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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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4年第07期-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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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往下的写作如何计划?
  邓:没法计划。先计划了写长篇——不是开始写的那一部,是另一部,准备了几年,而且已经开了头,突然怯了,没有勇气继续下去,停了下来。再写一部中篇,最初说好给《长江文艺》,写了一半,突然没感觉了,又停了。现在是短篇,打算一直写下去,写到自己害怕为止。不过,这事儿随便说说,不算数的,你当读小说,别信。
        (根据录音整理,节选)
  


孤证
■  云 层
  天城大学就属于来点改革又不激进的学校。职评照搞,但打破了按部就班。
  高校呆久了都知道,基层评审一般做好人。其一,一个单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弄得关系紧张。其二,基层评审不是终评,有矛盾也可上交。其三,教师爱面子。评上与否决非每月多了或少了百来块钱。这点钱哪里赚不到?评不上是证明你业务不行。业务不行,别说同行瞧不起,学生也会异样看你。士可杀不可辱,这个牛角尖通常都要钻的。
  但天大中文系今年职评却出了怪事:不仅做了恶人,卡住的还是条件最硬的刘烽。
  职评会连开两天也较反常。申报材料早公示过,评委对申报人都了解,中文系这次适合申报者又只6位,这种情况按以往经验,弄得利索半天就够,拖拉些顶多一天。
  因此职评会终于结束时,大多评委便都显得疲倦。有人刚出会议室就连打哈欠。只有衣着永远时髦的博士导师黄丽还精神抖擞。黄老太太是棵不老松,脸色红润,精气十足,一对鼓眼睛锐利生光。老太太每天坚持散步两小时,风雨无阻。她经常外出开会,但两小时散步依然雷打不动。除肥胖身躯微显妇人老态,确实很难看出她已六十有五。老太太笑容满面出来时,身体发福却女人似白净的系主任陈得志笑嘻嘻紧跟其后,帮老太太提着那只著名红色绅包——据说这只意大利进口皮包在全校是最昂贵的。
  时间就拖拉在刘烽和张建桥身上。这次他俩都破格申报教授。都有目前吃香的博士文凭,但硬条件却是刘烽明显占强。学校规定申报破格教授,近5年要有15篇省级以上论文,其中要4篇国家级,再加本专著。刘烽没问题,送审论文就有15篇省级和8篇国家级,还有2本专著,其中一部还获得省政府社科优秀著作一等奖。张建桥就很勉强:论文只有9篇和2篇国家级,一本书还是合写。按文件,这种情况就不能参加申报。
  但张建桥却有两个可作灵活解释的原因:
  一是他参加了黄老太太牵头的一个部级课题。申报课题要看前期成果,为此黄太太发动了全系半数教师,将他们成果都列上。终于申报成功后,老太太曾得意地到处宣扬部级课题的非同小可。然而学校规定这类课题组主要成员只算前四位。这是反复讨论才制定的规则。一个课题组十几二十人,都算“主要成员”,都拿此作重要砝码,学校怎么受得了?张建桥在前四也无话可说,份量就不轻。问题是他不在此列,排前面的都是教授。这就要看怎么向学校评委解释。张是老太太的博士且深得喜欢。老太太就经常说要重视自己培养的博士,举贤不避亲。以老太太在学校的地位和影响,通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二是他是系副主任。学校对教师兼行政是有优惠政策,但主要计算工作量。对晋职有所帮助但并不成为重要条件。否则太官本位。陈得志为当系主任曾明争暗斗,当上后又死抱着不放,但他总喜欢说教师兼行政是出于奉献。张建桥也决不是为了奉献。张曾对刘烽说过:好不容易拿了个博士,还是要弄个官当当。系副主任称不上官,但校长也要从基层干起。不过刘烽也并不觉这种想法奇怪。读博期间很多同学都说这书读得太穷,毕业后先弄个官实惠实惠。如今博士考公务员蔚然成风恐怕与此有关。
