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舒之弃长生- 第53节

严素非闻言一阵沉默。

脑海里想起王弗及和兰蕊皇后说过的话，心突得一疼，叹道：“也许我和过去和望月皇族有极大的关联。”

见严素非不解之色，我想了想，将王弗及和兰蕊皇后说过的那些话一一说了他听。严素非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是说，你自海上来，找到了兰守轩，而后又和云玦皇妃发生了一些事，最后云玦皇妃死了，你也变成活死人？”严素非简单概述了番。

“嗯。”我点点头，复而又想起了一件事，便问道，“在我刚来到和乡的那段时间，兰守轩曾经来过严家，这件事，你可知道？”

“嗯？”严素非有些茫然。

“我曾经问过你，在我半梦半醒间，是不是有人来过，那人的身上有着冷香。”我提醒道。当初我在半梦半醒间常常闻到一股冷香，所以等到清醒时便问他半夜是否有人来过，他说我只是做梦了。他说我做梦了，我便也作罢。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你说是我做梦了，其实那不是梦！那不是梦，真的有人来过！那个人是兰守轩！我在他的娆林里见到他的时候，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我问他是否来过和乡，他点头承认了，并告诉我他是来给我治病。”

严素非闻言，微怔，“那个人，是望月先帝兰守轩？”

我点点头。

“他为何会来给你治病？”严素非的眉头更拧，“兰守轩的无上功诀，却也是极厉害的内功修为！看来，你跟望月国的渊源颇深！”

话到此，两个人又是沉默。

抬头望，日头，渐渐西斜。

我看着那日头，想起之前离开留照前往望月时洗月湖上的流光溢彩，脑子里迸出了一桩疑问，“那时苏青云遣我去望月，说是故人兰守轩命不久矣，他这个留照王爷不方便前去，便让我带他前去见兰守轩最后一面。那么，苏青云跟兰守轩交情很深么？”说完这话，我心中又冒出另一个疑问，于是继续问道：“如果交情很深，那苏青云是否也知道我的过去？”话音刚落，心中一颤——苏青云知道我的过去，这倒是我从未想过的！

严素非似乎也被后一个疑问问得心惊，看着我的眸子一沉，脸上浮现复杂神色，过了一会才静静道：“我看不见得。王爷少年时期在望月待过一段时间，想必是在那时候和望月先帝认识，不过没过多久王爷便回了留照，之后被封王，也就没再离开过留照。当初他跟我说要送你去望月，也只是说让你代他去见他最后一面。”严素非回答完毕，眼神一转，又道，“你是否认为王爷送你去望月见兰守轩另有隐情？”

“也不是。”我摇了摇头，只觉心中又是一片混乱，“只是突然想起而已。”

见沉默又来，严素非轻咳了一声后，转身踱步向前。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

这个人，我曾经以为是我兄长的这个人，原来，跟我毫无关系。和乡严家，原来，也跟我毫无关系。

他待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云家人，就像缥缈风守护我，只是因为我是云家人一样。

我低着头，跟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却不知为何，竟有了种渐行渐远的错觉。正当我因为这种感觉而心慌的时候，严素非停下了脚步。他站定，侧着身，看着我，似是等着我跟上他。我的心一暖，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

第一次我和严素非并肩走着。我侧着头，看着他的侧面，发现他脸上的严厉之色竟淡了好几分。

“严素非，你为何想着要告诉我了？”我轻声问道。之前他可是一直沉默着不说。

“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只想让你太平度过此生。你既已忘记了过去的事，那么就与过去割舍个干净。现在告诉你，是不想你为失忆而困扰。”说到这，严素非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恢复云家人的身份，这到底是好是坏。”

听着严素非叹气，我的心里有些怅惘。

是啊，如果我恢复云家人的身份，如果我记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那这到底是好是坏？

一开始我视万事为浮云，到现在我苦苦追寻一个真相，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

心中的天下已慢慢倾覆，重建出的却是一个玄奇的陌生世界——我能承受住吗？

和乡严家那位淡定的私生女，传说中长生不死的云家后人，这两个身份，我到底宁愿是哪个？

如果我没嫁给苏青云，如果我没离开留照，如果我没遇到那么多人经历那么多事，是否一切都会维持平衡？

苏青云——是了，当初严素非不愿我嫁给苏青云，或许就是不愿我陷入麻烦中，可是我“心意已决”，他无可奈何。一切到底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么以后我又该怎么办？继续去追寻答案，还是一切暂停？

我云家人的身份是不是该隐藏起来？

之后，我又该如何面对严素非？

一时间又是千头万绪。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严素非清冷而坚定的话，“不管怎样，和乡严家，永远是你的家！不管你是姓云，还是姓严，你都永远是我严家的人！”

我抬起头，心潮涌动。

“和乡、云门始终在你的身后！有朝一日，你若恢复了记忆，要回归海上，我严素非若还活着，定会送你到最后！”

我望着严素非，看着他那张依然严厉的面孔，鼻子酸涩。转过身，往前走，吸一口气，悠悠道：“以前我听着陈列衣说世事难料，总是不明白，如今我总算体会了。不过，虽说我是云家人，我也不希望和乡、云门因我而改变什么。”一切维持原状，便好。

“倘若因为苏王爷呢？”

