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愿意把这份电报同样转发海军部队,斯塔克又犹豫了。在他的记忆中,类似的
戒备命令已经发得太多了,11月27日已经发过,后来他又亲自向金梅尔写过信,
再发警报,会不会像那喊“狼来了”的小孩?不过,他最后同意马歇尔在电报的末
尾加上“通报海军”几个字。斯塔克还主动提出,是否用海军的电报系统发报,马
歇尔谢绝了,说陆军的通讯系统也不错,完全可以胜任。
布拉顿把电文送到陆军部文电中心,交给了爱德华·弗伦奇上校。但是,可能
是由于时间紧迫,马歇尔的笔迹十分潦草,弗伦奇根本看不清,于是又赶快与布拉
顿一起研究参谋长到底写了些什么。几分钟之后,这项工作也完成了。布拉顿回到
陆军部,告诉马歇尔,电报将在半小时内全部发出。马歇尔还是心神不定,隔了一
段时间又让布拉顿去看看,发报是否顺利,布拉顿回来说,一切顺利。马歇尔这才
放下心来。好了,戒备命令已经发出,即使日本采取什么行动,他也不怕了。
可是布拉顿没有向他的上司说出实际情况。真实情况是,一切进展顺利,但夏
威夷除外。由于天气不佳,至夏威夷的线路不通,弗伦奇无法要通夏威夷的陆军电
台,他只得采用迂回的办法,通过商业通讯渠道把电文发了出去。夏威夷时间7点
33分,美国西联电报公司檀香山分局收到了这份电报,但没有按急电立即送至夏
威夷陆军司令官手中。等肖特中将收到这份电报时,已经是下午二时了,此时的珍
珠港,已经是一片废墟。
华盛顿的最后一天就这样度过了,夏威夷的情况如何?
6日傍晚6点30分(均为夏威夷时间,下同),肖特将军准备携夫人与他的
情报参谋肯得尔·菲尔德夫妇共进晚餐,正要出发时,另一位情报参谋乔治·比克
内尔来找将军,说他刚刚从电话里听到一段奇怪的谈话。东京的一位新闻官员打电
话与火奴鲁鲁一位日本牙医的妻子聊天,电话里谈到了珍珠港内的飞机、舰队的数
量如何,飞机晚上是否使用探照灯。此外,他们还谈到夏威夷的花卉情况。那个日
本女人回答称:“现在是全年中开花最少的季节,然而,木模红和圣诞红现正盛开。”
私人电话中涉及军事机密,且谈论花卉竟然要打越洋电话,这不能不引起比克内尔
的怀疑。他觉得情况紧急,某种事情正在策划之中,以至于不能等到明天再向肖特
将军报告。肖特和比克内尔讨论了一个小时,但一无所获。此时,夫人的汽车已经
在门外等了他一个小时,早就不耐烦了,他决定将此问题暂时搁置,明天再议。本
该引起肖特重视的第一次机会与他失之交臂。
7日凌晨3点42分,此时日本舰队距珍珠港275英里。扫雷艇“秃鹰”号
发现在珍珠港港口外边有一架潜望镜,立即和驱逐舰“华德”号冲上去搜索,但一
无所获。无论是“秃鹰”号还是“华德”号事后都没有报告此事,它们都认为可能
是弄错了。但是,“秃鹰”号并没有弄错,它看到的正是一艘日本小型潜艇。第二
次机会就这样悄悄地溜过去了。
清晨6点45分,日本特遣舰队此时距珍珠港180英里。正在执行巡逻任务
的“华德”号在港口外击沉了一艘奇怪的潜艇,一架海上巡逻机也参与了战斗。6
点别分,“华德”号舰长奥特布里奇用无线电向第14海军军区报告:“我们已向
在防御区活动的潜艇投放了深水炸弹。”也许他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够强烈,两分钟
后,他再次报告:“我们已向在防御区内活动的潜艇发动攻击,炮击并投放深水炸
弹。”金梅尔的参谋长约翰·厄尔在7点12分收到了这份电报,但他本采取任何
措施。理由是,在过去的一周内发生过3次类似的事情,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
值得大惊小怪。
7点钟,日本飞机距珍珠港137英里。两个正在摆弄雷达的士兵突然发现:
一支有很多飞机配合的舰队正向岛上席卷而来。他们打电话给情报中心,值班的是
一位对雷达一窍不通的年轻尉官。他记起今天早上曾从收音机里听到过KGMB广
播电台播放过夏威夷音乐。每当有飞机从加利福尼亚飞来,电台里总要播放这类音
乐。因此,他作出了一个合乎常情的判断:雷达上出现的一定是自己的飞机,因而
命令那两个士兵:不要操心。那两个土兵继续玩着雷达。他们发现,飞机越来越近
了。到7点39分,它们从雷达上完全消失了。因为距离太近了,雷达不再能发现
它们。第四次机会失去了。7点55分,第一批日军的炸弹落了下来。
偷袭珍珠港一剧谢幕了,美国人关于灾难起
因的争论也开始了。是出于人性的弱点,还是一
群笨蛋干的蠢事,抑或是罗斯福的阴谋?美国人、
日本人、中国人,对这件事各有说法。
珍珠港事件是美国历史上的重要事件,也是美国情报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在这之前,绝大多数的美国人都认为,由于大西洋天险的存在,美国是一个世外桃
源,战火不会烧到美国人身上,只要美国洁身自好,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是,珍
珠港事件把美国人的梦想击得粉碎。珍珠港事件后一天,美国国会以压倒多数,通
过了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决议。这在珍珠港事件之前是难以想像的。山本五十六
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投了罗斯福政府一票,解决了令总统头疼的一个难题。
珍珠港的基地毁了,太平洋舰队大部分沉入了海底,美国也参加了第二次世界
大战,胜利虽然还很遥远,却不是不可指望的。照理说,珍珠港事件已经成了历史。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自12月7日那个耻辱性的事件发生后,珍珠港就一而
再、再而三地进入人们的话题。美国国会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委员会,调查事件的
起因。日本人的偷袭是如何得手的?美国人为什么会遭到突然袭击?人们对这些话
题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令所有的局外人百思不得其解。美国人怎么了?难道他们真
的如此好奇吗?
