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为,第一个故事之所以引人入胜,在于有一小群波音工程师认为掠翼设计具有极大的优点。在盟军占领纳粹实验室那天,他们大规模翻阅德军实验室的档案,证实了他们当初的看法没错。接着,他们在世界另一端的西雅图进行风洞实验之后发现,如果引擎不能放在飞机主体上,悬挂在机翼前面会是最好的设计,因此验证了掠翼设计的优越性。第二个故事里,一小群工程师待在戴顿的一家饭店,整个周末都没有合眼,夜以继日地重新设计B…52。他们撰写了33页的提案,经过72个小时后,在周一提交给空军。(而且,这一小群推介人除了提案报告之外,还趁着周末在当地的商店以15美元购买材料,制作了一个精美的模型。)这些故事都说明了少数员工全心投入,为卓越企业缔造出惊人的业绩。3M与IBM等卓越企业与波音的业务虽然大不相同,但模式却非常相似,都是有一小群充满斗志的员工努力对抗行政体系,成为公司创新的泉源。
请看另一个例子。我们有一天到一家电器商店,想买一台可以设计程序的计算器。售货员对产品了如指掌,而且对我们非常有兴趣,充满热情。我们自然也觉得好奇。一问之下我们才发现,他不是这家店的员工,而是惠普科技的开发工程师,28岁,他在这儿是为了直接了解使用者对于惠普产品线的反映。我们先前就听过惠普对其“接近顾客”的程度极为自豪,刚进公司的MBA或是电子工程师,通常会被派去处理产品问世的前线工作。这位惠普工程师的热诚,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售货员。
我们不论在世界何处,从澳洲乃至于欧洲和日本,对麦当劳每一家分店的清洁程度和一贯的服务质量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们的产品,很多人对于全世界将麦当劳视为美国文化的象征,也颇不以为然。不过麦当劳在全世界各地实现的质量保证,的确是服务业的佼佼者。质量控制在服务业特别困难。制造业可以检查生产线最后的产出成品,然后把不合格品淘汰掉。可是在服务业,顾客会当场考验产品—服务,没有时间修改。所以服务业者必须确定公司全体员工都遵守同样的高标准,而且了解公司对质量的要求。
我们回想起多年前某位同事所说的话。某个春光明媚的日子,这位同事在平静如镜的日内瓦湖上泛舟时,曾和友人有过一段有意思的对话。这位同事当时在洛桑IMEDE商学院教书,他去看望一位老朋友。这个朋友因为自己开公司,经常出差,他太太因此相当不高兴。于是他在瑞士开了一家麦当劳分店,他虽然因此可以待在瑞士,可是也因此与太太离异。(她是在日内瓦出生的,显然无法接受外国的事物。不过后来瑞士人成为麦当劳的忠实顾客,她也终于释怀。)他谈到对麦当劳的最初印象时说:“你知道吗?最让我惊讶的是麦当劳对以人为本的注重程度。我在麦肯锡工作7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家客户对人如此注重。”
另一位朋友告诉我们,他们医院最近采购计算机系统,IBM雀屏中选的原因是:“虽然很多其他品牌的科技比IBM先进,软件也更容易使用,可是只有IBM不厌其烦地试图了解我们。他们拜访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他们不说高深的计算机专业用语,而是以我们能够了解的方式沟通。他们的价格比别人高出25%,可是他们对于质量和服务的保证,其他业者无一能望其项背。他们甚至和当地一家钢铁公司联网,让计算机系统万一瘫痪时也有备用系统可用。IBM的产品演示文稿都能切中要点,他们就是成功的保证。虽然我们的预算很紧,但是我们仍然决定购买他们的产品。”
日本企业的做法经常被各界传颂—他们具有独特的文化,开会时常常高唱公司歌曲,高喊口号。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不符合美国的文化。谁能想象美国企业搞这种活动?可是的确有美国企业会这么做。餐具制造商特百惠公司(Tupperware)每周一晚上都为业务人员举行表扬大会,会场上兴奋、欢呼的情景,没有见过的人实在难以想象。玫琳凯化妆品公司类似的庆祝大会,甚至成为《60分钟》节目主持人莫利•;塞弗报道的主题。有些人可能会说,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刺激某种产品的销售量。此外,在惠普,各部门主管定期邀请同人饮酒狂欢,借此和大家联谊和保持沟通。我们有个同事早年曾经在IBM接受过销售培训。他说:“我们每天早上都会唱歌鼓舞士气,就跟日本企业的员工一样充满热忱。”
我们在为客户或是学生举行的研讨会里,经常会以达美航空公司独特的管理风格为例。我们经常说的例子是,在赶搭飞机时,达美航空登机门的员工怎样提供实质的协助。有一次我们提到这个故事,在场有位高层主管举手说:“现在让我来说说达美真正的独到之处。”他所说的故事,令我们举的例子相形失色。他太太因为搬家错过了优惠票的期限,从技术面来说,那张票已经失效。她却给公司打电话抗议。达美航空的总裁亲自出面,而且还上门双手奉上新的机票。
只要是在宝洁品牌管理部门待过的人,都会相信宝洁成功的秘诀主要在于他们对产品质量的承诺,而不是传奇性的营销能力。我们最津津乐道的例子是,宝洁一位经理人在斯坦福大学夏季企业经理人座谈会上,声嘶力竭地强调,“宝洁出品的卫生纸质量绝对是市场上最棒的。虽然只是卫生纸、肥皂等等,宝洁出品的,就是比其他业者好。”在大多数卓越企业里,这样的基本价值观都是根深蒂固的。宝洁曾经拒绝采用一种比较劣质的肥皂原料,即使因此未能满足军队在战时(内战时期)急切的需求,也在所不惜。
