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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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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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而文若沮之以悴其情。已而,文若出于直言,而不能救其诛;仲达卒为之腹心,而遂

去其惮。方曹公之鞭笞天下,求集大业也,将师四出,无一日而释甲。而仲达独以其身雍

容治务而已,未尝一求将其兵,虽公亦不以为能而欲使之。迨公之亡,始制其兵,出奇应

变,奄忽若神,无往不殄,虽曹公有所不逮焉。魏文固已无忌,仲达固已无惮,天下始甚

畏之,犹公之不亡也。由是观之,仲达之以术略自将其身者,可得而窥哉!奈何诸葛孔明

欲以其至诚大义之怀,数出其兵求与之决于一战以定魏、蜀之存亡哉!

  仲达、孔明皆所谓人杰者也。渭南之役,人皆惜亮之死,以为不见夫二人者决胜负于

此举也。亮之侨军利在速战,仲达持重不应以老其师,而求乘其弊。亮以巾帼遗之,欲激

其应。仲达表求决战,魏君乃遣辛毗杖节制之。亮以仲达无意于战,其请于君,徒示武于

众耳。嗟夫!谓仲达之请战以示武于众者,则或有之;谓其有所终畏,而无意于一决者,

亦非也。虽然,使辛毗不至,则仲达固将不战也。仲达之所求者,克敌而已。今以一辱,

不待其可战之机,乃悻然轻用其众为忿愤之师,安足为仲达也?晋之朱伺号为善战,人或

问之,伺曰:「人不能忍,而我能忍,是以胜之。」岂以仲达而无朱伺之量耶?察其所以

诛曹爽者,足见其能忍而待也。故其策亮曰:「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

权,虽提卒十万,已堕吾画中,破之必矣。」此仲达之志也。亮之始出也,仲达语诸将曰

:「亮若勇者,当出武功,依山而东;若西上五丈原,则诸军无事矣。」昔曹公攻邺,袁

尚以兵救之,诸将皆以归师勿遏,当避之。公曰:「尚从大道来且避之,若循西山则成擒

耳。」尚果循西山,一战擒之。卢循反攻建邺,宋武策之曰:「贼若新亭直上,且当避之

;回泊蔡州则成擒耳。」循果泊蔡州,一战而走之。亮之趋原,与袁尚之循西山、卢循之

泊蔡州等耳。盖锐气已夺,固将畏而避人,不足为人之所畏避。此三君者,所以易而吞之

也。亮常岁之出,其兵不过数万,不以败还,辄以饥退。今千里负粮,饷师十万,坐而求

战者,十旬矣。仲达提秦、雍之劲卒,以不应而老其师者,岂徒然哉!将求全于一胜也。

然而,孔明既死,蜀师引还,而仲达不穷追之者,盖不虞孔明之死,其士尚饱而军未有变

,蜀道阻而易伏,疑其伪退以诱我也。向使孔明之不死,而弊于相持,则仲达之志得矣。

或者谓仲达之权诡,不足以当孔明之节制,此腐懦守经之谈,不足为晓机者道也。

 

 

〈邓艾论〉

 

