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企业的行动,最为重要、最明显的部分就是他们愿意尝试、实验。实验绝对没有快捷方式,它是一种完整的小型行动、可以管理的实验,让你能够从中学到一些东西,就跟上高中化学课一样。不过我们从经验中发现,大多数大型机构都忘了如何实验和学习。他们比较偏好分析和辩论,而且因为害怕失败(哪怕是极小的失败),对实验裹足不前。
《科学》杂志有篇文章就提到这个问题。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发明”“成功导向管理”(Success Oriented Management,SOM)技术来控制航天飞机的开发工作。这套技术假设所有的事情都会顺利进行。如某位主管所说,“这意味着事无巨细的设计工作”,目的是消除实验硬件过程中重复和可能多余的开发环节,以克服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面临的成本压力。不过正如《科学》和其他刊物所指出的,这项做法耽搁了整体完成艰巨工作的时间,以致发生许多尴尬事件,还有所费不菲的重新设计、人员安排混乱,以及表面上诸事顺利的假象。《科学》指出:“这种管理方式不切实际,不了解计划状态,也看不见进度和成本赤字。”
他们开发航天飞机三个主要引擎的情况,正是最好的写照。《科学》报道指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主要承包商没有个别测试引擎零件,而是把所有的零件焊接在一块,然后就打开电源。他们造成至少5场重大火灾。”在SOM的影响之下,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主管开始把预测和现实混为一谈(公正地说,他们可能迫于政治现实而不得不接受)。有位分析师表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深受“过度迷信技术”之苦。他说:“管理者过度自信,以为技术上的突破可以挽救这个形势。”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以前绝对不是这样,以前他们会故意留些空间,定期进行实验,并且能够准时完成计划。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这在管理实务上也很常见。譬如,某大银行准备在竞争白热化的市场上推出旅行支票,于是组成工作小组,努力了18个月,报告堆满了整个档案柜。但是在发行前夕,我们询问项目领导人,在测试市场方面做了哪些工作。他回答说,他已跟亚特兰大的两位银行界友人讨论过旅行支票的事宜。“两位?”我们难以置信地问道。他很肯定地说:“两位。我们不确定这个项目会不会获得通过,所以不想透露自己有什么筹码。”
我们每天都会听到这样荒唐的借口。另一方面,某位任职于Zellerbach纸业公司(宝洁在纸产品市场的竞争对手)的朋友却提出精辟的见解,让我们印象深刻:“宝洁不断测试、测试、再测试。你看着他们努力好几个月,通常是好几年。不过你也知道,当他们达到目标时,可能也是你退出市场,另寻利基市场的时候了。他们的测试全面而详尽,考虑到了所有的变量。宝洁显然不怕实验,也勇于昭告天下他们的下一步行动。为什么?我们觉得,这是因为他们在全美市场推出产品之前,从实验中学习得到的附加价值,已超过意外失败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点是宝洁和大多数卓越企业都具备的特质。德州仪器的查尔斯•;菲利普斯表示,公司早年崭露头角,主要是因为愿意大胆尝试,能够迅速学习,从实践当中吸取宝贵的经验(几乎是任何事物都可以学习)—这番话充分显示出实验的精神。“他们自己也很惊讶:一家规模只有2 000万美元的小公司,资源相当有限,却能在2T领域超越贝尔实验室、美国无线电公司(RCA)、通用电气等大公司,因为他们勇于放手去做,而不是只埋头于实验室。”
许多例子都呈现出同样的实验精神。贝泰的资深工程师对他们奉为圭臬的信条津津乐道,“不断尝试,不断去做”。福陆工程成功的主要因素可能就是他们所说的“设立构想,付诸实施”。在Activision公司,电子游戏设计的关键为“尽快做出游戏,弄出一些可以玩的东西,让你的同事立刻玩一玩。重要的不是好的点子,我们要看的是实际成品”。在位于旧金山、规模达2 500万美元的家居用品设计公司Taylor&Ng,老板吴先生(Win Ng)表示其理念是:“尽快设计出产品原型,是我们设计师的首要目标,也是任何设计师的首要目标。不看到、摸到成品,我们不会相信这个原型。”
在惠普,产品设计工程师不论设计什么,都会把东西摆在桌子上,好让大家可以随手玩玩,这是他们向来的传统。全体员工的理念重点是到处走动,员工彼此的信赖程度极高,大家可以放心地随手玩弄同事正在发明的东西。有个年轻的工程师说:“你很快就会发现,应该有些什么东西可以让人们玩儿。上班第一天就有人跟你说,来玩儿你产品原型的人说不定就是某个主管,甚至可能是老板休利特或是帕卡德。”惠普也很重视“邻座的联想”。这是指环顾四周,看看旁边座位上的同事,想想看你可能发明什么东西使他们的工作更为便利。
