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解释了男医生负责的产房的死亡率比女接生员负责的产房的死亡率高得多的事实。同样,男医生负责的产房的死亡率为什么比在家中甚至在大街上分娩更高?为什么子宫颈扩张时间越长,产妇就越容易患上产褥热?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子宫颈扩张时间越长,这个产妇就越是需要医生和学生助产,而伸进(可能伤及)子宫的那只手,因为刚做过解剖实验,还留存有死尸粒子。
“我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塞梅尔维斯后来懊悔地说,“正是我们自己导致了无数人的死亡。”
得益于他的发现,这场瘟疫终于得到控制。他命令所有医生和学生,做完尸体解剖手术后双手都必须用含氯消毒水消毒。男医生负责的产房的死亡率大幅下降,降至1%。在此后的12个月中,塞梅尔维斯实施的措施,挽救了300位母亲和250个婴儿的生命,这仅仅是一家医院的一个产房所挽救的生命总数。
《劳动法》也会损害劳动者
我们前面提到过,非预期后果法则是影响最大的客观存在的法则之一。举个例子,政府往往会出台相关立法,旨在保护最容易受到伤害的被监护人,但法规的实施却又正好伤害了其保护对象。
我们来看看《美国残疾人法》(AmericanswithDisabilities)。这是一部旨在保护残疾工人免受歧视的法律。意图高尚,对吗?绝对是。但是,有关数据充分表明,法律的实施却导致了美国残疾人的就业岗位越来越少。为什么呢?《美国残疾人法》正式实施后,雇主十分担心自己不能约束和管制那些表现不好的残疾工人,也不能随意解雇,所以他们就选择不再雇用残疾人。
《濒危物种法》的实施也产生了类似的副作用。当土地所有者担心他们的地产将成为濒危物种(甚或将来的濒危物种)的理想栖身之所时,他们就会急着砍伐自己土地上的树木,使之不再适于动物栖身。最近几年来,成为土地所有者这种“怪招”受害物种的,就包括赤褐倭鸺鹠和红顶啄木鸟。有些环境经济学家认为:“《濒危物种法》的实施实际上正在危及这些物种,而不是起到了保护作用。”
第二部分 第42节:疫苗、安全带和飓风(5)
政治家有时也会以经济学家的方式思考问题,用金钱鼓励人们多做好事。近年来,很多政府开始根据处理的垃圾量收费。他们认为,如果人们要为自己造的每一袋垃圾付钱,那么人们就会少制造垃圾。
但是,这种新的收费方式也会使人们产生另一种动机:将垃圾袋塞得更满(现在人所共知的一种策略),或把垃圾倒进树林里(在弗吉尼亚州的夏洛维茨尔镇,不少人就是这么干的)。在德国,为了避免缴纳垃圾税,有些人就会把剩菜剩饭倒进马桶冲掉,结果导致老鼠大量出没于下水道。爱尔兰开征新的垃圾税后,将垃圾埋在后院的现象开始激增,这不仅导致环境污染,还对公共卫生极为不利:都柏林的圣詹姆斯医院的记录表明,将垃圾埋在后院、结果“危害自身”的病人数量,几乎是原来的3倍。
数千年来,出于好意实施的法律,总在产生有违初衷的结果。记载于《圣经》中的一条犹太法典,要求债权人在每个安息年(也就是第七年)赦免债务人的所有债务。债权人单方面赦免债务,这对债务人产生的强大诱惑力,我们无论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因为如果不赦免债务人的债务,债务人逾期不还钱,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债权人甚至可以将债务人的孩子作为奴隶带走。
不过呢,如果你就是债权人,那么你所站的立场就会不同了。如果某个鞋匠可以在安息年把借条撕掉,那么为什么要借钱给他呢?
于是,债权人便钻法律的空子,待安息年一结束就往外放贷,并在第五年或第六年捂紧钱口袋,结果造成周期性信贷紧缩危机,借款人为此陷入困境,旨在帮助穷人的法律所起的作用适得其反。
然而,虽然历史上非预期后果比比皆是,但没有几个例子可与塞梅尔维斯的发现相提并论:医生在追求救死扶伤的医学道路上,开展了数千例的解剖实验,结果这些解剖实验却又导致了成千上万的人丧命。
当然,令人欣慰的是,经过出色的数据分析,塞梅尔维斯最终找到了如何结束这场灾难的方法。塞梅尔维斯找到的解决方案即医生洗手时喷洒点含氯消毒剂,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简单,成本令人惊讶的低廉。在一个物质富足的当今世界,采用简单、成本低廉的解决方法,有时会遭到无端的指责;有鉴于此,我们要在本章中为之辩护。
在分娩领域,我们还有个可能让人啼笑皆非的案例,说服力极强:医用钳子。产妇生产时,如果胎儿足位或臀部先出,那么胎儿卡在子宫颈中的概率是很高的,在这种情况下,胎儿和产妇都会面临极大的生命危险。有了医用钳子,普普通通的金属制成的钳子,医生或助产士就可以让胎儿在子宫内转位,随后熟练地将胎儿从子宫中拉出来——头部先出,就像从炉子里把烤乳猪弄出来一样。
第二部分 第43节:疫苗、安全带和飓风(6)
是的,这种钳子用起来十分有效,本该能挽救许多生命,但实际上却没有。据说,医用钳子是17世纪初叶伦敦的一个妇产科医生发明的,他的名字是彼特?钱伯伦(PeterChamberlen)。医用钳子非常好用,结果钱伯伦固守这个秘密,不予公开,只在家族事业中使用。直到18世纪中叶,医用钳子才在医学界得到广泛使用。
保守这项技术秘密造成的代价有多大?根据外科医生兼作家阿图尔?葛文德(AtulGawande)的说法,“肯定导致了数百万人死亡”。
硝酸铵养活了整个世界?
