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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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失误-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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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接触,从而失去了与新政权改善关系的良机,最终导致人质事件的发生。而布热
津斯基则指责沙利文不听政令,自行其是。两人争论的焦点在于:沙利文到底是不
是有先见之明,预告过伊朗危机?
    事后看来,德黑兰大使馆确实向华盛顿发出过警告。1978年1月8日,伊
朗出现流血事件,从而拉开了其后一连串灾难的序幕。当时,居住在伊拉克纳杰夫
地区的阿亚图拉霍梅尼把他的讲话制成录音带,让信徒们从伊拉克带回伊朗。这些
录音带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伊朗各地的信徒们,通过录音机听到了阿亚图拉
的声音。此外,反对派还通过各种途径到纳杰夫拜访霍梅尼。国王听到这个消息后
大发雷霆,发誓要进行报复。他命令在伊朗《消息报》上刊登一篇低毁霍梅尼文章,
说霍梅尼的生身母亲是舞女,从而触发了星星之火。第二天,在圣城库姆的清真寺,
穆斯林进行示威游行,抗议国王对阿亚图拉的人身攻击。军警向示威群众开了枪,
打死了好几个人。此后,这种冲突演变成恶性循环。根据什叶派戒律,人死40天
后要举行送殡仪式。示威者利用这种仪式再次抗议政府,政府再次出兵镇压,再次
酿成流血事件,人们再次进行示威……如此循环往复,血越流越多,冲突越来越激
烈,矛盾越来越尖锐。2月18日在大不里士,示威群众喊出了“打倒国王”的口
号,冲突逐渐演变成一场宗教革命。
    除了大使馆内部意见分歧外,在伊朗危机的向。犹豫不决本身对时局的判断发
生了矛盾,进一步削弱了警报的可信。死前,沙利文一直认为,国王能够应付得了
这场危机,美国政府不应与反对派联络,一直到10月27日,他都坚持自己的观
点。在27日的电报中,沙利文说“国王是既能约束军方,又能领导国家实行有控
制的过渡的独一无二的人物……我强烈反对向霍梅尼作任何试探……我们注定得与
国王合作。他已表现出惊人的灵活性;依我看来,如果能以负责的方式在伊朗建立
真正民主的政权,他也准备接受”。但是,几乎一夜之间,他的观点发生了根本性
的转折。在2日的电报中,他说国王的政权已经摇摇欲坠,除了实行军事管制外,
别无良策。这个180度的大转变,让华盛顿的决策者们瞠目结舌。
    在整个伊朗问题上,大使馆并不能以一个声音说话。1978年春天,伊朗的
动乱刚刚开始时,大使馆对伊朗的局势作出了正确的判断。但是,关于伊朗事件的
发展方向,大使馆内部的意见并不是一致的。沙利文本人对国王政权的命运是比较
乐观的,国王虽然遇到了严重的麻烦,但这并不至于影响到君主制度本身,而大使
馆政治组的看法则要严峻得多。对政治组的看法,沙利文是不同意的。但是,向国
务院上报情况,并不是大使的专利,沙利文无法阻止政治组把自己的判断发往华盛
顿,但是,他通过别的途径阻止这些情报在华盛顿产生影响。这就是规定情报的密
级,这是他和他的副手的权利。这样,政治组分析报告的密级比起大使本人使用的
要低,而且都是航空邮件寄送,这就注定这些警告不会在华盛顿引起任何反响。难
怪,1978年10月27日,国务院情报研究司肯定,被德黑兰大使馆扣发的情
报比美国其他任何一个大使馆扣发的都要多。国王倒台后,国务院的一份研究报告
也得出相同的结论,说“暗示(国王)遇到严重问题的难得的几份情报被扣发了”。
    “我们所了解的边界那边苏联境内穆斯林持
    不同政见者的情况,比我们所了解的边界这边伊
    朗这些人的情况,可能还要多一些。”美国一位情
    报官员如是说。
    美国情报界对伊朗的局势有一个基本的估计,那就是国王的地位是稳固的,这
不仅是对伊朗形势的“客观”估计,也是美国政策上的“客观”需要。在外人眼中,
巴列维国王是一个强硬的君主,其专制制度在当代的民主化浪潮中堪称一道亮丽的
风景。世界上的王国何其多也,可那绝大多数是君主立宪制。这立宪君主,就跟一
个普通的老百姓差不了多少。他们仅是国家的象征,在维持国家的稳定上,他们有
一定的作用,在其他问题上,他们只是起一个名义上的作用,如英国女王,荷兰的
君主,日本的天皇……莫不如是。像巴列维手执党政军警大权于一身,一句话决定
一个人生死的君主,这个世界上是不多了。国王的秘密警察无所不在,国王的军队
已经武装到牙齿,这样的国王会坐不稳江山?难以设想。美国情报界总的估计是,
国王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这也为以前的危机所证实。1963年木就发生过库姆
事件吗?可是,巴列维毫发无损。美国情报界理所当然地推论,如果再次发生危机,
国王一定可以凭借他的铁腕手段渡过难关。尽管“处死国王”的口号在美国喊出,
尽管总统在欢迎国王时“热泪盈眶”,尽管伊朗1978年上半年持续动荡,但没
有多少人怀疑, 国王这一次仍将渡过难关。1978年 8月,中央情报局在一份
分析报告中称,伊朗并未处于革命中,甚至没有出现革命的苗头。一个月之后,国
防情报局的一份报告大胆地预言,在今后10年时间内,巴列维国王仍将保持强有
力的政权。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必要搜集什么情报呢?
