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答应放了他吗?难道……他出了什么事?”宝珏皱眉问道。
这下,墨珠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有了机会逃离“发源地”,与大地“接吻”,“紫玉他……他快要死了……”
“什么?!”宝珏一惊:“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乱用私刑?!”紫玉可是我借尸还魂的大功臣,我怎么可以让他有闪失?一想到这里,她也急了,抓着墨珠的手道,“他在哪里?你快带我过去看看!”
墨珠原本还有些担心公主会见死不救,现在看公主也是一副焦急的样子,当下心神大定。他知道。只要公主肯松口,紫玉就能活命,怕的就是公主置之不理,让紫玉自生自灭,那他可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下,墨珠领着宝珏,七转八绕,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院落里花草茂盛,一角竖着一座硕大的假山。墨珠钻进假山洞,宝珏一直牵着他的手,自然就跟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又是别有洞天:原来这里就是地牢的入口!
阴暗潮湿的地牢,墨珠领着宝珏走到尽头。宝珏眨巴了几下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她隐约看见在角落里,躺着一个人影。
“那个……是紫玉?”宝珏疑惑地看着墨珠,后者大力地点头,一脸地悲伤。
宝珏看了看碗口粗的木栏,粗重的铁链和结实的铜锁:“好吧,你去把管家找来,要她拿好地牢的钥匙到这里来。”
墨珠答应着,又跑了出去。
宝珏站在牢门边,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喃喃道:“你可是个大功臣呢!我的事情还多亏了你帮忙……现在,就让我来开始报答你吧……”
掌灯时分,翠竹苑。
“主子,您还不知道吧?”秋住替萧文取下束发的白玉小冠,一边拿着梳子梳理着萧文乌黑的长发,一边卖弄着他从别处听来的消息。
“知道什么?”萧文翻过一页书,不经意地问了句。
“芙蓉院里现在可热闹着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管家甚至到太医院请来了王太医呢!”秋住放下梳子,拿过件丝绸的袍子,搁在书案上,然后给萧文结开身上衣服的带子,服侍他更衣。
萧文听他一说,心里一动。他放下手中的书,沉吟了会儿,还是问道:“莫非……是公主她……又不舒服了?……”
“才不是呢!”秋住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不懂珍惜公子好处的人,生病了才好呢!死了才干净呢!”
“不许胡说!”萧文低声喝道,神情严厉,“她毕竟是公主,是我嫁的人,纵有千般不是,我们也是圣上亲自指婚做的夫妻。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为她守节一生,你这个奴才再乱说话,我立刻就把你赶出去!”
“是……是……”秋住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讨饶,“公子,秋住以后再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冬行本来在给萧文铺床铺被,此时赶紧过来打圆场:“公子,秋住也是无心的,您也知道他这张嘴,没有遮拦,反正这里没外人,教训他几句,以后他断不敢再犯,您可别提什么要赶他出去的话,他这死心眼儿,若是离了公子,怕是马上就要去寻死了……”
“你也不用替他说话。”萧文叹了口气道,“今天,他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他既然会这么说,就说明他心里有这个念头!若是一时口快,对着旁人也这么说上几句……相府里的肮脏事,你们也不是没见过,如今进了公主府,更是有过之而不及!现在若不给他个教训,几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秋住知道了,再也不敢了。”秋住看冬行递了个眼色过来,赶紧低头认错。
“公子,您看,秋住也知道错了,您就饶他这一回吧?”冬行在旁边陪着笑说。
萧文看了看这两个少年——如今自己身边,就这么两个贴心的人,冬行机灵懂事,秋住虽和他同龄,却做事莽撞,没让自己少操心……想到这里,不由得一声长叹。
冬行甚为机灵,赶紧上前扶起萧文:“公子,时候不早了,您快安歇吧。”
萧文躺在床上,两个小厮吹灭了蜡烛,冬行在外间的小榻上躺下——今天轮到他守夜,秋住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秋住!”
正在关门的小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公子,什么事?”
“王太医来……到底是做什么……”
“说是公主吩咐请了来,给先前关在地牢里的小厮看病的。”想了想,秋住还是忍不住再八卦了一回,“听说,那个小厮,是公主亲自从地牢里接出来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秋住关上了门。
冬行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她……大概又在玩什么花样了吧……莫非,这次选择“怀柔”么?萧文苦笑着,知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公主她……还真是会花心思……只是……她的心思为什么不用在别的地方呢?比方说:做学问;比方说:为官之道;比方说:自己……哎呀!自己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嘛!怎么又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起来?!萧文暗骂自己,可心里的想法却无法控制。一颗心兜兜转转,怀着矛盾的心思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芙蓉院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平时又热闹了几分。只不过往常都是朝兼有书房和卧室的正房跑,今天,却是热闹在右厢房——墨珠和紫玉平时住的地方。至于左厢房,自从先前服侍公主的红珊和雪晶相继过世以后,已经空置了很长时间,只有墨珠还经常去那里打扫收拾。
管家韩秀娟从太医院请来的王太医,此刻正屈尊降贵地给个奴才小厮把脉看病。
王太医今年约莫五十来岁,出身医学世家,面容严谨,平素为人古板,但所学医识却颇为广泛,加上家学渊源,在太医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前段时间曾奉旨来给宝珏瞧过伤,和管家韩秀娟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这次就被她请了过来。
从来都是给达官贵人们瞧病问诊,今日却被请来给个小厮看病,王太医不觉有些愠怒,一张富态的脸沉着,怒气隐现眼中:公主这不是在侮辱人么?竟让她一个堂堂太医,来给个奴才小厮看病?!
