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花琼乃是宋文采,后日自有报应。便差神将赵玄坛,明日引领东宫太子到此,使他夫妇相逢。
次日马昭容又来天齐庙,仍然如旧哭拜帝前。却好东宫太子扮成民人,出郊游玩,带了一名小监,亦扮做百姓模样。正行之间,只见一时呼呼风声,飞沙走石。太子心惊,欲走回头,见一只黑虎狰狞,张牙舞爪,向前咆哮而来。二人吓得手脚忙乱。若说太子后有九五之尊,岂无百灵相助?黑虎那一畜类,焉敢相吓太子么?只因赵天君领遵天齐大帝旨意,遣令黑虎,使他得见昭容之面。因此黑虎追赶而来,小监驮太子逃走。到了天齐庙,那虎忽然不见。小监将太子放下,四处观看,全无踪迹。但见一个少年女子,穿着素衣,在天齐大帝面前哭拜。两个家人立在廊下,旁边随两个丫环,那丫环见外边有人观看,叫道:“小姐再不要拜,回去罢。”
太子闻言,挨身而进,近前一看,果然好一位女子。真乃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心中大悦,即问说:“小娘子你是哪里来的?有何冤屈事情,拜告天尊?竟像痴呆一般!”
两个丫环喝道:“快走开去,我们方府里小姐,来拜佛扶持的。谁叫你前来管账?”
太子道:“我听见哭声惨伤,故此动问!说个情由,或者可以排难解纷,亦未可知。”
昭容听见此言,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白面书生,相貌非凡,料必不是等闲之人。或者能救得他,亦未可知?便将树春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太子安慰道:“若说此事,容易得极!小娘子不要伤悲,柳涛与我相知好友,离别多年,不想他弄出这般事来。直到今日方才晓得,待我救他无事便了。”
昭容听了此言,心头顿开便问道:“请问恩人高姓尊名?”
太子应说不必问我,日后方知。杀害花琼是柳涛非柳涛,包管在我身上救了出来。你且回去,明日不必来了。昭容说声:“多谢恩人。”
然后上轿,家人使女跟随而去。那太子看见昭容丰姿俊俏,心中大喜!待我到国舅衙门商议,奏请父王降旨,聘娶此女罢。主意已定,一直往国舅衙门而来。这国舅姓韩名羽,官拜中极殿大学士之职,也是忠肝赤胆大臣,与柳相国在日,十分相契。这一日朝罢回来,正在书房闲坐,忽见家人报说太子到。韩爷闻言,即刻整顿衣冠抬身出外迎接。同来里面见礼坐定,献茶已毕。韩爷即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何不差一内监前来,又为何这般打扮?”
太子笑说:“外甥今日出去郊外玩耍,来至天齐庙,见一年轻女子,哀哀啼哭;在天齐神前告诉,其言语惨伤。外甥问她的缘故。”
韩爷道:“那女说什么事情?”
太子想道:“待我说一句假话哄他。”
即应说:“那女子名唤马昭容,有一个表兄,姓柳名涛字树春,父亲名唤柳上杰。柳树春在杭州为人慷慨,仗义疏财,济困扶危。乃是当今豪杰之士。因探亲到嘉兴,与花琼拜为兄弟。结拜以来,才过几日,不知谁人当夜杀死花琼,将柳树春诬陷在监,问成死罪。可笑那问官惧怕花家势大,求扳无门,十分惨苦。昭容之父,不期身亡病故。家甚贫窘,无奈卖身葬父。遇了方治忠,认为螟蛉之女。昭容现在京中,要救柳树春,无门可救。只得哭诉天齐大帝。我看昭容,实在天姿国色,故此来见国舅。”
说到其间,住口不言。韩爷会意道:“殿下心事,我已知。自当处里。那柳涛即打点他无事便了。”
太子欢喜,辞别回宫而去。韩爷心中打算道:“太子亲事,必要奏明朝廷,方好行事。”
便差家人请方爷到来,少刻方爷入内禀见。问道:“国舅见召,有何吩咐?”
韩爷便问道:“马昭容事情。”
方爷不敢隐瞒,就将在嘉兴遇见昭容卖身之事,一一说明。然问道:“老国舅何以知道?”
