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小人,同莫北的亲近中,他开始是好奇,间中是迷惑,后来便是想要全心全意对待了。他的身上流了一半他的血,是经由他延续的生命。
这一重感觉先是震撼了他,而后和缓变作细水,他是自水上行舟的船夫,要载好他想载的人。
莫北给莫非洗了澡,事实上最近一阵莫非天天在他这里洗澡,因为莫向晚那边的卫生间盥洗设备老化,热水器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出水微弱,莫非洗澡都是用盆接了热水,再兑凉水。他说只要妈妈在家里,都是妈妈放的洗澡水。
莫北当即领了他到自己房里洗澡,然后再找人修过他们家的热水器,都提议要更换。这要求有些逾越,莫向晚总有她的雷池,不允许他再踏前。莫北暂且不提。
莫非快快乐乐洗了澡,出来还在嚷:“爸爸,以后可以叫妈妈来这边洗哇?”
莫北正开着电脑看资料,这句话一出来就让他顿时思想不在资料上。毫无防备地,身体会有一点点难受,还有一点点热。
他第一次接触到异性最深处的体温,是在莫向晚身上。那以后,他逐渐在遗忘,直到同她再次相逢。
这并不是非常好的回忆,但是零星的片段在他的脑海中闪回,重新组装,焕然一新。那再也不是草草,而是莫向晚。
因为他,使她年轻的身体受孕,生下这样一个孩子。他们便有了斩不断的干系。
莫北装模作样把莫非的作业拿出来检查,孩子做的非常好,没有什么瑕疵。他就催着莫非睡觉,可是莫非不愿意睡,开了电视看《网球王子》。
在这么个稍稍吵闹的环境里,莫北勉强克制自己,继续手头的工作。只不过过一阵就会抬抬头,看莫非。莫非也在看他,用眼角瞟一眼,又一眼。
莫北问他:“怎么了?”
莫非坐在床沿荡一荡脚,问:“爸爸,你会和妈妈结婚哇?”
莫北没答,给孩子一个疑问的表情。
莫非撮着手。
孩子在紧张,但是依旧朗朗地说:“爸爸,我很想你当我爸爸的。你可以跟我妈妈结婚哇?”
莫北坐到他身边揽住他,说:“只要你妈妈愿意。”
莫非惊喜了,兴奋了,直问:“真的啊?”他高兴地勾住莫北的脖子,莫北才发现小朋友力气老大,他费大劲才稳住身体。
莫向晚的这些年,该如何辛苦?
莫非黏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腰,就是不肯放手,直到孩子眼皮缠绵,抵不住睡意。
莫北把笔记本抱在身上,就坐在熟睡的莫非身边办公。
好友关止正好上线,在MSN上同他招呼,问:“很久没见你出来耍乐了,最近真和外资委杠上了?”
“我那是和领导沟通。”
“你能说动那群大老爷手下留情留国格,市一的‘胡子严’得多谢你啊!”
“彼此彼此。”
“案例成了后,给我整理一下,我可以写报告。”
“你倒省事儿。”
这一位关止,名校中文系辍学的文艺男青年,没有主业,副业一是收集企业发展资料,跟着几个浪荡记者组成的“中国企业史”小组瞎搞案例分析,二是写写报刊杂文网络小说赚赚小钱,除此以外就是热衷八卦事业,最近正在本地周报上开了一个情感专栏,叫做“叹为观止”,比他还体贴女性,专门解答女性情感问题。
莫北正要用的到他,先爽快答应给他市一的跟进报告。然后说:“有个女人的问题需要咨询你,知心大姐。”
关止叫他“滚”,而后又打来一句话:“你脑子里有条筋我能不清楚?我都不必问你问题,先送你八字真言——‘放下过去,立地成爱’,够你受用一辈子。”
莫北在这头笑,回复他:“难怪你在本地红的发紫。”接着就打了一句爆炸性的话丢给他,“我有个八岁大的儿子你信不信。”
那头的关止没回复,连头像都暗了。莫北想,不会一句话震得他掉线了吧?
过了很久,关止终于又上了线,头一句话就是:“靠,你没涮我吧?”
“没。”
“大半夜说这种隐私,非奸即盗。”
“嗯。”
关止说:“我会帮你广而告之,当然不该说的人我绝对不说。不过说回来,我有没这荣幸见一下让你当爹的女人和你儿子?”
“没门儿。”
“兄弟我最近也坏事了。你告诉我,当爹的感觉怎么样?”
莫北答他:“感觉好极了。”
第 59 章
莫向晚这一夜睡的好极了。
前一个晚上她背了书,因不用挂怀莫非,竟能专心致志。
这是前所未有的,临睡前,她在莫非的小房间里坐了一会儿。
以前只要一想有朝一日莫非会离开自己,就会有不自禁的剜心的痛,她不能想象没有莫非的日子。而如今,莫非不在这间房间内,她知道他隔着一堵墙在另外那个人那边,那边安全舒适,她能够想见,故此安心。
这是别样情怀,莫向晚定神,不愿自己再细细辨。她返回到自己的床上又看了一阵书,才拉灭灯睡觉。晚上也不像以前那样会醒个三五次看莫非是不是踢了被子。
次日天光亮,莫向晚醒过来起床洗漱,镜子里的自己气色绝佳,可见得休息充分。
莫北把莫非送了回来,还送来早饭。莫非“唧唧喳喳”像晨起小鸟,把昨晚在403过夜的事情巨细靡遗汇报一遍,听得莫向晚直乐。
莫向晚对莫北说:“他马上要期中考试了,要盯紧复习,不然会考不好。”
莫北就对莫非说:“妈妈说的话听到没有?今晚多做一点数学卷子。”
莫非扁嘴,昨晚得来的兴奋又荡然无存。
孩子的情绪就是有一阵没一阵,上车之后,莫非都在烦恼背上的两座大山。
莫向晚最见不得他的忧郁模样,正要坐到他身边去安慰,但莫北把后座车门一关,替她打开前排的门。他不容置疑要她往前坐。
送莫非去了学校以后,莫北才说:“既然要狠管着他,就别心软。”
莫向晚点头:“非非性格外向,定不下心,凡事逼一逼才会卖气力去做。”
“聪明孩子都这样。”
他还是问她:“你下礼拜四考试,那之前我来管他中考复习,好不好?”