珍珠港事件的一个当事人,当时的陆军情报部长迈尔斯将军在事后曾说起这个
现象。他说:“英国人事先多少料到他们的将军们会干蠢事,因此,在大难临头时,
他们并不真正感到突然。他们并没有热衷于寻找替罪羊,而是盼望出现奇迹,祈求
上帝搭救他们平安渡过难关。那就是他们如此感激敦刻尔克撤退的缘故。与此相反,
美国人则指望他们的将军出类拔苹,永远不出差错。因此,一旦大难临头,他们就
追查谁在搞阴谋诡计。这不可能是我们的将军或者广大指战员搞的名堂,一定是有
人在什么地方干了卑鄙勾当。谁是阴谋分子?那就是为什么大家对珍珠港事件发了
疯似地猜疑不休的缘故。”
迈尔斯此言揭示出美国人的一种典型心态,那就是凡事都喜欢追根究底。从科
学发现来说,喜欢寻根究底是发现的源泉,没有这种好奇心,科学是永远不会发展
的。试想,如果不是牛顿好奇,那么苹果为什么落地也许到现在还是一个秘密。但
是,如果换一个说法,追根究底实际上是不愿相信别人对客观事物的解释,也是一
种猜疑心理或是阴谋心理的体现,认为其他人的解释都是弥天大谎,只有自己能发
现真理,戳破这种谎言。这就是美国人的心态。正是在这种心态驱使下,美国人调
查了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结论是:美国政府为了一帮军火商的利益,
把美国人民拖入战争。这就是美国在30年代奉行名义上中立实际上是孤立主义政
策的原因。
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是美国政府故意设下的圈套,那么,第二次世界大战
的情况如何呢?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话题。在他们看来,珍珠港事件确实有
一连串的巧合,巧得让人难以相信。比方说,美国人民不愿参加战争,而美国政府
却千方百计要把美国人民引入战争中去,正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日本偷袭珍珠港
事件,孤立主义政策彻底破产,罗斯福政府的阴谋得逞。难道真有这么巧?难道日
本人真愿意帮美国政府这个忙,让强大的美国人来打败自己?在猜疑心很重的美国
人心里,珍珠港事件肯定不会如此简单。珍珠港事件距离今天虽然已经有五十多年,
在这半个世纪的风云中,美国人对珍珠港事件进行的正式调查不下四次,积累的卷
宗有几英尺厚,写下了几十本著作。这些著作的作者,有半数以上的人在他们的书
中指责美国政府要弄阴谋,故意设下圈套,让日本进攻珍珠港,造成守军的重大损
失,从而把美国人引人战争。后来有人把这种指责归结为“罗斯福阴谋论”。提出
这种阴谋理论的首先是一些孤立主义分子,因为美国参战挫败了他们的图谋,他们
对此不满,因此希望对珍珠港事件有一个不同于官方的解释,藉此来证明自己过去
的政策是正确的。
孤立主义分子首先发难,学术界就紧紧跟上。这方面起主导作用的是一个名叫
查尔斯·比尔德的历史学家。这位研究美国历史的专家,就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
美国人的典型。本来,美国史学界对一些历史问题都有现成的解释,可是,这位比
尔德先生,不唯书,不唯上,敢于独树一帜,对许多现成的问题提出自己的主张,
“修正”史学界的错误认识。比尔德勇于探究真理,在历史研究中也确实发现了不
少问题,后来比尔德自成一派,成为美国“修正学派”的鼻祖。在这位老先生“修
正”的命题中,就有珍珠港事件的起因解释。他认为,珍珠港事件是罗斯福总统的
苦肉计。罗斯福明明已经知道日本要进攻珍珠港了,可是他偏偏不向珍珠港的守军
发出警告,让他们造到袭击,从而把战争责任推到日本身上,最终把美国人民拖入
战争。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阴谋,他又把夏威夷的陆海军将领如太平洋舰队司令
金梅尔、夏威夷陆军基地司令肖特革职,让他们充当替罪羊。比尔德此言一出,立
即在美国朝野引起极大反响。美国国会围绕珍珠港事件的调查,实际上主要是寻找
证据,证明确实有人在搞阴谋,要把美国拖入战争。
鼓噪“罗斯福阴谋论”者,除了美国人自己外,还有珍珠港事件的始作确者,
发动这场战争的日本人。这个缺乏历史责任感、永远不肯面对现实的民族,虽然口
口声声说自己发动的战争是一场“圣战”,要把英美帝国主义从东亚赶出去,救东
亚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建立由日本领导的“大东亚共荣圈”,但是,他们也知道
发动侵略战争不得人心,突然袭击或者不宣而战更会在历史上留下千秋骂名,他们
说什么也不肯承认珍珠港事件是突然袭击。当美国人自己乱了阵脚,为珍珠港事件
提出了一种“阴谋”理论后,他们就来劲了,觉得所有的罪孽都可以推到罗斯福政
府身上。在鼓噪“罗斯福阴谋论”时,他们最为起劲,不断为“修正学派”摇旗呐
喊。这里面最有名的当数两个人,一个是编撰《大东亚战争全史》的服部卓四郎,
他编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