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和我成了好朋友之后,他把他的真实背景告诉了我。原来他给我们看的那些身份证件都是伪造的,他是从墨西哥偷渡来美国的。
从墨西哥偷渡来美国的经历是非常惊险的。那天他和两个表兄一起从一处山坡上翻越边境的围墙冲到美国这一边。很快他们就被边境的移民局巡警盯梢,他们三人拼命奔跑,想要甩掉那些美国的边境巡逻警和移民官。那是一个靠近边境的小镇,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他们三人灵机一动,冲进了街边的一家餐馆。在一片混乱中他们从餐馆的后门逃了出去,躲过了一劫。后来他们来到洛杉矶,在黑市上买了一套伪造的身份证件,就开始在各种地方做起了临时工。
在他告诉了我他是非法移民之后,我并没有解雇他,我们已成了好朋友,我很想帮他。移民局也不会来我们店里检查非法移民。更何况我也是从国外来的新移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处境让我对他有很大的同情,我不愿就这样毁了他的饭碗。
不知为什么,奥兰多常常对我说,他经常在街上看到移民局的警车,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不管怎样,他都要在美国坚持下去。他来自墨西哥农村,那里的生活非常贫困,他的母亲又生了慢性病,指望他们兄弟三个赚了美金寄回去做医药费。他不能被移民局抓住送回国内,他要在美国赚美金,这样可以帮助他在墨西哥的一帮穷亲戚朋友。
又过了一段时间,奥兰多的一个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份在东部北卡罗兰那州的工作,那里有一个墨西哥商人开了一家墨西哥风味的餐馆,他们让奥兰多到那里去帮忙。正好这时候我们的餐馆也准备停业。我很为奥兰多找到新的工作而高兴,在他临走时我还特地给他送了200美元作为分别的礼物。
他去了北卡罗来那州之后还时常给我打电话,我们在电话里无所不谈。据他告诉我,他到那里以后还交了一个当地的女朋友,听起来他在那里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
直到今天,我的眼前有时都会浮现奥兰多的笑容,他那带有一些天真的笑容给我们所有人都留下很深的印象。我至今都不能忘记有一天下午餐馆生意不太忙时,我拿着一本美国《时代》杂志在阅读,那一期《时代》杂志登了一篇报道美国第一富豪比尔·盖茨的文章,封面上就写了这么一句话:“比尔·盖茨的身价已经突破300亿美元。”我记得奥兰多看到那个《时代》杂志的标题时惊呼了一声:“天哪!他一个人的钱可以买下我们整个国家!”我想,比尔·盖茨的钱恐怕不能够买下墨西哥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但是美国的大富翁和世界上许多国家人民的生活有天壤之别。奥兰多那吃惊的模样过了很久都是大伙儿模仿的绝妙素材。
提娜之恋
在我经营餐馆期间,还曾有过一段恋情。
我们餐厅附近,有一个我们大家都常去的冰淇淋店。我和李嘉年一起经营餐馆的后期,冰淇淋店里来了一个西班牙女孩。
那一天餐馆收工之后,我和奥兰多锁上了餐馆的大门,我请他到旁边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我们和整个商业中心每家店的店员都很熟,因为这个商业中心不大,而这些商店的员工几乎每天都到我们店里来用餐。
我们一进入冰淇淋店就看见一个新来的女孩。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她个子不高,但那碧绿的大眼睛像深深的海水一眼看不到底,棕色的长发瀑布般下垂到后腰,她说英语时有一种非常可爱的外国口音,神情里还略有一丝少女的羞涩,与美国女孩那种落落大方、开放爽朗形成很强的反差。和一般美国女孩不同,她平易近人,待人非常友善,脸上总是挂着真诚的微笑。我马上就被她吸引住了。我们问她从哪里来,才知道她刚从西班牙和她母亲一起来到美国。这是她来美国后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她白天在当地的社区大学读大学一年级,她的名字叫提娜。当时我没有女朋友,很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个新的女朋友。提娜的微笑牵动了我的心。奥兰多也很敏感地看出来我对提娜的好感,从冰淇淋店出来后,他说利用他的西班牙语优势帮我在提娜面前说说好话,但我必须多请他几次客。我捶了他一拳,不过我真后悔过去没有更好地学习西班牙语,我心想要是可以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和她交谈该多好。
自从认识提娜以后我就时常在工作不忙的时候到提娜的店里,那段时间我肚子里塞满了冰淇淋,嘴里也满是冰淇淋味儿。很快我们就成了朋友。见到她时,我常常用刚从奥兰多那里学到的一两句西班牙语来做开场白,我发现这个方法非常有效,因为我可以对她用西班牙语说“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就好像我是在学说西班牙语,而同样的话用英文说出来就显得太露骨了。我发现和她说西班牙语很容易拉近两人的距离。她还表扬我说,我讲的西班牙语虽然不多,但每个单词的发音却很纯正。不过有时候也会闹笑话,有几次我说了新学到的几句相对较难的西班牙语,她咕噜咕噜回答了一大通,我却一个字也没听懂,看着我满脸疑惑的神情,她就会忍不住掩口笑起来。
不久我就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不过她说,她的母亲对她管得很严,即使是周末休息日,一到晚上九点她就不能再打电话了。
有一天晚上我在餐厅关门以后照例又到提娜上班的冰淇淋店去看她。平时每天晚上她下班之后,她的亲戚都会开车接她回家。可是这天她的阿姨打电话到店里说有事情不能来了。真是天赐良机,我自告奋勇提出送她回家。那时候我们已结识了一段时间,她微笑着同意了。
她家住得有些远,在送她回家的车里我们一路聊天,快到她家时,她忽然对我说:“你知道,我来自西班牙的一个海边小镇,那里的民风比较保守。今天假如是在我的家乡的话,我都不敢让你单独送我回家。”
我不以为然:“我送你回家是为了让你更安全,这有什么不好呢?”