最令人叫绝的一点就在于,成本低廉的简单方案往往能解决那些看似无解的问题。毫无疑问,新的塞梅尔维斯或塞梅尔维斯团队又会出现,并将引领我们走出许多困境。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不胜枚举。
在基督时代的早期,也就是在2000多年前,我们地球上的总人口大约为2亿。到1000年时,总人口仅仅增长到3亿。即使到了1750年,总人口也才为8亿。饥荒是一个社会问题,智者声称这个星球可能无法再承受更大、更快的发展。英格兰的人口一直在减少,有位历史学家是这样写的,“从根本上说,这是因为农业没能同步发展,无法养活不断增多的人口。”
历史的车轮行进到了农业革命时期。各种各样的简单创新,包括发现高产农作物、发明更好用的农具、更有效地使用资金等,都改变了农业耕种的方式,进而改变了地球的面貌。18世纪末叶的美国,“要养活美国全部人口并仍有富余粮食出口的话,那么每20个人中就得有19个人从事农业活动”。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如此写道。而200年以后,虽然美国人口更多,但要养活他们,同时使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粮食出口国”,每20个人中只需1个人从事农业活动就够了。
农业革命解放了数以百万计的劳动力,于是他们得以抽身转战其他领域,随后又推动了工业革命的进程。1850年,全球人口规模已增至13亿;1900年,增至17亿;1950年,已达26亿。此后,人口真的可以说是在爆炸性地增长。此后50年中,全球人口规模已翻一番,远远超过了60亿的关口。如果你一定要找出此番人口激增的原因,那就是硝酸铵。这是一种便宜得惊人却又十分有效的化肥。如果我们说是硝酸铵养活了整个世界,这并不是在夸大其词。农业经济学家韦尔?马斯特斯(WillMasters)说过,如果硝酸铵一夜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大多数人只能回归吃谷物和块根农作物的年代,而肉类和水果只有富人才能享受得起,而且只有在特殊的日子人们才能尝一尝”。
从捕鲸到石油开采
第二部分 第44节:疫苗、安全带和飓风(7)
我们来看看鲸鱼。从远古开始,人类就开始捕鲸,到19世纪,捕鲸收获的经济利益巨大,这让美国成为野心勃勃、干劲十足的强国。鲸遍体都是宝,都可以为人类所用,从这个意义上说,鲸成了满足快速发展的美国需求的“一站式购物广场”,用于生产颜料和清漆;纺织品和皮革;蜡烛和肥皂;衣服;当然还有食物(鲸的舌头尤其是难得的美食)。优雅女士尤其钟爱鲸,因为鲸油和鲸骨等可用来制造束腰、领口、阳伞、香水、梳子和红布染料。(红布染料除了从鲸身上提取外,还来自鲸的排泄物。)来自鲸的所有产品中,鲸油的价值是最高的,不仅可以用做机械设备的润滑油,还能用做灯油。《海中巨兽》(Leviathan)的作者埃里克?杰伊?多林(EricJayDolin),曾在他的书中写道:“美国鲸油照亮了世界。”
全球各地的捕鲸船只有900艘,游弋在四大洋中寻找目标,其中美国捕鲸船只为735艘。1835~1872年,全球的捕鲸船只捕获了大约30万条鲸,算下来,平均每年收获7700多条。在运气好的年份,捕鲸所得的鲸油和鲸须(像骨头一样的“牙齿”)就能卖得1000多万美元,相当于现在的2亿美元左右。捕鲸是一项极其危险的艰难工作,但这竟然是美国的第五大产业,7万名劳动力从事这一行业。
随后,看似取之不竭的资源——非常快,反思过后,其实也是显而易见的——逐渐枯竭了。鲸已经很少了,而捕鲸船只太多了。要在以前,一艘捕鲸船要满载鲸油而归,只要在海上漂泊1年,而现在则需要辛苦地干上4年。鲸油价格随之猛涨,整个经济受到巨大影响。这一庞大的产业曾被视为那种“越大越不会垮”的产业,然而如今看来,捕鲸业确确实实地垮掉了,并对美国造成了较大的冲击。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位名为埃德温?L?德雷克(EdwinL。Drake)的退休铁路工人,开始采用蒸汽发动机为钻机提供动力,在宾夕法尼亚州泰特斯韦尔深达70英尺的岩页和基岩钻孔。他发现了石油,由此未来一片光明。如今,我们发现美国地下蕴藏着如此丰富的能源,只等我们把它们开采。反观过去,我们要在大海中追逐海洋巨兽,捕杀它们,还要开肠破肚,运气不好会丢胳膊断手,甚至还有可能送命。为什么不放弃捕鲸呢?
石油不仅开采成本低,还与鲸一样具有多种用途。可用做灯油、润滑剂,也可用做汽车和住房供热的燃料;可加工处理后制成塑料,甚至还能成为尼龙袜的原料。新兴的石油产业也为那些从捕鲸业中退下的劳动力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而且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产业早就起到了《濒危物种法》的作用:可以拯救那些濒临灭绝的鲸。
第二部分 第45节:疫苗、安全带和飓风(8)
没有什么医疗手段比疫苗更简单
到20世纪早期,大多数传染性疾病(例如天花、肺结核、白喉等)已逐渐绝迹。然而,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却拒绝缴械投降。
我们很难弄出一种比脊髓灰质炎更令人恐惧的疾病出来。“这种病无法预防,没法治愈。全世界每个地方的小孩,都可能染上这种病。”因撰写《脊髓灰质炎在美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