他是诚心诚意说的,莫向晚又是不得不去同意的。同意以后又懊悔,本来可以步步为营,如今却是步步失守,太气馁了。
但莫北是识相的,依旧送她到地铁站。下车时候,莫向晚对他说:“谢谢你。”
到了公司里,总经办发了会议通知,会议是专门针对阮仙琼事件的。
于正的策略已经出台,由宋谦在会议上亲自解说。
“最近电视台的慈善节目《爱心大使在行动》收视率正飙升,我们的几位艺人都有兴趣接他们的通告,正好趁此机会把阮仙琼的事情说一说,仙琼阿姨在老上海心中还是有点印象的,这样可以解一解她的危困。我们可以用公司的名义上节目,剧组那边应该也没有问题。他们会认为这是一种良性的炒作,对我们建立一个正面的形象会有帮助。”
这就是全盘计划,听得莫向晚拿着冰凉的圆珠笔,无法正常做笔记。
于正说:“今天很多同事都提出愿意捐款,我代仙琼阿姨谢谢大家。燃眉之急是必要,长久计划也需要考虑。我们要为仙琼阿姨和她的儿子做最好打算。”
已有同事用力点头。
会议后由法务部来收捐款,以示公正。许淮敏同行政部头头史晶讲:“昨天开会开到半夜,就在讨论好方案。”
史晶笑:“这个危机方案做的强的,谁想出来的?”
“于总他们家那位。”
“哦。”史晶不再讲下去。
恐怕她想的同此刻听到此话的莫向晚想的八九不离十。
这样的危机公关,等同拉人伤口出来撒盐。阮仙琼是什么人?打落牙齿和血吞,自扫门前尴尬事,她根本不是个愿意到处诉苦的人。
这么一个人倒了,要把陈年往事向公众披露,等同示众。阮仙琼若有意识,也必不想如此示弱。
莫向晚因此而郁郁不乐。
许淮敏至她面前收捐款,说:“经理级的是这个数。”用手指头作了一个数,莫向晚翻了下钱包,把全部的钞票拿出来填数。
莫向晚不想说话,也不做议论,默默把钱递给了许淮敏。
之后便去茶水间泡了一杯绿茶,想要静一静心。史晶恰好也在茶水间倒茶,她道一声好。她的助理正好来问:“许老师把钱都点好了,让我们去寻张彬拿阮仙琼的工资卡帐号。”
史晶这个人,不该搭手的事情绝不搭手,本该由行政组织捐款,她也由着许淮敏做了,就算沦落至打下手也无所谓,脸上丝毫无任何忤色。她能和气地嘱咐小助理:“你又不会办事情了不是?这个钱打到阮姐帐户能起什么作用?先拿去医院交了住院费再讲。”
助理连连点头,说:“我晓得了。”
史晶问:“一共多少钱?”
助理报了一个数,莫向晚侧一侧目,照着许淮敏报的经理级捐的款项级别,不该会有这么多款子。她诧异,史晶也诧异,问:“怎么这么多?”
她的小助理说:“老总大手笔,捐了这个数呢!”说着伸出手指头比了一比。
莫向晚更诧异,史晶倒恢复如常了。她说:“老总有心意是好的。”转头看到莫向晚犹自在惊讶,她笑,“以前老总刚进电视台时也是从底层做起的,跟一些情景剧的拍摄,几个老演员狠三狠四,就阮姐每天中午拿着盒饭和和气气招呼老总。也算有一饭之恩了。”
这一等老黄历是莫向晚所不知道的,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史晶是讲得老黄历的人,她资格老,背景也老,是此类公司中一等一闲坐吃皇粮的。莫向晚平时与她并无过多的交集,只是这一刻两人的简短交流,却是顺畅。
莫向晚问多一句:“那还要上电视台演活报剧做什么?”
史晶笑着说:“总归是有道理的。”
她的助理又来报告:“于总让你快点去会议室,上头的领导来听于总对艺术节开幕式的报告呢!”
史晶讲一句:“吃多了撑的,搞三产搞得家都不认识了。”匆匆就跟着助理走了。
莫向晚回到自己的格子间,邹南走过来同她小声报告:“连于太太都来了呢!于总今天压力老大,向岳父和太太做双重汇报。老大,有人问我,我们是不是要发展第二业务做公关活动这块呢!”
今次的这个项目当然是块大馅饼,但莫向晚想不明白于正为什么撇开正业接下这么大一个摊子。“奇丽”往常就算做此类活动,也只当作外快或帮忙性质接一些小型活动而已。
莫向晚觑一眼那头的会议室,于正正立着向一位老者说话,老者身边坐的是矜持温婉的祝贺,但是在老者身边,显得过分殷勤了些。
其实祝贺的身世,同她有异曲同工的地方。这也是莫向晚在祝贺和管弦之间的关系中,对祝贺始终不能全然敌视的原因。
祝贺同她一样是父亲前妻的女儿,父亲的后妻生了一个儿子。他们一家四口曾经在祝贺的婚礼上亲密合影,许淮敏同这几位女同事悄悄说了个人之间的关系,莫向晚就敏感了。她能看到祝贺在一家三口人之外的一种淡淡疏离,没有亲身体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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