  张建桥本就很会逢迎陈得志,职称申报开始后更是跑前跑后。陈已多次在会上郑重其事表扬过他,说对这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年轻干部,职称要优先考虑,创造条件也要上。
  这两个可轻可重的条件,使张建桥不仅能参加申报而且有很大回旋余地。
  但即使张建桥过关,按理刘烽也不会落马。所以这事太出人意料。这意外消息便风样传开。当天下午不仅中文系很多老师都知道了,整个文学院也开始议论刘烽的落马。
  刘烽本人却是翌日才知结果。也不奇怪。这种倒霉结果最好由正规途径传达。
  翌日一早刘烽就接到系办小吴的电话,请他来系办取回申报材料。刘烽一听就明白。若通过就不可能此时返回材料而要逐级送评。虽然有所准备,脑子还是嗡的一响。小吴还告诉他张建桥已通过。小吴在电话里还骂了声“真缺德”。
  刘烽知道系办此时一定没其他人,至少系办主任柳彩凤不在。否则小吴不会说这些。
  小吴是系办的办事员。小吴几年前毕业于本省一所师范院校,因家在贫困地区农村,下面还有两个读中学的弟弟,于是放弃考研而直接工作。目前各行业,大学的收入算相当不错且非常稳定,但本科生在大学是无法进教师队伍的,于是就来中文系当了办事员。柳彩凤平时指使她就像使唤婢女。这不仅由于柳仗势欺人惯了,更是出于强烈妒忌。
  用句俗话,小吴真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是人文学院都出名的美人。小吴高兴了,那清脆笑声和可爱模样就真有“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动人。柳彩凤就最恨小吴高兴,恨不得小吴天天苦恼。柳还经常说:如今这个世界,谁不能当办事员?
  柳妒忌其实多余。小吴非常清纯,按现代道德标准甚至有些古板。中文系不乏风流才子,但风度翩翩的或自以为是的都别想对她怜香惜玉。因此有个情场老手还给小吴起了个绰号:木乃伊美人。如此,久而久之还伤了些人。这其实对小吴不利。她越不开窍,柳就越发浮浪,还越受众男士喜爱。
  小吴却惟独亲近刘烽。架副深度眼镜的刘烽虽有种书生气,但电线杆似的瘦,人还黑,又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可能小吴觉得刘烽书读得好又为人率真,但大家都认为主要还是一种缘份。人的情趣有时就说不清。小吴亲近刘烽没什么,却使那些垂涎者觉得这实在有点“卖油郎独占花魁”,都有些嫉妒。有人甚至很气愤,说刘烽那怪样凭什么讨小吴喜欢?
  刘烽骑上单车就往系里冲。他不想看柳彩凤的幸灾乐祸。这婆娘喜欢睡早觉,通常总要晚半个钟头甚至个把钟头才来。陈得志总说系办主任杂事多,教师才不管这类闲事呢。
  办公室还是小吴婷婷玉立一人。见刘烽匆匆来,小吴说好快啊,就把三个捆扎好的崭新牛皮纸袋递给刘烽:“我重新整了下”。捆扎得整整齐齐,透着女孩子的细心。
  刘烽当时送交也是三个袋子,分别装表格、著作与论文原件,但全是起毛的旧纸袋也没有捆扎。刘烽便有些感动,连说“谢谢”。
  小吴那双漂亮凤眼看着刘烽,担心道:“刘烽你是不是得罪谁了?”由于投缘,小吴对刘烽总直呼其名。刘烽想小吴可能听到传闻了,就说你还跟我客气,听到什么尽管讲。