    美国情报界对一场宗教革命缺乏认识。宗教革命是一桩全新的事业。近代有过
宗教改革,但这种宗教改革的目标和途径与今天的伊朗革命截然不同。对一个全新
的事物,美国情报机构缺乏清楚的认识。确实,我们对今天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已
经不感到陌生,但20年前,原教旨主义确实是一个全新的事物。原教旨主义虽然
不是初年代才产生的,但是,它一直处于被压制的地位,没有对伊斯兰社会产生很
大的影响。对这股存在于伊斯兰社会的潜流,情报机构缺乏认识,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会想到,一群手无寸铁的宗教徒会把一个掌握现代化武器的专制政权推翻?这确
实是难以设想的事情。布热津斯基说,一场成功的革命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只
有在革命已经成功后才能说它是不可避免的。他认为,只要掌握权力的领导人显示
出理智和决心,或是通过血腥的镇压,或是通过让步的谈判,都可以达到目的。当
伊朗的宗教革命刚刚兴起时,布热津斯基根本就没有把它放在眼里,而是寄希望于
向国王施加压力,把危机消弥于无形。他根本没有想到,原教旨主义是伊斯兰社会
矛盾激化的必然产物,有着十分深刻的社会基础和群众基础,它不同于历史上改朝
换代的革命。在伊斯兰社会,它几乎是整个民族的革命,整个社会的革命。只要它
得以产生的社会根源不铲除,要扑灭它是根本不可能的。更有甚者,美国政府在危
机后期竟然还寄厚望于伊斯兰政权,指望可以与新政权搞好关系,维护美国在中东
的利益。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妙利文的影响。11月9日,沙利文致电华盛顿。
沙利文为这份电报起了一个很吸引人的题目:“不妨想一想不可想象的事情”。在
电文中,沙利文指出,伊朗的稳定有赖于两大支柱,一是君主制,一是什叶教派。
在过去的15年中,宗教支柱基本上是从属于君主制的。如今宗教势力崛起,因此,
有必要重新检查一下君主制方面所发生的变化。沙利文说,公众对国王的支持已经
急剧减少,现在国王唯一可靠的力量就是军队,大多数观察家都认为,目前君主制
的支柱就是国王加军队。然而,随着军政府的建立,这种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局势
的变化要求我们研究一下军队和宗教势力之间当前和将来的关系。如果军政府控制
不了宗教势力,那么就必须研究一下军队和宗教势力相妥协的可能性,看看这种妥
协对美国的利益会产生什么影响。沙利文的结论是,对它之间的妥协,美国“应基
本上感到满意”,特别是如果它们能够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和平地实现的话。地建议
让国王以及大部分高级军官出国,宗教领导人和少壮派军人将达成谅解。据他估计,
宗教势力可能会接受这种安排,因为这使他们部分地达到目的,既打倒了国王,避
免了大流血,又得到一支愿意替新政权效力的军队。他认为,这种可能性也符合美
国的利益,美国和伊朗之间的关系虽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亲密,但是比起伊朗内乱、
武装部队瓦解这种局面,那要有利得多。沙利文建议华盛顿“想人所不敢想的事情”,
及时作好应变准备。卡特虽然对沙利文的工作不满,但对这条建议似乎还是听了进
去。因此,在伊朗危机后期,美国政府对国王的支持是三心二意的。美国政府希望
国王离开伊朗,让巴赫蒂亚尔执政,缓和局势。
    伊朗虽然是美国的重要盟国,但华盛顿的伊朗问题专家屈指可数。派往德黑兰
出任伊朗大使的沙利文,虽然是一位颇有资历的老外交官,但他对伊朗几乎没有什
么了解。在他工作的岗位中,距德黑兰最近的是印度的加尔各答。他从来没有到过
伊斯兰国家,对伊斯兰的风俗习惯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之所以挑选这样一个人当大
使,据万斯说,那是因为政府需要一个富有同专制政府及铁腕人物打交道经历的外
交官,至于说对那个地区是否熟悉,对那里的文化、习俗是否有专门知识,那是次
要的。1977年6月沙利文到德黑兰就任,半年之后,伊朗的宗教革命就爆发了。
尽管沙利文是一个勤奋的大使,但他显然缺乏时间来熟悉情况。他对伊朗社会的了
解是一知半解的。库姆事件发生后,他意识到这是巴列维政府自1963年以来最
严重的一次危机,但对于宗教在这次危机中的作用他看得并不清楚。在他的眼中,
桑贾比、巴扎尔甘等世俗反对派的力量比宗教势力影响要大得多,对霍梅尼的影响,
他更是视而不见,他的目光停留在与国王关系密切的大阿亚图拉身上。对霍梅尼发
起的这场宗教革命的目标、性质,大使馆更是知之甚少。美国大使馆雇用了大量的
伊朗人,但由于宗教的关系,这些伊朗人都是亚美尼亚基督徒,什叶派穆斯林微乎
其微。这一方面可以归结为文化隔阂,美国人受的是西式教育,接受的是基督教文
化,在宗教上与亚美尼亚基督徒有一种亲近感,而对什叶派穆斯林,美国人则感到
格格不入。当然反过来说也是如此。穆斯林认为,替外国人做事是不太好的。西方
的道德规范及工作纪律与他们的社会习俗格格不入,他们也不愿到使馆做事。经常
与大使馆保持接触的主要是一些在西方受过教育、仰慕西方文明的富家子弟。他们
是既得利益者,希望与美国保持密切的联系。他们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对伊朗下
层社会并不了解,对下层穆斯林的疾苦漠不关心。他们正是这场宗教革命的对象。
沙利文自己也说,大使馆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与这些人周旋上面,得不偿失。
    当伊朗危机日益严重之时,沙利文也想弥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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