虽然心中不忿,但碍于“混世魔王”的名声在外,加之又是皇上喜欢的亲妹子,她不便发作,只得隐忍了下来。
“公主,这个小厮不碍事。不过是着了些风寒,如今转成了肺炎,死不了的。”王太医看完病人,向宝珏禀告道。
“都得了肺炎了,还不碍事?!”宝珏瞪大眼睛急道,对于王太医轻描淡写地陈述十分不满,若不是还要指望她来开药房为紫玉调养生息,此刻,她是要指着王太医的鼻子,大骂“草菅人命的庸医”了。
公主一声呵斥,把王太医吓得回了神。她知道自己刚才在不经意中流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由得出了身冷汗,赶紧藏起自己先前的不满情绪,换上一副恭谨的神色作揖道:“公主误会了,臣的意思是,这位小哥儿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按时吃照臣开的药方子抓的药,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的了。”
“哦,是本宫错怪太医了,”宝珏朝她做势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太医去开药房吧……”说完,侧过头来,对身边一个年逾三十的秀丽女子道,“秀娟,你替本宫招呼王太医,再备些礼品,送王太医回家是一并捎上。”
“臣惶恐,臣不敢当!”王太医赶紧推辞。
“王太医客气了。”宝珏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一边朝韩秀娟递了个眼色。韩秀娟会意,稍后拿了一盒核桃大小的对珠送给了王太医做谢礼,另外派人送她回去。
王太医自然是欢天喜地,须知太医院平日并无油水可捞,来找太医瞧病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做官的也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光靠太医的俸禄养家糊口,还不如那些民间小有名气的郎中大夫每年收的诊金。公主这次出手大方,一盒对珠价值千两,这倒是其次,关键在于公主体恤自己的一番心意!当下把王太医满心的不情愿全部换成了感激,自此对宝珏公主言听计从,但凡是公主有请,不必三催四请,总是马上赶到,后来还真替宝珏帮了不少的忙。
韩秀娟送走了王太医,又命人按照她开的方子去抓药,自己赶着回来向宝珏请示。原来是她认为紫玉不适宜再服侍公主,想要另外安排人手进来,同时也好把紫玉迁出“芙蓉院”,另行安排。
“这个么……”宝珏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觉得增添人手虽表面风光,但相对的就人多嘴杂,对自己反而不安全,“依照本宫的意思,还是让紫玉呆在本宫身边……毕竟,他也服侍本宫这么多年了,就是猫啊狗的,时间长了也是有份感情的,何况是个人呢?……再说,换个新人进来,还要重新做规矩,也未必能象他和墨珠这样会揣摩本宫的意思……本宫想来,还是留着他吧,另外也不用再添人手了。”
瞧着韩秀娟仍然不放弃地想开口,宝珏赶紧装模做样地嘀咕起来:“哎——好歹在府里养了这么几年,一身的细皮嫩肉,倒比寻常人家的少年更是水灵,难不成一点油水都没捞到,就让本宫这么白放人出去不成?!岂不是便宜了旁人?!这么亏本的买卖,傻子都不会去做,本宫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这帐还算不过傻子么?!”
一边说,一边偷偷从眼角去看韩秀娟的脸色。果然见她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态,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公主……您……您还是不肯放过紫玉吗?”墨珠咬着嘴唇,在一边怯生生地问道。
“怎么?真以为本宫对紫玉心怀不轨啊?”宝珏看着他的神气,觉得特别好玩,举起一根葱白的手指,当即往他脑门上一戳,道,“那不是为了堵着韩管家的嘴吗?再说了,本宫就是想心怀不轨,也得挑个乖顺听话的呀,你哪只眼睛瞧着紫玉乖顺听话了?”
看墨珠低着脑袋不说话,宝珏眼珠一转,笑道,“有墨珠你这么乖顺听话的宝贝在跟前,本宫是万万瞧不上紫玉的!”
墨珠听她拿话调戏自己,顿时脸羞得通红,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窘得低下头。
他原是宝珏房里的人,虽未及冠,但早已经被“宝珏”强迫着做过那挡子事,与情事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宝珏”喜新厌旧,把柔顺的他弄上手没几天,就嫌他在床第之间不懂风情、过于听话而失了兴趣,反而瞧着倔强的紫玉又动了心思,成日里尽想着如何把紫玉弄到手,故尔只召他侍寝了几次,就不再要他作陪。墨珠暗自庆幸紫玉转移了公主的注意力,使自己暂脱魔掌,不料紫玉却闯下大祸,墨珠为他在公主面前求情奔走,也是有了一份歉意在里头。
今天,公主突然出言调戏自己,墨珠心里又惊又急,但这几天的相处,让他对公主已渐生了情愫,加之天性柔顺,不敢反抗,所以只好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闭着眼睛,做好被公主为所欲为的准备。
没想到,宝珏只是拿他寻个开心,口头上占点便宜,嘴里说的轻佻,并没有更进一步动作的打算。墨珠等了半晌,见她没动静,偷眼一看,公主已经坐到一边翘着脚喝茶去了,心下顿时一松,同时却隐隐地泛起一股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