火有的急有的慢,我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大家称之为“大哥”的演员,他的锅转眼之间已经咕嘟咕嘟地开起来了,我说道:“大哥,不好意思,借给我一片白菜吧!等我的锅也开了就还给你。”
这么说着,我借过来一片白菜,然后又借了一根葱。不一会儿我的锅也开了,就还回去一片白菜和一根葱。屋子里到处都可以听到“借给我一片白菜吧”,或者“好了,还给你葱”的声音。锅里的菜转眼之间就全下肚了,这么一点儿菜也没法下饭,大家都觉得没有吃饱。
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个极好的主意。炉子里还剩下了不少固体燃料,锅里毕竟煮过鸡肉,汤还是有些鲜美的,把米饭倒进锅里做成菜粥不是很好吗?在战争中长大的人,想这些主意到底是快。大家也都学我的样子煮菜粥。我又想到了更好的主意,那就是明天吃早饭的时候一定会有鸡蛋,我们如果提前把鸡蛋借出来,放进锅里一煮,那就是一锅非常完美的菜粥了!于是我们满怀期待地等着女服务员的到来。
女服务员端着茶进来了。我一团和气地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们想煮点菜粥,想要一个鸡蛋。哦,我们是想借一下明天早晨的鸡蛋。明天早饭的时候会有鸡蛋的吧?”
女服务员看了看我,爱理不理地答道:“嗯,明天早饭有鸡蛋。”
“那么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借一下鸡蛋呢?”
女服务员说了声“我去问一问”,就走了出去。菜粥“噗噗”地沸腾起来,要是加进去一个鸡蛋,一定会很好吃吧。
过了一会儿,女服务员回来了,说道:“对不起,明天早晨的鸡蛋,我们不能借。”
“为什么?我明天早晨不吃鸡蛋。”
我的追问已经很急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坚持说明天的鸡蛋今天不能外借。
“那么,是不是现在没有鸡蛋?明天早晨才会有鸡蛋送过来?”
听我这么问,女服务员仍然强调那一点:“不是,鸡蛋我们有,但是不能外借。”
我很想问一问“那么,可以买吗”,但是不想让人觉得我这么急着要那个鸡蛋,终于没有问。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往锅里放了些酱油,搅了一搅吃了起来。嗯,要是比起过去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能够吃上这样的饭已经够知足了,可是饭在汤里已经煮得烂糊糊的,再加上一股酱油味儿,真是不怎么好吃。另外,这个旅馆的泡澡间也只有一个,我想等男士们泡完之后再去,然而那个时候已经没有热水了。
这些宾馆和旅店虽然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但我们都不曾向戏剧鉴赏会和市民剧院抱怨过,但不知不觉地,等我们再去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换了另外的宾馆。这也挺奇怪的,一定是有好多剧团都表现出了不满意的意思,才导致更换宾馆的吧。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理解的是,那一家旅馆当时为什么不肯借鸡蛋给我们,又不是在战争年代啊!