韩爷哈哈大笑,说:“你的造化到了!”
就把太子遇见此事说明。方爷听了此言,半惊半喜。喜的继女得太子请国舅为媒,惊的昭容乃是民家之女,焉能有福承恩?又再想道:“昭容拜我之时,我觉得头晕眼花,敢是她命中有此大贵?所以与太子邂逅相逢,得成丝罗。”
只得假意推道:“继女容颜丑陋,怎堪与太子结亲?”
韩爷道:“这是太子自己看中意的,你也不用套谈了。速速回衙,绘成一图,待我明朝奏闻圣上便了。”
方爷大悦,辞别回衙。与夫人说知其事。夫人听见,满心欢喜。两个丫环闻知,心里喜道:“原来天齐庙中那个后生,就是小帝主,我家小姐,真正有福分,与东宫太子结亲,后来太子接位登了基,小姐就是昭容正宫娘娘之尊了。”
那昭容虽然口里不言,心内却也喜欢。当下方爷差人请了名工书像,绘就昭容形图,忙呈与韩国舅。韩爷一看,心中大悦,果然容貌无双。次日五更三典,韩国舅呈上描图,奏明朝廷。圣上龙颜大悦,传旨命国舅与太子作伐为媒,特备奇珍异宝,到方府行聘。韩爷奏道:“圣上不必多礼,择了黄道吉日,命治忠送女进宫,与太子完姻便了。”
英宗允奏,方治忠领了旨意,自去备办。夫人吩咐昭容道:“宫中需要小心,王家之礼,与民众不同。”
昭容答应。不觉吉日已到,各官护送。昭容到景德殿上,与太子成亲,到了次日,圣上降旨文武大臣赐宴。方治忠加封刑部大堂。方爷谢恩回衙。且说马昭容自从与太子成亲之后,虽然恩爱,只是愁眉不展。太子问道:“孤家每日看你心中不乐,必然为柳涛之事么?”
昭容应说:“殿下,我还有生身老母,年已高迈。膝下并无依靠,所以撇不下心。”
太子道:“这也容易,待孤家说与国舅知道,宣进京中便了。”
且言方爷那日正在与夫人言及昭容果然福分,得与太子邂逅相逢,到后来便是正宫娘娘之称。忽见家人报说韩国舅到来,要见老爷,方爷连忙出外迎接,见礼坐定。韩国舅道:“太子与我说,昭容还有亲生之母,在这嘉兴。又因柳涛杀死花琼命案,代为排解。”
方爷应道:“说昭容之母,待我行文地方官送她来京安顿。若说柳涛事情,奈是个命案,不便就放他出来。只是将他罪名批驳减等从宽就好了。”
韩国舅称是,起身相辞回府。
八美图[清]无名氏撰
第二十三回孟家庄姣容得志金钱山文采谋反方爷闻知国舅之言,即刻移文到嘉兴,着地方官查明昭容之母,送到京中。又批驳柳涛案件冤情,令府县官再行提讯明白。此话暂且按下。且说宋文采到了山西金钱山,山中原有三名草寇,一名雷天必,一名郭飞鹏,一名高冲,向与宋文采兄弟结为八拜之交。以后在这金钱山落草为寇。几次差人请宋文采弟兄前来,只为他二人在花府教习,难以离身。如今宋文采无门可投,只得上山入伙。言诉衷情,三人已晓得宋文宾已死。那宋文采在这金钱山,一月有余。这一日值元宵佳节,在山寨摆设酒宴,庆贺元宵。直饮至三更之时,明月当空,四个兄弟遍山步月,忽然蓦地起了一阵怪风,大家着惊。四处观看,只见一个道人从空而下,高冲见他来的古怪,高声喝说:“何方妖怪,到此做甚?”
那道人应说:“贫道从海外而来,偶过此山,见有祥光霭,故此下来一看。”
又向宋文采稽首道:“观看贵人,骨骼非凡,日后决有帝王之相。贫道法术颇多,愿助一臂之力。只管三年之内,必成大事。”
宋文采听见此话,心中暗喜,连忙向前见礼,请问:“仙长高姓尊名?在何名山修炼?”
