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问他,他只说:“你喜欢吃就好。”仍然没有换成别的东西。她才无可奈何的,渐渐喜欢上那种怪怪的味道。
岁月流转,疼爱她的父母相继离世,是哥哥让她相信了:悲伤总有过去的一天。而笑着过,才是最好的人生。
她的初中时代就这样一晃而过,之后她考上了异地的中专。再然后,她的十八岁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
暑假结束前,哥哥和从前一样送她去车站,候车聊天时,他随口问起:“莲心,将来你总会喜欢上什么人吧……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人呢?”
“应该是皮肤黑黑的,眼睛很漂亮的那种吧。”她想起中学时代曾经单纯暗恋着的男生,很认真的回答了。
哥哥的笑容再度扬起:“呵,那不就是像我这样的么?”
她直觉反驳一句:“应该不一样吧,哥哥就是哥哥啊。”
“是么?原来,你只当我是哥哥啊……看来,我只好辛苦点去娶别人了。”听了她的回答,哥哥脸上笑容不变,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别再拿我开玩笑啦,哥哥。”她不满地瞪着哥哥,他的笑容却更加耀眼。
“那么,在你明天回学校之前,敢问妹妹有什么可以送给哥哥的?要不,我就要你最近亲手做的那种小袋子吧——你不乐意?不是做了两个吗?”他的语气也没有不同。——直到很久以后,她才迟钝地发现,那回是他第一次自称哥哥,也是他第一次叫她妹妹。
她想起哥哥的嗜好,不免有些担心地看看天色:“哥哥,最近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去登山了!这天气老是下雨,山体很可能会滑坡的。”
从整好的行李中拿出了亲手缝制的素色小布袋,往里面放了两颗原先她放在口袋里的弹珠,又加了几颗他刚给她的原味巧克力。她笑嘻嘻地将东西递到他手里。
“要是想妹妹的话,你就玩玩弹珠吧。”
没想到哥哥居然握住她的手不放,好像在发愣,半天才突然松了手。
“登山的事,我会看着办,可不用你这个小丫头担心。……到了那边,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要忘记,爸爸妈妈还有我,最喜欢看到的是你的笑容。”
然后,他才又笑了,挥手同她道别。她怎会想到,这竟然就是哥哥与她的诀别。
送她离开的第二天,哥哥仍然执意去了郊县的深山里。三天后,郊县发生了罕见的泥石流。从此,哥哥就彻底失踪了。
生活就像是平常的日子的一再重复,只有哥哥,再也不在。两年后,他的户口被注销了。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位亲人,就这样消失了。
没有哥哥的空白岁月里,她终于认识到,哥哥竟是以恋人的心情在喜欢她。她不知道他的恋情是从何时开始,但她清楚地知道,在她眼里,他只是哥哥,就算没有任何血缘,这种认知无法改变。即使是将来,也不会改变。
哥哥一定是明白到这一点,他才会一去不回头吧。
第三年相似的天气,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当郊县再度发生泥石流时,她收到当地村民的消息,说是从山上带下的泥土里,发现了一具疑似她哥哥的尸体,所带着的随身物品里,有个已经破破烂烂的小布袋,和她曾经对他们展示过的、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布袋很像。
那一天,她就是前去确认的。回城的时候,前方的山路忽然塌方,车子为了躲避而冲出了山道,不知为什么竟然发生了爆炸。
她被爆炸的气流抛向天空,却毫发无伤。看着自己身下越来越远的地面,她的心情竟然是奇异的平静。在飘浮着穿过无数云层之后,她像是陨石一般急剧地落下,而身畔有无数的星星陪她陨落。
她终于受了伤昏迷,再度睁眼时,便已是一千年前的时光。
她为何会忘了呢?是因为,哥哥终被证实死亡而难以接受吧?她多想当那天只是一场梦,当作她从不曾接到那个消息,而哥哥,仍然只是避不见面地活在了很远的地方。
“莲心,我宁愿你就叫我青璧,而不是叫我哥哥……”那个很久没再听见的声音,似从耳畔呼啸的风中轻轻钻入她耳内。就像一滴雨水落入湖面一样,一阵涟漪过后,世上再也没有它曾来过的痕迹。
连希玖慢慢睁开眼睛,瞧见姐姐着急的脸,她喃道:“我……还在啊。”那晕迷的短暂时光竟似不曾有过。她只觉迷迷糊糊地似乎想起了什么,心底仍还残留着难以抑制的酸楚。
她是梦见了家乡吧?可那么多的悲伤,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如今,她算是清楚地知道,自醒后再度看见姐姐起,那个家乡,她是再不想回去了。只因在她的心里,其实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眷恋家人的温暖吧。
“妹妹!可是摔疼了么?”淑人心疼不已,一边扶起她,一边审视她身上可有伤势。
姐姐!她鼻子一酸,偎进姐姐怀里。
“我……我没事。”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她的泪水已不受控制地落下。“姐姐,我很痛,真的好痛啊!!呜呜……”
她不想知道,她明明不是那么痛,为何还会哭得这样声泪俱下,她只知道,这一哭,往昔岁月里积存的所有悲伤都将随风而逝。
而明日,一定会有崭新的幸福在等待着她。
两匹骏马载着主仆在山道上疾驰许久,早已人疲马乏。
天色将晚,虽还赶得及到前面的村庄投宿,但要进绥州城显是来不及了。眼见来到一条小溪,主仆二人便下了马歇脚。
李道非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坐下。他摇摇装水的皮袋,发现水所剩无几,便随手将皮袋搁置一旁。
安置好马匹,李顺走上前来拾起皮袋,准备到溪中取水。
李道非半倚着身体,左手托腮,将他举动看在眼内。半晌忽道:“李顺……”
李顺回头转身,静待主人吩咐。
“此次回京后,你去账房支些银两,回乡接了琪玉来府吧。”
“爷……”难得李顺也会恍神,连耳根都红透了。
“不乐意?那就随你便吧。”
“谢爷成全。”李顺身子绷直,沉默一会,待镇定如初,他才开口:“爷。”
“怎么?你有话说?”李道非阖上眼,显是疲累至极。
“可要放过那人?”总觉今日爷过于温和了,不合他的本性。
“你既作了她哥哥,又何必问我。”他的语声十分平淡。“你看着办吧。”
“……是。”李顺心下明白,应声退下。
李道非忽又睁开眼来,盯住他的背,目光如炬,灼得他背部火热。他只得停下步子,退回原地站定。
李道非将手探入左袖内,随意掏了几下,便对他展开空空的掌心。“我记得,莫姐儿只有给你信吧。”
“是。”
“你……还真是多事。”
“……”李顺垂首不语,表情未变。
李道非盯住他耳颈,又道:“依你看,她穿那身衣裳如何?”