  事物之理,可以情通,而不可以迹系。通之以情,则有以适变,而应乎圣人所与之权

;系之以迹,则无以制宜,而入乎圣人所疾之固。是以天下事功之成,常出于权;而其不

济,常主于固。夫以人为是而求践之,不知所以践者,于今为非;以人为非而求矫之,不

知所以矫者,于今为是。是皆不求通之以今日之情,而系之以既往之迹,故其所以践与矫

者,适足以为祸悔之资也。

  昔卫青之击匈奴,其裨将苏建尽亡其军,于令当斩。青以不敢专诛于外,囚建送之。

人皆多青之不擅权,得所以为臣与帅之顺道也。皇甫嵩讨贼梁州,董卓副之,贼平,诏卓

以兵属嵩,卓不受诏,挟兵睥睨。人皆劝嵩诛之,嵩不欲其专诛于外也,而以状闻。卓因

遂其凶逆,卒以不制。夫嵩之舍卓者,非出于他也,盖以卫青不戮苏建,获恭厚之誉,遂

系迹而求践之。不知所以舍卓者,于今为纵寇也。邓艾之伐蜀也,出于万死不顾一生之计

,乘危决命,卒俘刘禅,可谓功矣。然其心气阔略,以为阃外之任,当制威赏。乃大专拜

假,至欲擅王刘禅,留西不遣。虽司马文王以顺谕之,犹不见听。是以钟会得入其间,以

及于诛而不悟也。夫艾之专制者,非出于他也,盖以皇甫嵩常要誉求全而失于董卓,故蹈

后悔,遂系迹而求矫之。不知所以矫嵩者,于今为召祸也。是皆不求通之以今日之情,而

专系乎既往之迹。此所以不自知夫祸悔之集也。

  观艾之为将也,急于智名而锐于勇功,喜激前利而忘顾后患者也。艾常以是胜敌矣,

而卒结祸于其身者,亦以此也。始钟会以十万之劲而趋剑阁。姜维以摧折之师,惫于奔命

,虽能拒扼,而终非坚敌也。艾为主帅,不务以全策縻之,乃独以其兵万人,自阴平邪径

而趋江油,以袭刘禅。盖出其不意,而行无人之境七百余里,凿山险,治桥阁,岩谷峻绝

,士皆攀缘崖木,投堕而下。又粮运不继,而艾至于以毡自里,转运而下。呜呼!可谓危

矣。士皆殊死决战,仅获破诸葛瞻之师,而刘禅悸迫,实时束手。使禅独忍数日之不降,

以待援师之集,则艾为以肉齿饿虎矣。艾一不济,则钟会十万之师,可传呼而溃矣。艾以

其身为侥幸之举者,乃求生救则之计,非所谓取乱侮亡之师,而亦非大将自任之至数也。

是役也,非艾无以取胜于速,而其胜也有出于幸。使其不幸而至于溃败者,亦艾致也。夫

奇道之兵,将以掩覆于其外,必有以应听于其内,然后可与胜期而功会也。唐李愬之入蔡

以取吴元济也,以其有李佑之为乡导故也。使其无应听之主,则愬亦何能乘危而侥幸也?

西汉中兴之名将,无若赵充国,史称其沈勇有大略。观其为兵,期于克敌而已,每以全师

保胜为策,未尝荀竟于一战。故其居军无显赫歼灭之效,卒至胜敌于股掌之上。安边定寇

,皆出其画,而独收其成勋,他将无与焉,几于所谓无智名、勇功之善者也。由是观之,

艾之所以不免者,亦其操术之致然也!

 

 

〈吴论〉

 

