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的关联是什么？
西：我能得到的结论是，严格地说，阶级斗争并不解放妇女。这使我在
《第二性》出版之后，想法有所改变。不管打交道的对象是共产主义者、托
洛茨基派或毛派，妇女仍然永远是男人的附属品。结果，使我深信妇女必须
变成真正的女性主义者，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工人受剥削和妇女受剥削之
间的关联，以及推翻资本主义能对妇女解放有多大助益，都需要更深入的严
谨分析，目前我并不了解。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推翻资本主义可以立即创造
较有利于妇女解放的条件，但真正要获得解放，仍有漫长的路要走。如果家
庭制度不变，推翻资本主义并不表示推翻了父系社会的传统。我深信不仅要
推翻资本主义及改变生产方式，还要改变家庭结构。我认为必须取消家庭，
代之以共营生活的公社，或其他尚待发明的新形式。
爱：在个人层面及集体层面，你觉得妇女解放各有哪些具体的可能性？
西：就个人的层面而言，妇女应该出外工作。假如可能，应该拒绝结婚。
我认为婚姻对妇女是危险的。假如真想独立，最重要的是有一份工作，这是
我对所有问此问题的妇女的忠告。工作是必要的先决条件。假如你已结婚而
想离婚，这表示你有能力离开，有能力负担子女，拥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当然，工作并非仙丹。现在的工作有自由的一面，也有疏离的一面。结果，
许多妇女必须在两种疏离：家庭主妇的疏离与职业妇女的疏离中作一选择。
工作不是万灵药，但仍是独立的首要条件。
爱：妇女能以个人方式奋斗，使她们自己获得自由吗？还是必须以集体
的努力争取自由？
西：她们必须采取集体行动。截至目前为止，我自己并未这样做，因为
还没有一个有组织的运动是我赞同的。
爱：你对现有妇女运动迄至目前的发展有何意见？
西：我认为会有进展，但不敢确定。在法国，正像其他地方一样，大部
分妇女是保守的，她们想做“女性化”的女人。我认为现代的家事环境已经
给妇女一些自由，使她们有一些时间去思考。她们不会主动反抗，她们需要
有人领导，才会反抗。在职业方面，毫无疑问，在资本主义国家，男人失业
时，妇女将永不可能获得工作。这就是我认为除非完全改变社会制度，妇女
永不可能获得平等地位的原因。
我认为妇女运动可能会和学生运动产生同样的作用。学生运动开始时也
是很有限的，后来则演变为全国性的罢课浪潮，可以造成爆炸性的效果。假
如妇女能立足于职业世界，她们可以引起巨大的变革。当前法国和美国妇女
运动皆有同样的弱点，我认为是由于太少劳工阶层的妇女参与其中。
爱：这不是妇女运动的一个阶段吗？
西：当然。妇女参加罢工，才体会到权力与自主，在家中就比较不会屈
服。任何事情都是彼此相关的。
爱：所以你觉得有需要去发展此种团结一致的感觉？
西：绝对需要。个人层面的解放是不够的，必须有集体的奋斗。为妇女
解放而奋斗的女性，若不属于左派，不可能是真正的女性主义者。因为即使
社会主义不足以保证两性平等，但仍然是平等的必要条件。
爱：的确，在历史上，妇女运动首度变成革命运动。妇女运动者相信：
若不彻底改造社会，妇女的命运绝不会有所改变。
西：真是如此。我在意大利看到过一则很贴切的标语：“没有妇女解放
就没有革命，没有革命就没有妇女解放。”
节选自《拒绝做第二性的女人》
莉莲·奥康纳
美国教育专家。
本篇是在罗马第16 届世界联合天主教妇女组织大会上所作的演讲。她极
力呼吁妇女应在思想领域建立自己应有的地位。而在以往的整个历史上，妇
女虽然被作为一种特殊的生灵加以赞誉，但她们的思想却屡遭蔑视，难登大
雅之堂。她热情赞颂了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弗朗西丝·赖特和露西·斯
通这三位勇敢女性在思想领域的突破；切切告诫当代的妇女，一定要有自信，
要在思想史中留下妇女的足迹，否则便无以面对21 世纪的到来。整篇演说热
情洋溢，词恳意切，读来令人受益匪浅，更令人去思索、追求。
让世界的明天更美好
1967 年10 月4 日
在人类整个历史上，在全球每个角落里，人类似乎争相把女性当作一种
非常特殊的生灵加以尊敬和赞誉。然而几乎在这同时，除了那些家政事务外，
女性所从事的活动却一直被否定，遭轻视，她们的思想也屡受蔑视。女性被
比作安琪儿，指望她像天使一般甜蜜温柔，认为只有在家庭这个避风港里，
女性才是美好和幸福的具体象征。连女性本身也相信这种神话，用西蒙·波
娃的话来说，尽管我们始终无法赞同这些想法，但事情的确就是如此。“她
们意识到，假如摒弃这种幻想，她们将会失去些什么。”她接着又说，“她
们想象不出她们将会从明天的女性中得到什么。”因此，女性继续履行着维
持家庭生活所必需的世俗天职，难以将她们的思想载入史册。正是由于这一
原因，我们女性也受到了像我们的父兄辈一样多的指责——即使不是更多。
今天上午，我们交流了世界各地妇女的现状。我们了解到，在某些领域，
在某些地区，妇女的地位有了相当大的提高，虽说这种提高对于我们女性成
员来说是参差不齐的。但是，并没有一个地方，甚至是那些已经取得较大进
展的地方，在女性自由平等以及女性充分参与生活方面能做到妥善圆满，令
人感到满意。而且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甚至发生了一些令人吃惊的倒退事例。
