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敬,你撑住!”举目四望,动作不停,一支接一支射出,羽箭用完,便是掷出腰刀和匕首,又杀了两狼,再看底下,铁敬也是羽箭射尽,倚着那渐渐熄灭的火堆,只紧紧握住腰刀,朝着那渐渐围合的狼群,怒目而视。
尹方抱紧凌宇洛,别过脸去,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夜风一吹,细雨忽至,那地上的火堆终于熄灭了最后一点火星。
手起刀落,刀声呼呼,惨嚎顿起,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狼声,还是……人声。
铁敬……好兄弟……
胸口剧痛,心间欲裂,泪水簌簌落下,满眼满面皆是染上冰凉,身下开始有摇晃剧烈,尚未回神,却听得耳畔尹方低低说道:“少主,群狼撼树,这树上承受不住两人重量,你……一定把树枝抓紧,等到天亮之时,就安全了……”
说罢,将她双手按在树枝上紧紧抱住,自己大喝一声跳下树去,一待落地,转身即跑,狼群瞬间追出。
凌宇洛倚在树上,无法出声,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震撼过,眼见身边之人为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离世,心中的痛,已经难以复加,光明就在前方,只是一步之遥,偏偏为何功亏一篑!
四周渐渐静寂下来,天色沉沉的黑,仿佛带着无尽的悲凉,忽然,心底有一丝奇异的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不远处紧紧盯着自己,是……铁敬未死?
狂喜之下,睁眼看去,一双碧眼在树下不远处发出幽冷的光芒,身形却是要庞大得多。
是……狼王!
群狼追逐尹方而去,它却是留下来守着树上的她,动物,一点不比人笨。
双手不住颤抖,软弱无力,却必须要紧紧抓住树枝,让自己不至于掉落下去,她的命,已经不单纯是自己一个人的,为了那么多天上人间守护她的人们,她必须珍惜,必须好好活下去!
一人一兽僵持,一动不动,正当此时,一道焰火自尹方逃离的方向冲天而起,在夜空中迸发出火红耀目的光芒。
凌宇洛浑身一震,这应该是尹方放出来的,看样子像是召集同伴的信号,可是在大山之中哪里还有火凤卫在?他是在……
转念一想,当即明白,他意在引出药庐之人的注意,深山野林,忽然出现焰火,薛神医应该会及时出来查看究竟,那个时候说不定……就能发现树上的她了。
正值欣慰之际,一声长啸从前方山坳里传来,有人似是一路飞奔,啸声由远及近,连绵不断,内息充沛,洪亮之极。
这一声,却是让她顿时泪流满面,心思狂乱,几乎要从树下摔下来。
没有听错,不会听错,以天机门独有的内力心法传出,这人,是大师兄……
他居然在薛神医的药庐,他很快就要来救她了!
眼前黑影一闪,腿上便是尖锐火辣的痛,却是那狼王听得人声,心思顿躁,直接朝树上猛然跳起企图撞她下地来,腿上的痛,便是那利爪所抓。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狼王爪上沾血,已是野性大发,眼露凶光,一次又一次向上腾跳扑起,力大无穷,那栖身的树桠已经是不堪重负,摇摇欲折,身上也是多处抓伤,流血不止,却仍是死死扯住树枝,不为所动。
狼王怒号一声,转身奔出数丈之外,随即回转,仍是紧紧盯着树上之人。
凌宇洛见它动作眼神,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这狼王已通人性,竟是要助跑起跳,目的还要将自己逼下树来。
果然如她所料,那狼王奔跑如飞,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已近树下,忽然腾空跃起,血口大张,利爪伸出,凌宇洛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将自己重重扯下树去。
嘭的一声,整个人已经摔在地上,后脑似乎撞上了山石,黏糊糊一片,眼见那双狼眼就在眼前,利爪已经搭上自己的胸膛,猛然一抓,胸口顿时皮开肉绽,疼痛钻心,眼前发黑,堕入一片灰暗之中。
大师兄,我终是等不到你来……
狼王得意嚎叫,扑向那柔嫩的颈项,欲要享受自己的美味食物,忽然身形顿住,抬起脑袋,一名伟岸虬髯男子正立在数丈之外,面色狂怒,高声喝道:“畜牲,放开她!”
喝声过后,男子以惊天动地之势,身形高高跃起,一掌拍来,正中那狼王天灵盖,顿时脑浆迸裂,倒地毙命。
“小洛……”一声悲呼,却是怒火攻心,目眦欲裂,扶起那满身是伤的女子,摸到心口的微微热气,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稳稳将她抱在手中,当下展开轻功,转身向山上飞驰而去。
山路崎岖,于他却是如履平地,风声呼啸,四周景致如飞一般朝后掠过,数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甩在身后。
转了几个弯,却见迎面一块山壁,路途已尽,忽又踏入背后山坳之中,一路上姹紫嫣红,遍山遍野都是鲜花,春光烂漫已极,想到怀中昏迷不醒之人,心急如焚,悲痛欲狂,却哪里有心情赏玩风景?
男子一路疾行,过了花丛,眼前是一条小径,蝴蝶飞来,翩翩起舞,只见一条清溪旁结着七、八间茅屋,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苗圃,种满了诸般花草,隐隐有着药香。
对着那茅屋,又是一声呜咽,嗓音已经变调:“薛伯伯,陛下,快出来!小洛……她身受重伤……”
只听得哐当一声门响,从屋中抢出两人,一人身着白衣,面容清瘦,另一人却是一身红服,脸上带个黄金面具,飞一般奔到跟前,红衣人却是更快一步,将男子怀中之人抱起,颤声道:“小洛,我的孩子……”
眼见怀中女子呼吸微弱,只剩下丝般一口气,胸中大震,当下不暇询问,直接交到身边那人手中,急急道:“神医……快救她,快快救她!”
