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加进行统治的科瑞希特人的名声和精神,在阿拉伯各部
落中傲然独立;但他们的贫瘠的土地却拒绝接纳农业的操劳,
而他们所在的地位却极有利于商业活动。通过格达海港,他
们和相距不过40英里的阿比西利亚保持着极便利的交往;而
且那个基督教国家为穆罕默德的门徒提供了第一避难所。非
洲的财富穿过这半岛被运往巴富恩省的格拉或卡提弗,那据
说是由迦勒底的流犯用盐岩修建起来的一座城市;从那里他
们带着波斯湾土产的珍珠,乘木筏浮到幼发拉底河的河口。麦
加的地位几乎正在它右手的也门和左手的叙利亚之间,各相
距有一个月的行程。前者是麦加的商队冬天的落脚站,后者
是它们的夏季落脚站;它们的定期到达,免除了印度商船去
红海上长时间艰难航行之苦。在萨阿那和墨拉布的市场上,在
阿曼和亚丁港口,科瑞希特人的骆驼都满载着昂贵的香料;在
博斯特提和大马士革的市集上更可以买到粮食和工业产品;
这种获利丰厚的交易使得麦加街头显出一幅富足和阔绰的景
象;而它的最尊贵的儿子们却把对武器的爱,同商业这个职
业结合起来。
阿拉伯人的特性
阿拉伯人的永久的独立性一直是外地人和当地人大加赞
誉的一个题目;而辩论的技巧更使这个离奇的问题,变成了
有利于伊斯梅尔后代的一个预言和一种奇迹。某些既不可能
忽视也难以逃避的例外,使得这种论争方式既显得多余,也
不够妥贴;也门王国曾先后被阿比西尼亚人、波斯人、埃及
的苏丹和土耳其所征服:圣城麦加和麦地那曾多次拜倒在一
位西徐亚暴君的淫威之下;而阿拉伯半岛这个罗马省份却包
括了伊斯梅尔和他的儿孙们必曾,在他们的弟兄的眼皮之下,
在那里扎过营帐的那片特殊的荒野。然而,这些例外只是暂
时的或局部的;这个民族的主体一直逃脱了一些最强大的王
国企图加在它身上的枷锁:塞索斯特里斯和居鲁士,庞培和
图拉真的武力都始终未能达到征服阿拉伯半岛的目的;目前
土耳其的统治者可能对它享有一点微弱的管辖权,但他却不
得不放下架子力求得到这个攻打无效、惹又惹不起的民族的
友好情谊。阿拉伯人所以能长期自由的明显原因,一般认为
是他们的特殊性格和国土。在穆罕默德之前的许多时代,不
论在进攻还是防御战争中,他们的不畏一切的英勇精神始终
使他们的邻国深有所感。一个士兵的耐性和积极性完全是在
一种牧民生活的习惯和磨练中不知不觉形成的。照料羊群和
骆驼的工作交给了部族中的妇女,但那些习武的青年,在酋
长的麾下,总是骑在马背上,在田野里奔跑,练习射箭、掷
标枪和耍刀。长时期的独立的记忆是使它继续下去的最牢固
的保证,后代人会被激励着尽全力使自己不负先祖,维持祖
上的业绩。遇到共同的外敌来犯时,内部的仇恨会立即被暂
时搁置;在他们和土耳其的最后一次敌对行动中,麦加的商
队受到了8万敌军的攻击和抢劫。当他们在战场上进攻的时
候,先锋部队力求取得胜利;后卫部队却主要保证大军的撤
退。他们的马匹和骆驼在十天八天里能一口气跑出去四五百
英里,让追军连影儿都看不到;沙漠中的秘密水源,追兵是
不可能找到的;这支追逐着一支看不见的敌军的得胜的军队,
势必会在饥渴和疲劳中纷纷倒下,而被追者却安全地躺在酷
热的荒野的深处休息,忍不住为追军的徒劳好笑。贝多维恩
人的武力和沙漠,不仅是他们自己的自由的保证,也是幸福
的阿拉伯半岛的一道屏障,那里的远离战场的居民却在那片
宜人的土壤和气候条件中休养生息。奥古斯都的军团因疾病
和疲惫彻底溃败了;至今只有依靠海军力量曾成功地迫使也
门屈服。当穆罕默德举起他的圣旗的时候,那个王国还是波
斯帝国的一个省份;而甚至那时,霍墨里特人的7位王公仍
在山区进行统治;科斯洛埃斯的摄政王几乎试图完全抛弃掉