  古之豪杰,有功业之大志,其才力虽足有以取济,而无谋夫策士合奇集智以更转其不

迨,使无失乎事机之会,则往往功败业去而为徒发者皆是也。

  昔东汉董卓之变,豪杰相视而起于中州者,若袁、曹、刘、吕,皆负其奸豪之资,求

因时乘变以济所欲。特孙坚激于忠勇,投袂特起于区区之下郡,奋以诛卓,虽卓亦独惮而

避之。惜乎!三失大机而功业不就,卒以轻敌遂殒其身,由无谋夫策士以发其智虑之所不

及故也。

  始坚以义从之士起于长沙,北至南阳,众已数万。南阳太守不时调给,坚责以稽停义

师,按军律而诛之,人大震服。南阳民籍且数百万,兵强食阜,而坚不遂据之以治军整卒

,命一偏将西趋武关以震三辅,身扼成皋而定巩、洛,迎天子而奉之,仗顺讨逆,以济其

志,乃反弃去。而袁术得以起而收于羁旅之中,以为己资,遂以骄肆。此坚之一失也。

  夫董卓之强,天下畏之。袁绍、曹公相与歃血而起者凡十一将,皆拥据州郡,众合数

万,然无敢先发以向卓者,独曹公与其偏将遇,遂以败北。而坚独以其兵趋之,合战阳人

,大破其军,集其锐将。卓深震惮,乃遣腹心诣坚和亲,咸令疏其子弟胜刺史郡守者,悉

表用之。向使坚阳合而阴伺之,差其宗亲苟胜军事者皆列疏与焉,使得各据土握兵以大其

势,徐四起以蹙之,则其取卓易于反掌。不知出此,乃怒辱其使,誓必诛卓,使之愤惧,

遂残污洛阳,劫持天子,西引入关以避其锋而穷其毒。此坚之二失也。

  夫兵以义动者,其势足以特立,则何至于附人?苟唯不能而有所附,必其德义足以为

天下之所归往者,然后从之。袁术徒膺藉世资以役天下,其骄豪不武,非托身之主也。坚

已驱卓而收复雒阳之残坏,不能阻山河之固,因形势之便,以观天下之变。乃还军鲁阳听

役于术,为之崎岖转战以搏黄祖,卒殒其身于襄、汉之间,无异士伍。此坚之三失也。夫

一举事而三失随之,则其功业违矣。

  孙策壮武,术略过于其父,又有周瑜、鲁肃之俦以辅其起。惜乎,坚之不善基也,使

其不得奋于中原以竟天下。然策一举而遂收江东,为鼎足之资,使之不死,当为魏之大患

。策之不得起于中原,非其智力之不逮,盖袁绍已据河北,曹公已收河南,独无隙以投之

故也。以刘备之间关转战,至于白首,不获中州一块之壤以寓其足。而策乃能以敝兵千余

渡江转斗,不数岁而席卷江东,此其过备远矣。权之勇决进取,无以逮其父兄,然审机察

变,持保江东,于权有焉。

  夫三国之形,虽号鼎足,而其雌雄、强弱固有所在:魏虽不能遂并天下,盖不失其为

雄强;吴、蜀虽能各据其国,然不免为雌弱。权惟能知乎此,是以内加抚循,而外加备御

而已。时有出师动众,以示武警敌者,北不逾合淝,而西不过襄阳,未尝大举轻发,以求

侥幸于魏。而魏人之加于我,亦尝有以拒之,未尝困折,是以终权之世而江东安。由是观

之,则权之为谋,审于诸葛武侯之用蜀矣。

 

 

〈蜀论〉

 

  或曰:刘备之争天下也,不因中原而西入巴蜀,此所以据非其地,而卒以不振欤?曰

:有之也。备非特委中原而趋巴蜀也,亦争之不可得,然后委之而西入耳。备之西者,由

智穷力惫,盖晚而后出,于其势之不得已也。

  方其豪杰并起,而备已与之周旋于中原矣。始得徐州而吕布夺之,中得豫州而曹公夺

之,晚得荆州而孙权夺之。备将兴复刘氏之大业,其志未尝一日而忘中州也。然卒无以暂

寓其足,委而西入者,有曹操、孙权之兵轧之也。备之既失豫州而南依刘表也,始得孔明

于羁穷困蹙之际,而孔明始导之以取荆、取益而自为资。孔明岂以中州为不足起,而以区

区荆、益之一隅足以有为耶?亦以魏制中原,吴擅江左,天下之未为吴、魏者,荆、益而

已,顾备不取此,则无所归者故也。是以一败曹公而遂收荆州,继逐刘璋而遂取益州者,

孔明之略也。虽然,孔明之于二州也,得所以取之,而失所以用之。至于遂亡荆州,而劳

用蜀民,功业亦以不就,良有以也。夫荆州之壤,界于吴蜀之间,而二国之所必争者也。

自其势而言之,以吴而取荆,则近而顺;以蜀而争荆,则远而艰。蜀之不能有荆,犹魏之

不能有汉中也。是以先主朝得益州,而孙权暮求其荆州。权之求之也,非以备之得蜀而无

事乎荆也,亦以其自蜀而争下,不若乎吴之顺故也。故直求之者,所以示吾有以收之也。

盖备一不听而权已夺其三郡,备无以争,而中分畀之。以分裂不全之荆州,而有孙权之窥

听其后,为之镇抚则安,动复则危。亮不察此,而恃关侯之勇,使举其众以北侵魏之襄阳

。故孙权起蹑其后,杀关侯而尽争其荆州。此孔明失于所以用荆也。然后备之所有,独岷

益耳。虽然,地僻人固,魏人不敢轻加之兵,而鼎足之形遂成。使备之不西,而唯徘徊于

中州,则亦不知所以税驾矣。备之既死,举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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