  小吴就说:“柳彩凤这段日子总说你不好,好像说你在造谣中伤什么,我听得不清楚,反正是很多人附和她,陈主任似乎对你也很有意见,你都快成中文系的人民公敌了。”
  没想到小吴这么套用“人民公敌蒋介石”这个曾非常著名的论断,尽管心中苦涩,刘烽还是不禁笑起来。小吴不禁也笑了。小吴笑时的模样确实很可爱: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这般光洁的精致牙齿,星星般眼睛一闪一闪。
  “一言难尽,以后跟你讲。”刘烽怕柳彩凤要来了,急忙离开了办公室。
  刘烽现在彻底明白自己落马的原因了。尽管觉得实在荒唐,但后悔也莫及。问题就出在那个倒霉晚上。
  那天晚上真不像个倒霉样子。月亮格外皎洁,银盘似挂在天幕。早来秋风正飘舞在树叶纷摇中。经过酷暑折磨的沉闷脑袋也好像突然开了窍。走在南四楼前桂树相拥香气弥漫的小道上时,刘烽本想在外面多呆一下,但仰望一会天空后还是急冲冲进了楼。
  那天晚上古代文学教研室开申报重点课程的准备会议,说好八点准时到。刘烽是教研室主任,不能不先到一步。事后证明,就是这提早进楼埋下了祸根。
  人文学院所在南四楼是教学与行政共用。东边全是教室,西头则主要是好几个系的行政用房,包括办公室、教研室和电脑室。中文系占据西边顶层的六楼。晚上没人办公,楼道一片黑。上到六楼,刘烽先开了廊灯,然后向楼道中间的教室走去。就在这时,他看见教室对门的系办突然亮了灯。想可能是系里哪个头儿在处理什么急事,也没在意。
  至系办门口却见门窗紧闭。刘烽有些奇怪。系办通风不好,只要有人一般就不会关门。即使头们讨论不宜公开的事而要关门,楼道窗户也必开,否则里面很闷。而现在窗户不仅关着还拉了窗帘。灯光就是从窗帘中透出的。
  忽然想莫非是小偷?可八点不到,小偷有这大胆?又想,厉害的窃贼恰恰就会干些出人意料的事。再联想到前些时学校曾一夜发生几起办公室失窃事件,校保卫处还专门通告过全校,想到这里,刘烽不禁一下心跳起来。身边没带手机,跑去打电话又怕窃贼跑了。再说报警也不妥,万一真是头们开会那不闹笑话?也不便贸然敲门。若是头头儿们开会,此时打扰也不好。而万一真是有人行窃,谁知里面有几个歹徒?
  不管怎样,刘烽想先作些准备总不错。
  刘烽轻手轻脚打开教研室门,操起门后一根结实的洗把,又轻手轻脚站到门口,摆好便于冲过去的战斗姿态。这般准备后就想等同事们来了再行动,反正下小偷不可能从六楼跳窗。但就在这时,刘烽忽然听到系办里面飘出了女人浪笑,声音不大但听得很清楚。刘烽愣了,这是柳彩凤特有的笑声!她在里面干什么?和谁一起?好生奇怪的刘烽不禁做了个小动作,轻轻走过去将耳朵贴近系办的门。这下可好,他听到一个同样熟悉的男人声音:“彩凤,我的乖乖……”声音兴奋地压抑着。是陈得志!接着又是柳的轻轻浪笑。
  刘烽顿时明白。脸有些发热的他不敢再听,赶紧轻手轻脚退回教研室。
  早看出柳和陈总眉来眼去,没想已到了这份上。刘烽就突然想起自已看过的一篇杂文。那篇专谈中国知识分子道德表现的文章说:中国男性中的为人师表者普遍存在性压抑,他们也有欲望但怕道德规范,不敢寻花问柳。不像官员大款有权有钱来事方便,也不像打工仔之类赚点钱就敢及时行乐。当时刘烽还觉得言为人师表者都有性压抑未免危言耸听,但后来柳彩凤的表现使他有些相信了。身上永远暗香浮动的柳,就能把系里不少年轻男教师弄得老往系办钻,把不少已婚者也弄得想入非非。刘烽又想起新闻系有个青年教师有次曾对他说:“你们系办的柳主任可不得了,搔首弄姿的,我都神魂颠倒啦,操!”
  柳彩凤40来岁了。身材不错,丰满但没发胖,半老徐娘的她就老是花枝招展打扮得像个新媳妇。一对不安分的水眼见了顺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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