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哎”了一声,刚准备离开,又听贤王的声音缓缓响起:“等等,阿沐呢,她最近有什么消息?”
张伯躬了躬身回道:“沐姑娘自然是盛宠不衰,刚巧云裳姑娘有了身孕,所以这几日都是沐姑娘在侍寝。”
贤王的手指握紧怀里的暖炉,眉头微微蹙了蹙,冷声道:“便宜他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贤王看向张伯:“查清阿沐是为什么回来了吗?”
张伯低了低头:“只打探到是因为一个男子回宫的,据说是陛下杀了那个男人,沐姑娘为了复仇,这才回去了。”
“哦?”贤王一怔:“竟还有别的男人?”
张伯点头道:“是。”
“是谁?”
“这……”张伯顿了一下道:“因还未查清,所以没有禀告王爷,老奴已经加派了人手,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消息了。”
贤王扶了扶额,不耐烦道:“一群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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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卧在榻上小憩,巧儿端着一碟糕点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看了看云裳,又看了看糕点,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她。
“什么事。”云裳半睁着眼眸淡淡问道。
巧儿把糕点端到云裳面前:“美人,吃块点心吧,中间那个特意淋了蜜汁呢。”
云裳瞥了一眼巧儿,拈起中间那个然后掰开,看到里面夹了一张纸条。
云裳抽出来,扫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越来越难看。
“啪”的一声,云裳打翻面前的点心,面上强忍着怒意,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两个字:“你先退下。”
巧儿匆匆忙忙的拾起地上的糕点,苍白着脸色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云裳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小腹,脸上表情扭曲,手指甲恨不得深深嵌进皮肉中。
半晌的沉默后,大殿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突兀的笑声,被极力压制的笑,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令人不寒而栗。
夜幕初降,贤王换上睡袍,刚撩开帘帐,外面响起张伯的声音:“王爷,云裳姑娘来了。”
贤王一怔,放下手,缓缓道:“让她进来吧。”
云裳披着一个斗篷,宽松的兜帽将她的半张脸遮住,走进内室,云裳掀开兜帽,看向贤王,垂眸福了福身,淡淡道:“深夜来此,打扰王爷了。”
贤王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中,沉默着打量了一下云裳,目光移到她的小腹上,冷笑一声:“怎么?怕了?”
云裳面不改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看向贤王扬了扬嘴角:“王爷知道这是什么吗?”
贤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云裳上前一步,若无其事的继续道:“这是堕胎的药。”
贤王愣了一下,托着下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云裳继续上前一步:“云裳跟了王爷这么久,心早就放到王爷那了,如今王爷不要了,云裳就是无情无心之人。王爷以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要挟到云裳?”
贤王沉默了一会儿,换了口气,缓缓道:“孤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云裳沉着嗓子笑了笑:“别人不了解王爷,云裳还不了解吗?王爷,嘴吧里说的,云裳不会再信,我只要看到结果。”
“什么结果?”
“我要阿沐死。”
贤王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云裳面前,从她手里拿过那瓷瓶,打开闻了闻:“自己调的吧,你擅长制蛊,但不擅长配药,本王这里有很好的药师,让他给你配一副,打的干净,还不伤身子,你觉得怎么样?”
云裳面上的表情一僵,睁大眼睛望向贤王。
贤王走到云裳的背后,手覆上她的小腹,轻轻摩挲着,嘴唇贴着云裳的耳畔沉声道:“你说你了解本王,怎么还敢来我面前做这种可笑的事情,恩?”
云裳的身子微微颤抖,贤王笑了笑,又道:“云裳,不要再逼我了,我看你侍奉我这么久,也看在云衣牺牲的份上,才想着给你一条后路,你若再得寸进尺,本王,就真的不客气了。”
把那个瓷瓶放到云裳手里,贤王又坐回到太师椅中:“云裳,从现在开始,要么助本王一臂之力,要么就悄悄的活下去。如果是前者,待本王事成之后,想要什么随你。如果是后者,就老实一点,千万不要再惹怒我。”
云裳仿若掉进一个冰窟中,从脚心凉到了头顶。云裳手握成拳,缓缓道:“好啊,我选前者,王爷事成,我要皇后的位置,王爷能承诺吗?”
“除了皇后和江山,其他随你。”贤王想也不想的回道。
云裳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显得有些狰狞,半晌,云裳笑了笑:“好,我选前者。”
“很好。”贤王笑了笑:“张伯,送客。”
马蹄声回荡在幽静的街巷中,云裳带着斗篷坐在车里,双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不了解他,他又何曾了解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来更新,什么都不敢说了,这就遁走……
☆、争后
第八十二章
三更天,城郊外的树林。
贤王披着雪白的狐裘看着面前空空的坟坑皱了皱眉头:“张伯,没有搞错吗?”
张伯弯腰用袖子擦掉墓碑上的土指给贤王看:“是无鸦的名字,只是字不是刻上去的,是用血写的,看笔迹,清秀隽雅,像是姑娘写的,所以老奴猜测……”
“除了她,还能是谁。”贤王半垂着眼看着墓碑上的血字:“本王真是越发好奇,这个无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弯下身,贤王伸出手摩挲了一下上面的血字,墓碑冰凉,上面的字色泽较浓,看来她当时写的时候真是毫不吝惜自己啊。
只是……
贤王眯着眼睛轻轻吟道:“无鸦……”
既然坟是空坟,看来无鸦并没有死。那么,这就是一场骗局,而且,无鸦还是站在轩阳一边。
他们的目的,只是让阿沐回去。
贤王站起身,接过张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又还给他,冷声道:“回去吧。”
张伯跟在贤王身后问:“王爷,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沐姑娘?”