那道人应说:“贫道一向在西番飞石山修炼千年,阴阳造化,过去未来之事,皆能知晓。飞沙走石,驾雾腾云,无所不通。贫道以飞石修炼,故名飞石道人。今日帮扶贵人,管教三年之内,便见成功。”
宋文采一时闻了飞石道人之言,即择吉日在金钱山扯旗谋反。招军买马,积草屯粮。大肆猖狂。官兵不能搜捕,反折了粮草,耗了国库。只得奏闻朝廷,求讨救兵。再说众位姐妹,为着树春一人,不辞水远山遥,渡过黄河,到山东地面,买了牲口,从旱路而行。那晚错过宿店,行至一所村地,并无人烟。爱珠道:“我们贪赶路程,错了宿店,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你看前边一带茅屋,不免前去,或者可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罢。”
众姐妹皆说有理。幸亏月色微明,于是把马鞭一加,同向前而去。走到庄门下马,小桃向前叩了庄门,见里无人答应,素贞道:“此刻更深夜静,谅他必然睡熟了。不必惊动他,我们就在这廊帘之下歇息片时,再作道理。”
小桃拴住马,大家一齐坐下。无非言谈何日到山西的事。且说二龙山山东地面,有座山两个兄弟俱在此。一个是飞沙石熊文,一个号寒钟道熊武。本来打猎为生,如今在二龙山落草为寇。招集喽罗八百余人,打家劫舍,聚草屯粮;近处人家,皆被掠害。那日熊武、熊文说道:“我们兄弟在此山中为寨主数年,到也逍遥自在。只是还欠两个压寨夫人。目下访闻登州地方孟家庄员外家,有两个女儿,十分姿色。我们如今扮做平民模样,带了喽罗悄悄而去,抢她上山,你我消受。岂不是好?”
熊文大喜,二人相议已定,即时打扮往孟家庄而来。到了孟家庄,已是更深夜静,众喽罗各持短刀长棍,一重重打将进去。高声大叫,快献出女儿与我大王做压寨夫人。员外夫妻正在睡熟之时,一闻喊叫,梦中惊醒。抽身起来,强盗已进入门。员外只得上前哀求,熊文道:“俺不要你财宝,快把你两个女儿献出来,与我们兄弟做个压寨夫人。岂不快活?”
两个姐妹大怒,把刀砍下。熊文熊武用棍接住,两下大战,那些差人见姑娘那里抵敌,多来相助。员外夫妻赶出外边,高声喊叫:“强盗抢人,地方快来救命。”
喊过东来,又喊过西来。且说众姐妹大家一齐坐在庞家廊檐之下,说说谈谈,将近三更时分。那庞家正与孟家庄后边相距一里之遥,况又更深人静,听得叫喊强盗抢人甚明。忽见七八个庄夫忙忙跑将过来,小桃忙问道:“强盗来在什么所在?”
庄夫应说:“就在前面孟家庄上。财宝金银皆不要的,单单要孟员外两个女儿。”
众位闻说,俱各作恼,强盗如此可恶!立起身来,挺挺腰儿,也不上坐骑马,随了庄夫,向前飞跑。到了孟家庄,一齐拥进厅堂之上,里面两个姑娘抵敌不住,被他强盗所抢。正要出门,哪晓得众姐妹俱在厅堂之上,大喝:“强盗休走!”
熊文熊武看见,顿然着呆,执棍打将过来。却被田素贞张金定所夺,把两个强盗打得无处藏身。孟家姐妹方才得脱,众喽罗看见势头不好,各自逃生。
熊文被张金定所捉,陆翠娥把熊武正拴住,不想伏手一松,熊武乘势挣脱而逃,如飞去了。孟员外夫妻看见强盗走散,方才放心。孟家姑娘上前拜谢,众姐妹扶起,大家见礼。孟员外夫妻称谢搭救之德。众姐妹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当然。此不过偶遇之事,何敢言德?”
孟员外令安人并女儿们入内边去,一面吩咐备酒款待。然后问道:“未知众位仙乡何处?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