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存在着深刻的矛盾。法兰克诸王向百姓征课重
税,地方官吏勒索骚扰,而当战争之际,军队烧杀抢掠,为害更烈。对此,
广大居民奋起反抗。格雷戈里在书中留下了不少这方面的记录。例如特里夫
斯、利摩日的居民反抗重税,攻击税官 (第三卷,第三十六章;第五卷,第
二十八章);香巴尼居民驱逐温特里奥公爵,昂热居民驱逐提奥杜尔夫伯爵
(第八卷,第十八章);图卢兹居民惩罚肆行骚扰的贡特拉姆军队(第八卷,
第三十章);都是十分珍贵的材料。
格雷戈里对于墨洛温王朝国家生活的记载是十分详尽的。他通过苏瓦松
广口瓶到剪除诸 “小王”的一系列故事,勾划出克洛维建立强大王权的过程。
他也记下了法兰克人同阿瓦尔、阿勒曼尼、勃艮第、西哥特、伦巴德等族人
的战争和高卢统一的经过。根据法兰克人习俗,国王死后,诸子分袭疆土,
因之几次出现数王共治的局面。由于争夺领土,经常发生兄弟阋墙、叔侄反
目的事。加之布隆希尔德和弗蕾德贡德两王后之间的不解冤仇以及弗蕾德贡
德的阴狠毒辣,更增添了宫廷阴谋和疆场喋血的场面。
随着高卢地区的征服,形成了法兰克国家。法兰克诸王经常驻跸于巴黎、
梅斯、苏瓦松等城,国王宫廷成为国家的统治中心。国王宫廷里聚集着大批
的官员,书中出现过的有总管、宫相、宫伯、秘书官、司马官、司库等职称。
这些职务原来都由国王的近侍充任,后来改由贵族承担,成为国王的重要辅
弼。在此期间,权势最重的是总管一职,掌管宫廷财务和地方王庄,地位在
伯爵之上。宫相 (书中一作王室总管)一职在本书中只出现很少几次,此时
① 普菲斯特教授指出,法兰克人征服高卢后,其军队成分发生变化,高卢…罗马人可以参加军队。见 《剑桥
中世纪史》,1957 年版,第2 卷,第 141 页。
② 恩格斯: 《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 卷,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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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拥有多大的权力,要等到七世纪时,权势日大,逐渐取得真正的 “相”
的地位。
书中多次出现公爵和伯爵的名称,他们此时还是宫廷官员的一部分,与
后来世袭爵号、割据一方的封君并非同一概念。法兰克王国沿袭罗马帝国旧
制,将全国划分成许多以城市为中心的地区,各区均由国王派遣一个伯爵作
为其代表前往治理。公爵地位在伯爵之上,一个公爵管辖几个伯爵,平时除
香巴尼、阿尔萨斯等地设置外,其他地区一般不设,遇有战争则临时委派,
指挥伯爵所率军队作战。公元590 年,希尔德贝尔特国王进攻伦巴德人时,
派出公爵达二十名之多 (第十卷,第三章)。伯爵作为常设的地方官,掌管
司法治安,监督国王税收,战时征调自由人从军等事务。伯爵之下设有伯爵
代理、治安官等职。伯爵对于当地百姓任意敲诈勒索,干尽坏事。法国著名
历史学家普菲斯特曾说: “在都尔主教格雷戈里的著作里面,一个诚实的伯
爵的名字也找不到。”
墨洛温王朝的国家机构就是这个样子,不过直到本书结尾之年,它还保
持了相当强的王权,这主要是因为王室依然保有大量土地和统率所征召的军
队的权力,并得到教会的支持。但是就在此时,奥斯特拉西亚的贵族已经开
始觊觎国家权力,出现了以劳辛为首的阴谋集团 (第九卷,第九章)。公元
613 年,布隆希尔德在奥斯特拉西亚贵族的反对下,终于落得个国破家亡的
下场。弗蕾德贡德最小的儿子洛塔尔二世和孙子达戈贝尔特虽然一度将整个
国家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但是好景不长,由宫相摄政的 “懒王”时期就要
到来了。
关于宗教迷信活动的记载在 《法兰克人史》中占了相当多的篇幅。到格
雷戈里的时代,基督教在高卢的传布已有四百年之久,主要流行于城镇。西
哥特人和勃艮第人徙居高卢中南部,又带来阿里乌斯教派。格雷戈里关于基
督教在高卢的传播及其与阿里乌斯教派等异端的论战的记载,都有一定的参
考价值。公元496 年克洛维率领法兰克战士领受洗礼,这是法兰克王权和基
督教会密切结合的开始。此后,墨洛温诸王无论对内进行统治或对外进行战
争,都获得教会的支持。而这里的教会不但避免了其他日耳曼人入侵地区所
遭受的破坏,而且在当地享有崇高地位和许多特权。这从书中墨洛温诸王对
待格雷戈里及其他主教的友善态度可以得到证明。正因如此,克洛维的种种
贪暴行径在格雷戈里的笔下却成了 “秉着一颗正直的心在上帝面前行事,他
的所作所为在上帝的眼里颇为可喜。” (第二卷,第四十章)
这时崇拜偶像、信奉奇迹等迷信活动在法兰克人中间十分盛行。按照格
雷戈里的说法, “这一族人似乎一向崇拜偶像,对真正的上帝毫无所知。”
(第二卷,第十章)而此时的基督教会也正利用“圣徒”的遗物遗骨和“奇
迹”骗取财物。还有一些巫觋和骗子也在玩弄这套把戏 (第十卷,第二十五
章)。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 《德意志意识形态》书中指出的那样,在中世
纪早期文化教育十分低落的情况下,人们对于 “灵感、启示、救世主、奇迹
①
