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对我说,明天过节,你过来喝酒。这是我听到他最后的一句话。二伯父临终前还在陪客人打纸牌,打着打着手捏不住牌了,就由一个侄孙女帮他捏牌。坚持了一会儿,他起身说,身体不适,去躺一下,起来喝了酒就会好的。不过这一回,他躺下就呼呼大睡过去了,如同安乐死。父亲退休以后回乡下老家安度晚年,每天三餐喝点小酒,自得其乐。那年三弟来电话通报父亲去世的消息时说,昨天晚上他老人家还喝酒了的。父亲晚年牙不好,惟有酒才是他的命根子。人固有一死,父亲临终前照例喝过酒了,我想他也死而无憾了。
到了城区新厂的勾储车间,我们被特许参观了自动控制勾兑程序的微机房。勾兑,不就是酒加水吗,不就是水加多加少吗?我现在才知道这种认识太肤浅了。说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同一灶蒸馏出来的酒液,头酒和尾酒差别很大,既有浓度差异,还有品质差异。那么会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买同一品牌的枝江大曲,我买到的是头酒,你买到的是尾酒,有人占便宜有人吃亏呢?再说深一点,一年四季,生产的酒,也有品质和口味上的差异。我们会不会感觉到,昨天喝的是枝江春大曲,而今天喝的又是枝江秋大曲呢?我这下子才知道,喝了几十年酒,都是糊糊涂涂喝了。今天的枝江酒业,百年底蕴是它的灵魂,现代科技是它的精髓,原来它所生产的全部产品,都是由电脑精确控制勾兑出来的标准化产品。因此,无论何时何地,对所有消费者来说,都是公平的,都能领略到枝江大曲的古韵新曲。
平生写过一些关于酒的文章,还有一句关于酒的名言:酒比女人更好。那年在武昌东湖宾馆进餐,我坐在了满桌佳丽中间。正在幸福无比之时,忽听有人喊道:“富道,过来,喝酒!”扭头看见宜昌诗人刘不朽,拎着一瓶自带的枝江大曲,正向我挥舞着。同桌佳丽面面相觑,看我如何应对。我心里非常清楚,留下来吧会遭男士一桌讥笑,不留下来吧会遭佳丽们羞诟。我当机立断,宣告:“酒比女人更好!”理直气壮加盟到酒友一桌去了。后来,佳丽一桌的某晚报记者,居然把我这句昏话作为“名人名言”写进了专访文章。其实,酒与女人,于男人就是熊掌鱼翅,即使不能兼得,怎能分出个孰好孰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