女性提出的思想依然被拒绝，遭嘲弄，女性又回到了以前舒适的角落里，神
情沮丧，态度冷漠，在家庭琐事中寻找安全感，漠视20 世纪生活的挑战，拒
绝对思想界、对她的同胞作出她的奉献。
明天的世界必须具备的条件是什么？那就是女性进入思想的王国。思想
是保障生活、维护生存条件、开辟世界新秩序的基础。
率先打破传统、并且今天在叙述历史时偶尔会提到的三位妇女，如果她
们能够从永生中回过头来，那么就会发现她们为了弱者的利益而竭力宣扬的
思想，已成为当今整个世界的最大推动力。
这三位女性中的第一位是一名才华横溢的英国妇女，名叫玛丽·沃斯通
克拉夫特①，出生于1759 年。她首先写了一部《论我们妇女的教育》，接着
出版了一本题为《玛丽：一个虚构的人物》的小说，按照当时的惯例，书上
没有署名。 1790 年她出版了现在已被世人遗忘的《男权辩》一书。两年不
到，即在1792 年，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又发表了《女权辩》一书，并署了
①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1759—1797），英国女作家，以热情为妇女取教育平等和社会平等而闻名。
真名。为了此书，她一直在史书中受到辱骂，成了一个“女权主义者”。然
而就在此两年前，她就已经写书为男性的权利辩护。我们当中有谁会相信，
这种反对她——一位有思想、敢于向传统发出挑战的女性——的浪潮就没有
促成她发表第二部有关妇女狭隘生活的著作吗？
今天，我们能够感到自豪的是，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所感兴趣的是弱
者的权利，而不是强音的权利。
第二位女性，弗朗西丝·赖特①，1795 年出生于苏格兰。她同样对弱者
的权利感兴趣，提倡实行普及教育，争取妇女政治平等，废除各种奴隶制，
为劳动者创造更好的生活和工作条件。对于这些思想，今天几乎已经没有什
么异议了，但仍有人在玷污弗朗西丝·赖特的名声，因为正如一位作家所表
述的那样：“（弗朗西丝·赖特）猛烈而无情地挣脱了约束着妇女生活的礼
仪的束缚；怀着对社会规范的蔑视，跨越了女性端庄羞怯的界限，为她自己
和其他女性踏入男性世袭领地而大声疾呼。”
世界在向前发展，工业化在扩大，它在增强自身地位的同时，也在深深
地侵蚀生活的方式。年轻一代的女性可以像她们的兄弟一样，接触到各类印
刷品，尽管她们未曾接受相同的正规教育。在这年轻一代的人当中，有一位
女性，露西·斯通②，她1818 年生于马萨诸塞州，是第一位获得以前只授予
本国年轻男性的学位的女性。她阅读了论述世界的著作，却又为这些著作所
困扰。
当时，女子高等教育尚没有被人们所接受，露西的父亲尽管已将露西的
五位兄弟都送入高等学府深造，但仍拒绝资助露西“上大学”。为此，她教
了9 年的书，从每月10 美元的工资中省下钱来，最后才得以开始了从马萨诸
塞州到俄亥俄州的奥伯林大学的长途旅行。
露西·斯通尤其想学习如何在公众中演讲，但是当她到达该校时，却发
现她不能选择修辞学课程，因为她是一位女性。然而最终她获准进入了课堂，
而条件是保持沉默，不得参与讨论和提出自己的看法。
后来，露西·斯通成了19 世纪中叶敢于站在公众面前阐述思想的女性中
给人印象最深、说服力最强的演说家。
这三位女性，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弗朗西丝·赖特和露西·斯通，
她们通过著述和演讲宣传了弱者和强者拥有同样权利的思想，这是一种诞生
于法国大革命、并在当今世界中为人们所接受的思想。她们之所以被人们所
永远铭记，正是因为她们打破了传统习俗，并且与针对女性的偏见展开斗争。
她们三位都来自西欧和北美工业化世界，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她们面临
的处境是世界各地妇女的共同命运：她们被归入一个特定的活动范围；她们
所表达的思想为社会所排斥；她们难以获得受教育的机会；她们面对着大量
一成不变、无休无止、周而复始的社会偏见；她们缺乏胆量，不够果断，心
甘情愿地处于一种她们自己并无充分认识的被动状态之中。
让我们对女性在当今世界中所处的地位感到欣慰吧！能够参加选举；得
到我们自己的收入或者接受高级职业培训；参与涉及我们子女的决策；使用
我们愿意采用的名字；充满自信地站在听众面前发表演说；入选政府机构；
这些都是令人宽慰的。所有妇女都将享有这些职责的一天即将到来。
①
弗朗西丝·赖持（1795—1852），英国女社会改革家。
②
露西·斯通（1818—1893），美国女权运动先驱，婚后坚持用原姓，故又称斯通夫人。
仅仅享有是不够的，新的职责带来了新的问题和新的责任。对我们所有
的人来说，生活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如果我们的祖母和曾祖母们除了家
务之外再也没有制定其他计划的必要的话，那么，现在情形再也不是这样了。
我们必须帮助我们女性认识自身的价值，关注人类的更大画面。我们必
须使妇女意识到她们作为妻子和母亲在思想领域应作的贡献。在20 世纪，如
果人类的一半成员拒绝发挥她们的应有作用，那么人类就不可能延续下去。
21 世纪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