创造者”的信仰,必然是 “采取粗野的、宗教的形式”。生活在这个时代并
受到更多薰陶渐染的格雷戈里并不例外。他虽然痛斥过异教、异端,但对基
督
教的 “圣徒”、教父们的“奇迹”却深信不疑,特别是对于在高卢地区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 卷,第 63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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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负盛名的 “圣徒”、都尔教区早先的主教马丁,更是赞颂备至。《奇迹集》
和 《教父列传》两书就是以这类内容写成的。因此,作为教会历史家的格雷
戈里在他这部著作中不时穿插进一些荒诞不经的东西作为插曲,也就不足为
怪了。这些材料诚然没有多少价值可言,却反映了这一历史时期的社会意识
形态的一个侧面。S。迪尔教授在论及格雷戈里这本书中关于宗教迷信的记载
时指出: “假如他不是这样做,那就会违背他自己最深挚的信仰,也会为他
的时代留下一幅残缺不全、使人误解的画面。”①
总起来看,格雷戈里的 《法兰克人史》记载了法兰克国家历史上的一个
时期,在此期间,法兰克社会开始走上封建化的道路。许多史料是有价值的。
普菲斯特在 《剑桥中世纪史》的“墨洛温法兰克人统治下的高卢”一章中指
②
出:“六世纪仍然有两个著称于文学史上的名字,即诗人福尔图纳图斯和历
史家都尔的格雷戈里。……如果说福尔图纳图斯是墨洛温时代唯一诗人的
话,那么都尔的格雷戈里差不多也是唯一的历史家了。在他的 《法兰克人史》
著作中,这个多事的时期连同它的弊病、罪恶和痛苦都重新复活了。……他
③
可以公正地称作蛮族的希罗多德。” 这个评论是公允的。 《法兰克人史》用
拉丁文写成,留传下来有四种手抄本,到十六世纪印刷成书。十七世纪初出
现最早的法文译本。英文译本目前见到两种,一种为 E。布雷豪特的节译本,
1916 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另一种是 O。M。道尔顿的足译本,1927 年英
国牛津大学出版。中译本根据道尔顿译本并参考布雷豪特译本译出。两英译
本的序言均略去未译,注释选译了一部分,另由中译者补充了一些。由于水
平有限,书中可能存在不少错误,希读者指正。
戚国淦
1980年 1月
① 迪尔: 《墨洛温时期高卢的罗马社会》,伦敦1926 年版,第395 页。
② 福尔图纳图斯与格雷戈里为同时代人,生于意大利,在拉文纳学习拉丁文学,擅长写诗;从公元 564 或
565 年起住在高卢,与法兰克诸王、贵族相识,并与格雷戈里等教会人士交往;曾任神父,后任普瓦提埃
主教;著有马丁等圣徒传记及诗歌、韵文多种,记载时事,可以补充 《法兰克人史》所未及。
③ 《剑桥中世纪史》,1957 年版,第2 卷,第 156—15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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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尔教会主教格雷戈里的序言自此开始
当前,在高卢的城市里,当人们对文字的运用每况愈下,不,更确切地
说是已告终竭的时候,那里已找不到一个在层次分明的写作艺术方面训练有
素的学者,来把发生过的事情以散文或韵文的形式描绘出来。可是这里却已
经发生了许多好事和许多坏事;各族人在暴怒;国王们的怒火日益炽烈;教
①
堂遭到异端信仰者 的攻击,也受到天主教徒的护持;对基督的信仰在许多人
的心灵里烧得炽热,但是冷淡的却也不少;虔信的人使得教堂富裕,而不信
教的人却把它们抢个精光。因此之故,悲叹的声音不断地迸发出来,人们说
道: “唉!我们这个时代啊!学问的研究已经离开我们而消逝,在我们各族
人中间也找不出一个能够把当代的事件写成一本书的人了。”
当我听到一再有人发出这种的或类似的哀叹时,不由得内心感动,尽管
言辞粗鄙,我也要把往事的记忆留传后世,决不使那些邪恶的人和正直的人
之间的斗争湮没无闻,由于我时常诧异地听到人们说:深奥的作者很少有人
理解,语言朴素的人却有广泛的听众,因此我越发受到鼓舞。
再有,为了更好地计算年代,我认为在这第一卷里——下面即是它的各
章——最好先从世界的创立讲起。
① 异端指阿里乌斯教派。阿里乌斯于四世纪初在亚历山大城先后任副主祭和神父,他反对基督教关于三位
一体的教义,否认耶稣具有神性,由此产生阿里乌斯教派。该教派当时在日耳曼各族中流传甚广。——译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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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克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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