白衣人也是面色焦急,抱她疾奔回屋,放于榻上,又奔进内堂取出一瓶丹药,来不及除蜡开瓶,左手两指一捏,瓷瓶碎裂,取出一粒褐色丹药,喂在凌宇洛嘴里。
但此时她知觉已失,已是气若游丝,哪里还会吞咽?
白衣人并起两指,点在她耳后大穴,又是两手直取她腮上牙关处,终于令她张开了口,缓缓将丹药吞入喉中。
一旁的两人一直屏气凝神,提心吊胆,这时啊的一声,同时叫了出来。
白衣人长叹一声道:“还好,我这颗丹药总算是炼得及时,来得及就洛哥儿……一命……”他昔日喊惯了这个称呼,如今凌宇洛已经恢复了女装,却仍是改不了口,想起在小镇初见之时那从容出众的翩翩少年,再看到如今榻上死气沉沉的女子,不禁声音哽咽。
红衣人已是朝他跪拜下去。眼泪纵横:“神医救得我儿性命,端木清远此生无以为报……”
白衣人赶紧将他扶起来,叹道:“我与洛哥儿情谊不浅,又与阿青相熟多年,端木皇帝实在太客气了!再说这颗丹药进腹,也只是保住性命,她这一身的伤……”说道这里,却是面色一整道,“阿青,你过来帮忙,这只箭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虬髯男子大步过来,随他所说,将昏迷之人翻转过来,一掌拍在她的肩上,那深入的箭矢嗖的一声,从后肩中箭处倒飞出来,啪的一声撞在墙上,不可避免带出一股血箭和少许血肉来!
凌宇洛啊的一声大叫,轻轻睁眼,目光呆滞,头一偏,又是昏了过去。
白衣人眼中含泪,处理清创,洒上伤药,随即又是去探她的脉息,探过之后,却是怒不可赦,几欲癫狂:“是谁!是谁如此狠心!”
身边两人大惊,围拢过来,只听得他急切喊道:“阿青,你快飞鸽传书,叫你师父来——”转头看向榻上之人,一字一顿说道,“洛哥儿她不仅是中了穿胸一箭,琵琶骨也已然尽碎,胸口抓伤深可见骨,身上还中了哑毒与癫药,而且,还被人用药物与针灸之术封住了受孕功能……”
“老天,这个该死的齐越,究竟是怎么对待她的!”
……
数日之后。
一阵清脆的鸟叫叽叽喳喳,唤醒了沉睡中的少女。
睁眼一看,自己置身于一处石室之中,窗外虽是阳光灿烂,身上却丝毫不觉暖意。
浑身都是被白布缠绕,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根本动弹不得,耸一下肩,都是钻心的痛,妈的,是哪个王八羔子把她捆成这样?真是气得想杀人!
动了动手指,又是一阵气愤,这里的主人是谁,竟然如此吝啬,连个床铺都舍不得,直接把她扔在一块又冷又硬的破石头上面,也不给盖被子,整个人冻得跟个冰块似的,寒气迫人。
眼珠一转,看着对面桌上,那里放着一只水壶,成色有些陈旧,这倒不打紧,关键是壶里应该有水吧,她可是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张了张嘴,咿咿呀呀几下,就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完了,怎么变成哑巴了?
真是欲哭无泪,只好眼巴巴望着石屋顶部,一会儿数绵羊,一会儿数老虎,盼着有人进来,发现自己,顺便施舍点水喝。
等了一阵,终于听到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过来,虎背熊腰,威风凛凛,淡淡扫视一下屋子,便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再缓缓转到脸上来。
兴奋得迎上他的目光,哦,身材真是不错,只是这张脸,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俊美耀目型,而是——剑眉明眸,鼻若悬胆,上半截倒是不错,只是一脸乱糟糟的大胡子,遮住了脸型,挡尽了嘴唇,看起来又粗犷又邋遢,实在是浪费了这样的好身材!
男子的目光起初只是温柔看过了,待到见得那一双乌黑的眼眸滴溜溜转动不停,一瞥之下,顿时目瞪口呆,身躯不住颤抖,一步冲过来,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小洛,你醒了,太好了……”
小洛?
小洛是谁?自己可是不叫这个名字!
自己是叫……
忽然间,脑中一片空白,她怎么想不出自己的名字来了?!
她是谁?是谁?是谁啊?
这个地方,落后又老土,绝对不是她原来所在的城市,该死的怎么就这样倒霉,不仅穿越,而且还失忆,自己的姓名身份都一股脑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呜咽一声,呜呜大哭起来。
那男子慌了神,转身奔出大叫:“薛伯伯,陛下,你们快来,小洛醒了!她醒了!”
过不多久,又是两人奔了进来,抓住她的手臂,神情激动。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那个白衣人长得还算周正,但是另外一个红衣人,就不好说了,住的地方这样差劲,居然戴着个金灿灿的面具,看样子应该是纯金打造,若是讨来转手卖出,想必价值连城!
正想得出神,白衣人手指过来,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眼露欢喜,忽有微微皱眉,取了一颗丹药,喂到她的嘴里。
一股清凉甜香入口,她敢说,这药一定有蜂蜜的成分,应该还有薄荷一类的东西,毫不费力咽了下去,那人又是在她喉间轻轻一拂,忽然之间,叫出声来。
老天,这一声,别说是身边之人听得神色黯然,就是连她自己,都是听得想哭,怎么是这样一副公鸭嗓子,要么的难听!
管他呢,再难听,也要询问,那么多疑问憋在心里,可真是难受死了:“请问……这是哪里……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一听此言,那大胡子与那面具男皆是一惊,齐齐望向那给她喂药的白衣人,白衣人叹气道:“她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