我去岐阜那一次发生的事情,恐怕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把这件事命名为“海带条事件”。发生这样一件事,也是我自己太过粗心大意。那时我们在中部地区北陆一带巡回演出,将要去岐阜演出的时候,由于各种原因,很偶然地,制作人员们没有和我们在一起,车上坐的全都是演员。我们知道从名古屋到岐阜要花多长时间,当时车上坐位空荡荡的,所以大家都分散地坐在自己喜欢的位子上。时值冬季,我穿着长筒靴子。上车后我先脱下靴子,又脱下大衣,然后我拿出旅行时随身携带的小电视机。这个小电视机可以放映8毫米厚的小录像带,既可以看录像带学习,也可以看电视。平时我总是带上耳机来看电视,这一天因为四周没有人,我就直接放出声音来听了。那时正是《大视角》节目时间,我就收看着这个节目。
一边看电视,我一边取出了一卷削海带条,这是前些天我和《彻子的小屋》节目的同事们一起去浅草逛街的时候买的。我以前还没见过这种东西,这是在通往浅草观音堂的商店街上,卖海带的小伙子当场削成的。小伙子用刨子在一条1米长的海带上“刷——”地推了过去,于是就出现了一条像手艺极高的木匠刨出的刨花儿一样的海带条。海带条薄薄的,长长的,漂亮极了,宽度大约7厘米,厚约0。1毫米,长度达到1米,颜色是极淡极淡的绿色,真像艺术品一样。我们在一边观赏了好久小伙子的手艺,然后买了一些。现在我拿出这个海带条,它卷在了一起,我轻轻地把它放开,拉到1米长,然后放进了嘴里。
我们安静地坐着,列车向着岐阜驶去。我由于坐惯了新干线,一直以为在抵达终点5分钟前会有人告诉我们 “到岐阜了”。我这样净往好处想,其实是很危险的。后来我注意到,这列火车(也许是电车吧)的车门上方有一块电子显示屏,上面会显示出下一站的站名。当扬声器中传来“岐阜!岐阜!”的报站声时,我想应该快要到站了,哪知道朝外面一看,竟然已经见到车站的月台了!
“不得了!已经到岐阜了!”
我一边嚷着,一边慌忙收拾行李准备下车。但这时火车已经停在了月台边上。无奈我只好把包背到肩上,右手提着靴子,拿着大衣,左手拿着电视机,光着脚跑下车,站到了月台上,嘴里还拖着那卷长长的海带条。不过因为这一站只有我们这些人下车,我倒还不觉得太难为情。可是,让我大吃一惊的是,我发现不远处竟然站着十多位岐阜事务所的人!原来人家是来迎接我们的,人们站成一排,惊讶地看着我。我光着脚,手里提着靴子和大衣,而且因为来不及关上电视机,电视中还在放映《大视角》节目,画面是关于一位演艺界人士离婚的记者招待会,记者的“请问为什么要离婚”的声音传了出来。
最为荒唐的是,我嘴里还拖着一卷1米长的海带条,那天的风很大,海带条翩翩地飘舞着。这个时候如果我把嘴张开,也许它会飞到哪儿去,但是那样就显得更加没有礼貌了。于是我只好由着它飘来飘去,就这么站在月台上。来迎接我们的人看到我这个样子,都不禁目瞪口呆。
而且,我在那里演出的戏剧是《居里夫人》,那可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科学家,获得过两次诺贝尔奖。“这么蠢的女人真的能演好居里夫人吗?”我清楚地感觉到,那一刻,来迎接的人们脑中一定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从那以后,我就不在车上脱鞋了。虽然有人说我把“反省”两个字忘在妈妈肚子里了,但是偶尔我还是会反省一下的。
我闹出的笑话不止这个,下面说的是“煮鸡蛋事件”。和我一起巡回演出的剧团的招牌女演员木村有里是我多年的老朋友,现在我们还在一起演出《幸福地比个头儿》。木村特别喜欢吃煮鸡蛋,据说即使天天吃也吃不厌。几年前,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我和木村住的宾馆不一样。我很晚才去吃晚饭,过去一看,篮子里有许多煮鸡蛋。我虽然不太喜欢吃煮鸡蛋,但想到给木村带点去吧,于是就装了两个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左右口袋一边一个。
当我们一块儿坐上列车的时候,我对木村说:“我带了两个煮鸡蛋给你。”
木村说:“啊,太好了!我今天还没吃过呢。”
我听了也很高兴,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拿,可是却没摸到煮鸡蛋,口袋里滑溜溜的,不光是滑溜溜的,口袋底还沉甸甸的。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以为是煮鸡蛋,实际上偷来的却是生鸡蛋。当我坐出租车的时候,或者在候车室里的时候,我一定是压着了大衣的口袋。我两只手的手指头上都沾着黏糊糊的蛋黄,对木村说:“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