对于严素非突然丢出的这句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琢磨过来后，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我本身，可以不扰尘世，与世无忧，自然也就不会让和乡、云门自然作出多大改变。然而，如今我已不单是“严家人”，而是成了苏王妃，那么因着我的缘故，和乡对于苏青云也便会转变态度。

苏青云一直被传言要夺取那张黄金宝座，皇王之争甚至成了茶楼酒肆里的话题，那么也许从我说要嫁给苏青云的那天开始，和乡便开始改变，从中立立场转变为拥护苏青云。

可是——我想着苏青云温润的笑容，怎么都联想不起来这么一个人会是“皇王之争”的一方。

因为怀疑，所以疑问。“那么，传言中的皇王之争，是真的？”

随着我走的严素非思索片刻，沉沉道：“皇王之争已是多年的话题。苏王爷也确实有着夺位的动机和势力。其实很早之前，苏王爷的势力便足以与宫里那位分庭抗争，然而他一直按兵不动，不知为何！”

“他娶了我，和乡也改变了中立，那他的势力不是更加庞大？”

严素非听我说完，摇摇头，道：“外界都传和乡已然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然而到目前为止，我和乡依然纹丝不动。”

我顿住，诧异，“你是说，和乡依然保持中立着？”

“正是。外界都以为我严素非的妹妹嫁给苏王爷，我和乡便和王府成了一条绳上的蚱蜢，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和乡，多是云门之人，并不入世，对皇权之争更是不以为然，又怎会轻易改变初衷！”

严素非言之凿凿，然而我想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也没几个会相信。

短暂沉吟后，我又想起了一码事，“照你所说，苏青云没有和乡的支持势力依然到了足以和苏青哲抗衡的地步？”

“不错。”严素非眯了眯眼，道，“苏青云是个了不起的人！如若他做了留照国主，说不定留照会更强大！”顿了顿，又道，“刚才说他一直按兵不动，我想他是静待佳机。不过最近手下得到线报，苏王爷似乎准备做出些动静！”

“你的意思是，他要开始……”——造反了？我想我的眼中惊讶丝毫不掩。

严素非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宫里的事，“最近宫里不太平，皇后薨逝，族长一方想让陛下立勉妃为后，陛下并不同意。如今双方正僵持着……”

苏氏宗族一方本是中立，后来偏向苏青哲一方，如今双方关系紧张，那么在一旁静候的苏青云是否捕捉到了这个佳机？那么，佳机已到，苏青云是否该下手了？

越分析，越心惊，越不敢相信，于是向严素非透出质疑的一瞥，希望他能否定我的猜想。

“其实……”严素非吐出两个字又停顿下来，转而看向我，眼中光芒热烈。

“其实什么？”不知为何，看着严素非眸子里的热意，我有了种极不好的感觉。

“其实，我们云门曾想过，既然苏王爷要夺这位子，我们便帮他夺了，甚至这天下，也一并夺了，到时候，你便也是那万人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章节名称《云破月》

云破月，其实是一个人，其实是一把兵器。但是关于其的戏份已彻底删除。

这章的对话主要就是拢一下之前的线然后在引一下之后的剧情。

☆、云破月（四）

“不要！”严素非的话让我心惊胆战，我想起戏文里说的那些争权夺位的戏码，心里有些不知滋味。篡位造反带来的，可是流血死亡啊！而且，对于什么万人之上我压根不在意！“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是不要！云门追求的是心怀天下，是无欲无求，那么，继续保持这个初衷吧！不要因为我一个人，让大家都卷入纷争！”

严素非轻叹一口气，道：“我便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你看着现在这天下，惦记云家人的是很多，却都是惦记着云家人的长生不死和无边富贵，有谁还敬仰他们的救世功勋！我们云门，一直想改变这局面，一直想光复云家人的风采！”

听着这些话，我的心里感慨万千。虽说我现在已确认是云家人，可是因为记忆缺失，我对云家人的感情并不浓烈，但是虽说不浓烈，却也不是无感，相反，在我还未确定自己是云家人的时候，我便对其极为关注，现在想来，或许这是骨子里的血液作祟。

农庄主人所说的云家人，书卷上所说的云家人，画卷上所画的云家人，梦中所见的云家人，统统给我一种豁达从容的感觉。那么既然是豁达从容，自然也不会在乎世人是如何看待了。

而今严素非说要替苏青云争夺天下，说要重建云家人的光辉，让我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个人，想来是极不符合仙相云家人的行事作风的。

不过若是苏青云真的想做些什么，需要和乡作出点反应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严素非虽说到目前为止和乡依然保持中立，但只怕也是大方向上的中立，在小细节上还是给了苏青云不少方便。苏青云在静待佳机，只怕我这位兄长也在等待着佳机。

想到这里，我的心上有些沉压。深吸一口气，将这沉压撇到一边，开口道，“苏青云既然始终按兵不动，那么我们也便保持初衷吧，等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话到此，却又不知该怎么继续。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就该投入这场皇王之争吗？

严素非似是看出我内心的矛盾，拍拍我的肩，道：“如今一切如同棋局，落子松散，杂乱无章，让人不知究竟，那便安心静候，待水落，石出。”

我点点头，心想也只能如此。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到后院那片湖边，我望着前头那片竹林，望着竹林里若隐若现的那座小楼，随意问道：“你可知那小楼是用做什么的？”

严素非抬起头，看了眼小楼，而后不以为然道：“苏紫烟曾住在这座小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