“很好。”以不变应万变,方为应对爷之道。
他的爷闻言微笑:“你偶尔也会说句中听的话。”
“……”果然。
见他主人声音渐微,不复多言。他才走了开去。
休息过后,主仆二人便要起身上路,忽见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飞来。李顺取下鸽脚上的纸条,与主人对视一眼,缓步来到水流湍急处。
他粗粗过目后递给李道非,低语:“北边有动静了。”
李道非看罢垂下双目:“提前了?动作倒是很快么。”
手指轻抚过扇骨,他在脑中快速地计算着种种可能,只些许功夫,他便有了盘算:“这几个月,军中粮草必得增加数倍,方有法子应对。李顺,即刻传书吩咐下去,加派人手分散至各县暗中收购……叫他们小心些,积少成多方为上策!”
李顺回身,很快取来纸笔,书写毕吹干,立时绑妥于鸽脚上,鸽子随即飞去。
李道非回首看向佳县方位:“佳县已非可久居之地。待绥州之事办完,你便随我再去一趟庆园吧。”
第十四章 无语离别
积福寺之行,让连希玖真正放下了过往。数日后,离开佳县的日子也正式定下。
对于佳县这个地方,她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在感觉上,这里就像她的第二个故乡。而最让她惦念的,就是疼女儿一般疼她的莫妈了。在她离去后,她想必也会愈发寂寞。
趁还未动身,连希玖便央了何近深,带她到了庆园后门附近的巷子等着,又让秦方前去捎个话,就说要走了,很想再见见面,也可当是正式地告个别。
未久,只听门吱呀一开,秦方负手走了出来,身后并无人跟出。连希玖难掩失望神色,不死心地望回园内,却见园门迟迟未掩上,想必是莫妈记挂她仍悄悄尾随秦方来了,只是藏在门内不愿现身,为了她的清白而避不相见。
“姑娘……”秦方唤了她一声,负在身后的手移到前面,向她递过一枝花来。“这花,莫妈要我转交给姑娘。”
但见此花生得洁白,那五片尽情舒展开的花瓣之间,是仍饱含着水气的嫩黄花蕊,而花粉为晨间的雨水所浸,沾染在洁白的花瓣上,更显花朵无瑕。
“是蔷薇花!——终于开了呀!”一见到花,她笑容荡开,低落的情绪稍减。避开枝间细刺,她小心将花接过,送到鼻间闻了闻:“唔,好香!真好看!”
莫妈也知道,园子里的花虽多,她却最喜欢白蔷薇。只因寻常的花若遭遇雨水,都是花落满地、惨不忍睹,只有白蔷薇反而在雨水浸润后,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而且还十分的精神,她才会对其犹为偏爱。
那莫妈送她花是为了——让她开心,也顺便道声珍重?
在她出园子的时候,莫妈就曾经说过,绝不会再让她踏进园子半步,若有违背,她二人的情份就算是完了。所以,她才会无可奈何地在此地徘徊不前。而今,莫妈又不肯出来相见,这不是存心要让她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么?
她向着园门走了几步,软声央求道:“莫姨,再过几日,我便要走啦。你……真的不想出来见我一面么?”
里面仍是静静的没有声音。
连希玖又等了好一阵,仍是不见动静。明明,她离莫妈仅有几步之遥了,可仅是一堵薄墙,便能轻易将二人分置在两个世界。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缓缓俯下身去,往园门方向郑重地行了个礼,语声哽咽:“莫姨,我走了。你多保重……”
这一回过身,从此就是天涯了……
她半晌未动,又怔怔瞧了园门一阵,才转了身,向何近深道:“深哥哥,走吧。”
见连希玖神色黯然,何近深欲出言相慰,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缓步跟上。
待脚步声远了,园门后才踱出一个人影来,正是莫妈。只见她伸出手去掩上门,竟刻意不向门外张望。在门扇即将合上之前,终究仍是克制不住,从缝中向牵挂之人瞥去最后一眼。
回到屋内,她取出帕子,慢慢拭去眼角湿热,才走回屏榻旁。见榻几上茶杯已空了,便添了茶,方坐回原先位置,自始至终,也不曾直视过那个正倚在榻上半眯着眼盯住她的男人。
“走了么?”那声音柔滑如水,似天生就带点慵懒。
“是。”莫妈低垂着头,伸手取过刚才放在榻边的雕花木盒,小心打开。才这出门的些许功夫,内里便少了一件东西。她也不生气,只淡声道:“你玩够了,便还我罢。”
“既想见她,又何必避而不见?到头来,又何止伤了一人的心?”
见她已开口索要,男人似无所谓的,随手便抛出一物,在空中飞过一阵后,那小小的一抹蓝色便稳稳当当地落回盒子里。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