3M研发部门主管罗伯特•;亚当斯表示:“我们的战略是生产一些,卖掉一些,然后再多生产一些。”麦当劳的实验菜单、店面形式以及定价计划,比任何竞争对手都多。和德纳进行访谈的前三个小时,我们常听他们提到工厂正在进行六十几种生产力实验。前面提过宝洁,以一名分析师所提出的“崇拜实验”而闻名。管理卓越的企业每天都有类似的例子。一名分析师说:“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是唯一会进行整体实验的大型零售商。”事实上,利维斯牛仔裤有位员工的说法也印证了这样的观察。他在参加一项座谈会时表示:“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跟我们采购牛仔裤后,将它们漂白。我们就是这样得到褪色牛仔裤的点子。”假日饭店据说在它的两百个连锁旅馆实验,针对房间、定价以及餐厅进行变换。极为成功的奥丽达公司也是不断进行市场测试、口味测试、定价测试以及消费者小组实验,CEO对于这些实验和其结果的了解,不亚于他对财务报告的了解。
其中的关键要素,在于创造环境和一套方法,鼓励大家不断实验。晶体管发明人的一番谈话,充分揭示了实验的精髓:
我比较倾向走一步算一步的做法。你要怎么展开工作?有的人读了很多东西,可是哪儿也到不了。有的人什么也不读,什么成果也没有。有的人到处问人,有的人则是什么也不问。我跟自己的人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始一个项目。你们何不放手去实验?但是有个原则,不要一开始就进行需要耗时6个月才能知道结果的项目。你只需要努力几个小时,就能从中得到一些心得,这就是一些小小的进步。”
奥格威也表示“试验”最重要:
在广告业,最重要的词汇就是“试验”(test)。如果顾客先试验过你的产品、广告,它们便能在市场上有亮丽的表现。25个新产品当中,通常有24个无法通过市场测试。制造商如果不进行测试,就会因为产品全盘皆黑而背负沉重的代价(而且很丢脸);如果经过测试,悄悄淘汰某些产品,就不会浪费过多的成本。测试你的承诺,测试你的媒体,测试你的头条和其中的说明,测试你的支出水准,测试你的广告。绝对不要停止测试,这样你的广告就能不断地改善……大多数大型企业的年轻人好像以为获利跟时间没有关系。当杰里•;兰伯特首度以李斯德林漱口水获得突破性的成功时,他以月为单位,加速营销流程。兰伯特不局限于年度计划,而是每个月评估广告和获利。结果他在8年中赚到2 500万美元,而大多数人需要12倍的时间才能做到。在兰伯特的时代,兰伯特制药公司(Lambert Pharmacal pany)是以月为单位运作,而不是以年。我推荐所有的广告业者都采取这样的做法。
现为莱曼兄弟董事长的彼得•;彼得森谈到他在担任贝灵巧公司(Bell & Howell)总裁时的经验,说了一个很生动而具体的实验:
你们有没有听过变焦镜头?到一家公司当新人的最大优势之一在于你完全不知道哪些事情不能做。我当初还以为有变焦镜头的照相机是用来看足球赛的。在我的心目中,它是贵得吓人的东西。有天我在实验室,刚好有个变焦镜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东西,我把它放到眼前—哇,这东西的确了得。有人跟我解释,表示这并不适合作为消费品,因为价格太贵等等。我问道:“把这做成照相机,会花多少钱?只是上头装个变焦镜头而已?”他们说:“你是指粗略地调整吗?我想可能得花500美元。”我说:“哦,那就做吧。我的薪水很高,如果我们再继续讨论一两个小时,至少要耗费500美元,就这么办吧。”我带着这个照相机回家。那天的晚宴上,我把这个变焦镜头放在钢琴上,请大家来参加一场非常精密的市场研究(其实,就是请大家凑近看镜头)。大家的反应好极了:“天啊,这实在是太神奇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于是我们就以500美元生产这种相机……如果更多产业愿意以低成本尝试新点子,也许市场的反应会更不错。
彼得森的故事透露出企业实验精神的几个重点,其中最明显的是以尝试替代分析所达到的成本效益。其次是,手边有一个产品原型,可以激发人们以更具创意和具体的方式思考。在《语言与人生》(Language in Thought and Action)这本经典著作中,早川先生“此牛非彼牛”的说法精确地指出了这个现象的精髓。贝西的牛不是珍妮的牛。他要说的是从一个抽象层次跳跃到另外一个层次的重要性—从贝西的牛到珍妮的牛,以便清晰地思考或是有效地沟通。
譬如,我们有位同人曾经因为好玩儿,试着调配自制的肥皂。制作过程并不会过于复杂。我们使用的制作说明写得很清楚,有时候用词遣字甚至还颇为优美。不过我们犯了一连串的错误,在短短两三个小时之内,就学到了许多心得和小技巧。譬如,碱溶剂和脂肪混合物之间的温度配合极为重要。手册上对此的说明很明确,并且提供了许多建议。不过我们还是有问题。有个平底盘是金属的浅盘,盘面很大;另一个容器则是长窄形状的玻璃材质。形状和材质上的差异以及其他影响因素,使得关键时刻的冷却率大不相同。面对这种复杂的现象,唯有通过“感觉”才能迅速判断。经过实际接触物品、材料或是流程后所累积的丰富经验(以数学的说法,也就是出现和受控制的变量)是书面分析或是说明所无法相比的。
所以,当“碰触”、“尝试”、“闻闻看”成为关键词时,结果往往会令人惊奇。不过人们对于尝试体验的抗拒心同样也让人感到惊讶。飞机发明人奥维尔•;莱特的传人弗雷德•;胡文拥有38项重要的专利权,他也是达特茅斯大学的资深工程教授,他说了一个听来荒谬但又相当典型的例子:“在我的事业生涯当中,有三次客户面对复杂的机械问题一筹莫展,我坚持召集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模具制造人员)一起解决。每次这样做都能迅速找出解决办法。我记得有一次有人反对说,如果要工程师到车间里去,工程图会弄脏。”胡文强调说:“不论工程师的理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