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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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美国的民主-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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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你会在美国各地,特别是在人烟稀少的西部各州,看到一些巡回教士到处向人们宣讲上帝的福音。    
  有些家庭,全家男女老幼,不惜跋山涉水,到远远的地方去听巡回教士的布道。他们见到巡回教士以后,一听就是几个日日夜夜,把正常工作都放下不管,甚至忘记了吃喝和睡眠。    
  你在美国的社会里,到处都会见到一些醉心于唯灵主义的人。他们对于唯灵主义的追求,几乎达到了疯狂的地步,而这在欧洲是绝无仅有的。一些标新立异的教派,试图开辟直通永久乐境的道路,并随时都可掀起这种狂热。宗教狂在美国是极为普遍的现象。    
  我们对此无须惊讶。    
  人之爱好永生和喜欢不死,并不是后天的。这些崇高的本能决不是人的意志所能随意制造的。它们的基础深深地扎在人性之中。它们不依人的努力而存在。人们可以阻止它们的发展和改变它们的形式,但消灭不了它们。心灵有其必须予以满足的需要。即使你设法分散心灵的注意力,它也会因感官活动的影响,而马上有烦恼、不安和激动的表现。    
  如果绝大多数人都去追求物质生活享乐,那末,一部分人的心灵也可能出现奇特的反应。这一部分人将驰骋于精神世界,唯恐自己再堕入肉体希望他们留在其中的陷阱受累。    
  因此,在只考虑尘世的社会里出现少数几个一心奔往天堂的人,实不足为奇。使我感到惊讶的,倒是神秘主义是如何在一个专顾自身福利的民族中很快就销声匿迹的。    
  有人说,这是迫害和大屠杀的结果,犹如罗马皇帝把他们的迫害和在大圆形剧场进行的大屠杀带到埃及的底比斯沙漠一般。但我认为,这勿宁说是类似罗马的奢华生活和希腊的伊壁鸠鲁哲学等因素所使然。    
  如果不是社会情况、地理位置和法制把美国人的精神紧紧地束缚起来,使他们只顾追求物质生活福利,则我们相信,一旦他们去从事非物质性的活动,他们将会日益积累知识和丰富经验,并且不难自我改进。然而,美国人现在已感到自己的精神受到束缚,可是他们又似乎不想随时冲破这些束缚。    
  因此,他们一旦摆脱这些束缚,就会不知如何自处,经常到处乱撞,以致干出一些违背常识的事情。           
《论美国的民主》 
托克维尔著 董果良译        
第十三章 为什么美国人身在幸福之中还心神不安    
   今天,在旧大陆的某些偏僻地区,有时还可以看到一些在普遍动荡之中似乎被人遗忘了的小村镇。它们仍然保持原样不动,而它们的周围却在前进。这些地方的居民,大部分都极其愚昧和贫困。他们不过问国家大事,但却经常受到政府的压迫。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怡然自得,而且总是心情舒畅。    
  我在美国见到了一些最自由和最文明的人,他们的生活条件在全世界也是最幸福的。但我总觉得他们的脸上经常布着一层乌云,即使在他们欢乐的时候,也会使人感到他们心事重重,似乎怀有隐忧。    
  造成上述两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在于:欧洲的偏僻小村镇的居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境是不幸的,而美国人则总是盘算如何把没有的东西弄到手。    
  看到美国人那种疯狂追求福利的样子,以及他们唯恐找不到致富的捷径而表现的愁眉苦脸,实在令人惊奇。    
  美国的居民希望得到现世的一切美好东西。他们有时好象觉得自己可以长生不老,有时又表现得十分焦急,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可以弄到手的东西弄到手,以致在外人看来,觉得他们好象唯恐此生短促,将无福分享受快乐。他们什么都想抓,但没有一件抓得牢。在抓到一件之后,很快就会把它丢掉,而去寻找新的。    
  在美国,一个人精心地盖看一座房子准备养老,但屋顶尚未封好,就把房子卖了;他又去开辟一个果园,但树还没有结果,就把果园租出去了;他也许将丰收在望的庄稼,转给别人去收割。一个人本来有个很好的职业,可是他可能随时把它丢掉。一个人选了一个地方定居,可是不久以后因为他的志望改变,又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在私事之余,一个人还可以涉足政界。假如辛勤了一年还有几天余暇,他一定受好奇心的驱使而游遍美国各地,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行程数千里而大饱眼福。    
  死亡终于来临,使他不得不在尚无倦意之前,眼望着追求十全十美幸福的这一未竟事业而离开人间。    
  乍一看到如此幸福的人们在如此富裕的环境中竟表现得如此好动不安,实在使人觉得奇怪。这种情况虽然自有人类以来就已存在,但整个民族都是如此却属首次。    
  应当把美国人对物质生活享乐的爱好,视为他们在行动上暴露出来的这种内心不安以及他们每天以实际行动使人看到的这种好动性的主要来因。    
  一心追求现世幸福的人永远是显得迫不及待的,因为他们寻求、抓取和享用幸福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想到光阴荏苒,人生短促,他们就快马加鞭。即使他们手里已经拥有一些美好的东西,也要时时刻刻想望其他的数以千计的美好的东西,唯恐死神来临,使他们来不及享用。这种想法使他们焦急、恐惧和懊丧,使他们的精神永远处于不安状态,以致经常改变计划和住所。    