她说:“对啊,所以我并没有反对。不过假如你要是请我出去玩的话,还必须先通过我的母亲,只有她同意了才行。”
在和女孩的交往中,男孩子要么反应迟钝,要么是聪明过了头,很少能不偏不倚地猜中女孩子那微妙的心思。我这人有些迟钝,当时并没有对提娜说的这句话深究,回到家里才反应过来,想她是不是在暗示我应该请她出去玩呢?第二天我忙不迭地打电话给她,提出请她去看电影,她果然说她必须征得她母亲的同意才行,但是听得出来,她很乐意和我一起出去。
到了那个周末,我穿戴整齐,按照和她商量好的时间到她家去,当着她母亲的面正式邀请她。提娜好像事先做过她母亲的“思想工作”,她母亲和我聊了一会,同意了我的请求,不过关照我们必须在晚上九点钟以前回家。
那天我请提娜看了电影,还请她吃了顿中国餐。我记不得那天看的是什么电影了,只记得我们两个都挺快乐。我最喜欢的就是她那带着西班牙口音的英语,在我听来那就像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音乐。
提娜告诉我她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并不富裕,是她母亲一手把她带大。她在美国有一个阿姨,是她阿姨邀请她和母亲来到了美国,开始新的生活。在西班牙的海边小镇上,还有她的外公和舅舅。
很巧的是,提娜在大学里学的是会计专业,这是我的本行,因此每当她遇到学习上的问题就会来找我,我会亢奋大半天。她非常佩服我的数学水平。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我的数学特别好,但比起她来是要高出一大截,帮助她是绰绰有余。但是她却坚持认为我是个数学天才,似乎没有我不能解答的问题。有时候她还说我对一些数学问题比她的教授讲得更透彻。
一次她做功课时遇到一个难题,来找我帮忙。我拿过她的书看了一会儿,虽然这道题对我来说很容易,但我却摆出一副作难的样子,皱着眉头一边把书递还给她一边说:“这个问题很难解,我也不太有把握。”
她看我要推托的模样就有点着急起来:“那你赶快先告诉我该从什么地方着手解这道题?”边说边又把书塞到我手中。
我捧着书,眼睛却盯着她:“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难题,但你得好好酬劳我一下才行。”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我在奥兰多的建议下设计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圈套,这时她正在步入陷阱。
“你得给我一个吻。”我仍然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垂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并没有马上表示异议。
我不想让她对此多加考虑,趁她还处在羞涩的眩晕中,立刻开始给她讲解那道问题。我又是画图,又是打比方,讲了个明明白白。
“懂了吗?”我要她确认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
“懂了。”她倒也并不含糊,倾过身来在我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感到心满意足,看着她那双大眼睛,不由心旌摇荡,我真希望她还有许许多多的难题需要解答。
虽然我要经营餐馆,平时空闲时间不多,但是一有空我就会和提娜在一起。我教她学会了开车,有时我们还到附近的一个湖边去野餐。遇上周末提娜和她母亲还会请我到她家去品尝西班牙风味的餐点。
对于在美国的生活,我们两个都有同感,虽然这里物质条件十分丰富,赚钱的机会似乎也不少,但我们都觉得美国的人情味比较淡薄。她时常讲起在西班牙海边小镇的风土人情,那里的生活远比不上美国富裕,人和人之间却非常友好,一到周末和节假日大家都带着各种食品到公园或海边去野营。在美国似乎每个人都是整天忙着赚钱,即使到了下班、周末休息的时间,许多人宁可枯坐在电视机前,却很少带着家人出去郊游野餐。在美国要交一个知心的朋友也似乎不那么容易。
提娜对中国也有一些了解,她说从小就从各种书籍上看到许多关于中国的故事,她知道那是个非常遥远、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国家。她很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饱览中国各地的风景名胜。我对她说,到那一天我一定会为她做向导,带她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
在我俩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提娜就充分显示出了南欧姑娘特有的热情奔放。
这天我去看她,她对我说:“这个星期六我的一个西班牙朋友过20岁生日,要在她家开派对,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当然很愿意和她一起去,到了星期六晚上,我们便带上生日礼物,一同来到生日晚会。
到了地方一看,哇,真是热闹!房子前院草坪的树上,挂满了各色气球,进进出出的每个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有一个小乐队在演奏着欢快的乐曲。
我们进到屋里,和主人打招呼。今天来的全是说西班牙语的。我在客厅中坐下后,大家对我十分热情,有的拿啤酒给我喝,有的让我吃点心,好几个亲朋好友围着我说说笑笑。我也马上就被欢乐的音乐声、笑声感染了,我尽量用西班牙语和大伙聊天,大家都夸奖我的西班牙语说得好。我就幸福地说那是提娜的功劳。
我到美国难得参加一次这么热闹的聚会。这是一个到处洋溢着欢乐的夜晚,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