“当然不。”贤王钻进马车,清冷的声音从车里传来:“难道让她和轩阳冰释前嫌?”贤王笑了笑:“我只能让她更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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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再次睡醒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打那日从贤王那里回来,她就打定了主意。即便不要了这个孩子,她也一定要要了阿沐的命。
她可以忍受他不爱她,但是她不能忍受他爱别人。除了江山和皇后,其他条件随她提。云裳想起这句话,嘴角浮起一抹阴冷的笑。她没有那么伟大,她要的,只是玉石俱焚……
云裳慢慢坐起身,从一块地砖下面摸出一个锦盒,她的不少蛊虫当时都被容妃毁了,但还有一些她精心照料的一直都藏在地下的暗格中。云裳看着它们眸中难得现出几分温和,不过转瞬间眼底就现出一丝狠厉,云裳合上锦盒眯了眯眼睛。
窗外深冬的阳光透过窗柩射进来,云裳在微冷的阳光下,突然又扬起嘴角,发出几声低低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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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坐在院里擦拭着自己的佩剑,身后的一树梅花开得正盛,将陶安映衬的越发清俊挺拔。陶老将军远远瞅着自己的儿子,倍感骄傲的同时也略略有些惆怅。
这般死心眼儿,真要是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陶老将军皱了皱眉,走到陶安旁边:“安儿啊,为父又给你看了几门亲事,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你若不喜欢公主那般活泼的,这些个温婉淑德的,你也可从中挑一个。”
陶安头也不回的淡淡道:“不必了。”
陶老将军就知道他会如此,一甩袖子“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也不想想,阿沐将来还要做皇后,她已经不是你能高攀的了!”
陶安怔了一下,突然回头望向自己的父亲:“你说什么?”
陶老将军负手瞥了一眼陶安:“不然你以为她非要换个身份进宫是为了什么?以陛下对她的宠爱,她就算是一个宫女,都能独占陛下,但如今非要给自己安个显贵的身份,不就是为了有资格做皇后吗?”
“不可能!”陶安“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剑站起身,长眉微蹙,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道:“阿沐才不会在乎什么后位。”
陶老将军眯了眯眼,冷笑道:“怪不得,阿沐现在直接和我谈条件,安儿,她已经变了,你还以为,她是那个任由你掌控的暗眼吗?”
陶安一怔:“和你谈条件?”
陶老将军点点头:“自陛下登基以来,后位一直空缺,除了他自己不想立,也是我与丞相相争不断,这个后位,就成了烫手山芋,不是谁都能坐,坐不好,就把命做没了。”
陶安心里自然知晓这一点,现在朝中将军府与丞相府势均力敌,后宫中容妃与太后更是明争暗斗波涛汹涌。那么,皇后的位置自然就代表了一种立场,无论哪边的人坐了,另一方的人都不会让她坐安稳,这个位置需要一个无论是心计还是胆识,都非常出色的人,与其早早立下给自己徒添麻烦,轩阳自然是将它空着,更省事儿一些。
可是……
陶安手握成拳,低声问道:“她和你都说了什么?”
陶老将军捋了捋胡子笑了笑:“我们提出立她为后,这样将军府自然就得了便宜。”
天色阴沉的似乎又将到来一场暴风雪,院中有寒风吹过,陶安身后的梅花簌簌飘落,落在陶安的肩头,脚下。陶安手里握着的剑垂在地面上,锋利的剑刃沾着泥土点点。
陶老将军看了看陶安的脸色,心中忍不住一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父亲知道你从小到大就是个识大体的,你再喜欢的东西只要你不能要,你都会默默的忍着。如今也是,该是你放手的时候了。”
陶安没有说话,提着剑径直向书房走去。
放手。说出来多容易的两个字。可是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的爱,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陶安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日没有出来。傍晚时分,寒风开始在屋外肆虐。等到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便是铺天盖地的大雪。
陶安站在书案前,身旁的一根蜡烛安静的燃烧着,映照着一室清冷。终于,陶安蹙了蹙眉,提笔在面前的一张纸卷上写下几个刚劲有力的字:子时,将军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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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虐了一整夜的风雪终于在第二天大早消停了下来,阿沐裹着被子不愿起,让素弦拿卷杂记给她看。素弦往炉里又添了一些碳,然后寻到书架旁嘟囔道:“我说沐婕妤,您从前可没有这么懒过。”
阿沐侧躺在床榻上一手支着脑袋回道:“是吗,以后我只会更懒。”
素弦把书递给阿沐:“话说陛下怎么只给你封了个婕妤,还给云裳也封了个婕妤。他不会真的被云裳给迷住了吧。”
阿沐靠在素弦叠起的一床软被上淡淡道:“我进宫没几天能封上婕妤已经算快的了,再快,朝中又是一堆骂声,何必呢。”
素弦抱着胳膊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可我一想到云裳竟然怀了龙种还封了婕妤,心里就各种不舒服。”
阿沐垂下眼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若无其事的安慰素弦:“不急,细水长流。”
素弦撅了撅嘴:“什么意思啊?”
阿沐笑了笑:“就是慢慢来的意思,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既然已经打算在这里和他纠缠一生,这点时间,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