最后且让我们举菲多利(Frito…Lay)的例子。他们有各式各样的故事,实际的来源已不可考,不过这可能并不重要。这些传奇所说的是人们如何在风吹雨淋中坚持工作的,这些人不是邮递员,而是卖薯片的业务人员。菲多利坚持“99。5%的服务水准”,这也正是该公司引以为傲的原则以及在同业中绽放成功光芒的主要力量。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当我们针对卓越企业进行研究时,挖得越多,就越发觉得卓越企业处处都有这样的传奇事迹,这点让我们惊叹不已。我们开始了解,这些企业的公司文化就跟日本企业一样强大,而且不管它们属于什么产业,其做法大致相同,有时候或许有些陈腔滥调,但是它们会不断重复、大力强调这样的文化,员工如果无法心悦诚服,就只得离去。
此外,我们刚开始进行研究时很惊讶地发现,这些卓越企业的文化其实都只有少数几个主题贯穿而已。不论是铸造、煎汉堡,还是出租房屋,这些卓越企业几乎清一色把自己界定为服务业。顾客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卓越企业绝对不会把没有经过测试的技术交给顾客,或是随便哄抬价格;顾客获得的绝对是经久耐用的产品,以及迅速确实的服务质量。
质量和服务是卓越企业一致的特征。企业要达到质量和服务的标准,不能只靠高层主管的努力,必须人人有责,全体员工都要有杰出的表现。(德纳公司前任董事长麦克弗森表示,公司的关键人物不是少数的害群之马,也不是少数佼佼者,而是一般人员,所以如何关怀、支持以及让其发挥潜力,是管理的首务。)我们称之为“以人为本”。所有的公司都会嘴上说说,真正做到的却寥寥可数。
后来我们发现,不一定要到日本取经,才可以解决美国企业的问题。有许多美国企业一开始就是以顾客、员工、股东以及大众的关怀为出发点,而且始终如一。我们只是没有注意到它们,也没有试着分析,而这些企业出于直觉的做法和学术理论不谋而合。
近年管理心理学的讨论集中在这理论那理论和工作丰富化的价值,各种理论大行其道。这些理论固然无法充分解释日本企业或是美国卓越企业为何能够激发员工士气,不过还是相当实用。譬如心理学家欧内斯特•;贝克就曾经提出重要的相关理论,只不过大多数管理分析人员都没有注意到而已。他认为,人类受到“二元论”的驱使,也就是既需要是某个重要组织的一分子,同时又想出人头地。也就是说,一方面是成功团队合群的成员,另一方面自己本身也是个杰出的明星人物。
贝克指出,所谓的成功团队是指“组织……是英雄主义的工具……人们为生命找寻意义,借此超脱死亡……人们所依靠的就是这股强烈的欲望……人不怕死,怕的是死得没有意义……仪式是赋予生命的技巧。人们的自我价值以象征性的方式构成,也就是靠象征和自我价值的抽象概念产生自恋。”他还说:“人们认为,如果要创造自己永恒的价值,就必须付出不自由(衡量服从性的重要指针)的代价。”换句话说,如果人们有崇高的使命感,就算必须戴上朝九晚五的桎梏也愿意。企业也可以像崇高的团体一样,赋予员工这样的使命感。
不过,每个人都想出类拔萃,在成功的组织中,这种想法更为强烈。我们一再发现,企业只要让员工(工厂工人、业务助理、办公室职员)对自己的命运有些许控制权,就能激发他们强大的动力,死心塌地为公司效力。有个心理学的实验足供佐证。在这项实验中,受试者须解几道谜题和做校对的工作,但是周遭环境很嘈杂:有两个人在说西班牙文,有一个人在说亚美尼亚语,还有一台油印机运作的声音,以及计算器、打字机和街上的噪音。实验人员把受试者分成两组,一组只能照吩咐解谜题和做校对;另一组则可以按按钮把噪音关掉,这是一种控制的象征。可以控制噪音开关钮的受试者,答对谜题的数目是另一组受试者的5倍,校对所发生的错误也只有另一组的几分之一而已。最重要的是,“……可以控制噪音开关钮的那组受试者完全没有用到这个按钮,光是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控制权,就足以造成明显的差异”。
卓越企业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譬如,有家公司的业务经理掌管100名业务人员。某晚,他们租用新泽西梅多兰兹体育馆,下班之后,业务经理麾下的业务人员从场外鱼贯走入球场,看台上的计分板逐一打出每个人的名字,公司高级主管、其他部门的员工,还有亲朋好友都在场鼓掌叫好。
这家公司就是IBM。通过这样的做法(其他平庸的公司通常认为这种做法太老套、虚浮),IBM不但激发人追求英雄气概(满足个人想归属于某个成功团体的欲望),还满足个人自我表达的需求(也就是出类拔萃)。IBM成功处理这两种彼此矛盾的需求。卓越企业最可贵的地方,就是化解矛盾的能力。理性的经济学家宣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些卓越企业却当做家常便饭在执行。
菲多利的薯片和美国第三大家电制造商梅泰格(Maytag)的洗衣机都算是普通商品。想要求老店提供99。5%的服务标准似乎有点愚蠢,不过只要看看这两家公司的毛利和市场占有率,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美国企业的问题在于太注重管理工具,而且这些工具都过度偏向测量和分析。成本是可以衡量的,可是这些工具无法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