  对物质生活享乐的爱好一旦同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改变自己的地位而不受法律和习惯的限制的社会情况结合,则人心的这种不安状态将更加激烈。这时,人人都将经常改变他们的路线,唯恐找不到一定使他们获得幸福的最佳捷径。    
  也不难设想,如果热心追求物质生活享乐的人想望很高,则他必然容易产生失望。既然最终目的是享乐,所以达到目的的手段要简易,否则,追求享乐所付的辛苦将超过享乐本身。因此,大部分人的心情这时是既狂烈而又委靡,既紧张而又消极。有时不怕死,但怕继续努力去奔赴想往的目标。    
  平等会通过更加直接的途径产生我以上所说的各项效果。    
  当出身和财产的特权一旦取消,各种职业对一切人平等开放,谁都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登上本行的高峰时,则有雄心壮志的人都以为自己有无限光明的前程,觉得自己命中注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但这是一个依靠经验可以立刻矫正的错误观点。使每个公民都觉得自己前程远大的这种平等,实际上是使全体公民各自变成了软弱无力的个人。这种平等从各方面限制着人的力量,但同时又在扩大人的欲望。    
  他们不但本身软弱无力,而且每前进一步,都要遇到以前未曾料到的强大障碍。    
  他们虽然推翻了同胞中的某些人拥有的特权,但又遇到了要同所有的人进行竞争的局面。限制依然存在,只是改变了形式而已。当人们到了大家彼此几乎都一样和走着同样一条道路的时候,任何人都难于迅速前进,难于从彼此拥挤的密集人群中很快穿过去。    
  平等使人产生了追求享乐的欲念,但它没有向人提供满足欲念的方法,所以这两者之间的永远相背,经常使人感到苦恼和受尽折磨。    
  可以想象,人能达到使他完全满意的一定自由的地步,从而无忧无虑地享用自己的独立自主。但是,人决不会获得使他感到满足的平等。    
  一个民族不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在内部建立起完全平等的社会条件。假如有一天真地出现了这样的绝对而完全的平等局面,智力的不平等仍将存在,因为这种不平等是上帝直接所赐,人间的任何法律对它总是无可奈何。    
  尽管一个民族的社会情况和政治制度都是民主的,仍可认为它的每个公民几乎总是觉得自己在某些地方受制于人,并可预见他们永远要将自己的视线盯在这方面。当不平等是社会的通则时,最显眼的不平等也不会被人注意;而当所有人都处于几乎相等的水平时,最小一点不平等也会使人难以容忍。因此,人们越是平等,平等的愿望就越是难以满足。    
  在民主国家,人们可以容易得到一定程度的平等。但他们不能得到他们所期望的平等。这样的平等在人们将要抓住它的时候就跑掉了,但是跑得又不太远,使人们能够看见它。    
  结果是它一面跑,人们一面在后边追。人们总以为自己能够抓住它,可是它总叫人们抓不住。它就在人们的眼前,已经能够闻到它的香味,可是却无法弄到手,而当人们将要尝到它的甜头的时候,便离开了人间。    
  民主国家居民在富裕生活中经常表现出来的奇异的忧郁感,以及他们在安逸宁静的生活中有时产生的厌世感,也应当归因于此。    
  人们在抱怨法国的自杀人数日益增加,而美国的自杀者却很少;但是人们可以看到,美国的精神失常者却多于其他任何国家。    
  法美两国患着同样病,但症状不同。    
  美国人不管心情如何不好,也不会自尽,因为他们的宗教不准许自杀。尽管美国人普遍追求物质生活享乐,但可以说他们根本没有唯物主义思想。    
  美国人的意志坚强,但他们的理性往往薄弱。    
  在民主时代,享乐的机会多于贵族时代,而且爱好享乐的人也特别多。但是,另一方面,在民主时代,人们的希望和欲望也更容易落空,精神更容易激动和不安,忧郁感更为深重。           
《论美国的民主》 
托克维尔著 董果良译        
第十四章 美国人是怎样把对物质生活享乐的爱好与对自由的热爱和对公共事务的关心结合起来的    
   当一个民主国家变成专制君主国时,人们以前在公私两方面表现的积极性将立即集中于私的方面。这样,在最初的一段时期,将会出现巨大的物质繁荣,但不久以后,速度即将放慢,生产的发展也会停滞。    
  我不知道能否从都灵人到佛罗伦萨人和英国人那里找到一个例子证明凡是经营工商业的民族不是自由的民族。因此,在自由和实业这两个事物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和必然的关系。    
  对于所有的国家来说,一般均是如此,而对于民主国家来说,尤譬如此。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生活在平等时代的人永远要通过结社才能获得他们所希望的几乎一切福利。另一方面,我也曾指出,广大的政治自由可以完善和普及结社的技术。因此,在平等的时代,自由对于财富的生产特别有利。反之,你会看到专制对于财富的生产特别有害。    
  在民主时代,专制权力的特点并不是暴虐和凶狠,而是烦琐和干扰。这类专制虽不践踏人性,但却直接压制经商的天才和开办工厂的能力。    
  因此,民主时代的人必须自由,才能获得他们长期以来不断企求的物质生活享乐。    
  但是,他们对于这种享乐的过分爱好,有时会使他们一遇到强权就表示屈服。于是,追求福利的激情便会消失,被一种相反的激情所取代,使他们忘却原来企求的目标。    
  实际上,民主国家的生活中有一个极为危险的转变过程。    
  当这样的国家的物质生活享乐爱好发展得快于其文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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