那些遥远的国土和他的不幸的主子。查士丁尼时代的历史学
家讲述了独立的阿拉伯人的实际状态,他们按各自不同利益
或情感,在东部经久不息的争吵中分成了几派:伽桑部族获
得允许在叙利亚领土上设立帐篷:希拉的王公们则可以在巴
比伦以南约40英里的地方修建城市。他们在田野中的劳动速
度快,效率高;但他们的友情经不住金钱诱惑,他们的忠诚
不可恃,动辄可以反目成仇:要挑动这些到处流浪的野蛮人
远比解除他们的武装容易;而且由于多次战场上的频繁交往,
他们看透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虚张声势和软弱,并对之十分
鄙视。从麦加到幼发拉底河,阿拉伯部族被希腊人和拉丁人
一概称之为萨拉逊人,这个名字从每一个基督教徒嘴里念出
时都不免带着恐怕和怒恨的情绪。
本国暴政的奴隶们可以空自吹嘘他们的民族的独立性,
但阿拉伯作为个人来讲确是自由的;他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享
受社会福利而并不需要放弃他的天赋的特权。在每一个部落
中,迷信,或感激之情,或幸运,总会将某一特殊家族推至
高于其他一切人的地位。高贵的族长和酋长全都无例外地出
自这一特殊家族;不过,继承的规矩非常松散而且难以作准;
常常从高贵的亲属中挑选一些年事已高、德高望重的人来担
任,而不让那些人担负虽甚简单却十分重要的,依靠他们的
智慧调解纷争,以他们的行为为榜样鼓舞士气的工作。甚至
一个有见识、有勇气的妇女也可以被请出来指挥芝诺比娅的
同胞。几个部落的短暂的联合会产生出一支军队;他们的较
有永久性的结合便形成一个民族;他们的最高统帅,那他的
旗帜在他们的头上飘扬的酋长的酋长,在外人看来实在应加
上王、公的美称。如果那些阿拉伯的王、公滥用了他们的权
力,那他们很快便会受到被臣民所抛弃的惩罚,这些臣民们
一向习惯于采用温和的家长式的处理办法。他们的精神是自
由的,他们的行动不受任何限制,沙漠对一切人敞开,不同
的部族和家族靠一个共同遵守的自愿的协议结合在一起。也
门的较温和的土著人支持着一个专制国王的排场和威风;但
如果他不能离开他的王宫而不致遇到生命危险,那政府的实
际统治权必然早行落到他的贵族和行政官员们的手中了。位
于亚洲中心地带的麦加和麦地那城呈现出一个共和国的形
式,或实质。穆罕默德的祖父,以及他的直系祖先们,一直
以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的身份出面,处理国内或国际事务;但
他们,却像伯利克里在雅典,或美第奇在佛罗伦萨一样,只
是用他们的智慧和思考周密的意见进行统治;他们的影响随
着他们的遗产一同均分;国家的权杖由先知的叔辈手中转移
到科雷西部落的较年轻的支派手中。遇上重大场合,他们召
开人民大会;而由于人类总必须被压服或说服,听命于某些
人,在古代阿拉伯人中使用辩术,并在善辩方面享有声誉,显
然便是一种公众享有自由的最明显的标志。不过他们的简朴
的自由和希腊和罗马共和国的精巧的,每一个成员在社会中
都享有一份不可分割的民政和政治权利的人工制成的机器是
全然不同的。在阿拉伯人的那种较为简单的格局中,整个民
族是自由的,因为它的每一个儿孙都厌其俯首贴耳地对一个
主子的意志服从。他的胸怀已为严厉的勇猛、坚韧,和头脑
清醒的美德所武装;对独立的热爱使他养成自我控制的习惯;
对丢脸的恐惧使他能蔑视那种低贱的对痛苦、危险和死亡的
恐惧。思想上的严肃和坚定在他的外观上充分显露出来:他
说话缓慢、有力,而准确;他不轻易被任何事逗得大笑;他
常做的唯一动作是轻捋自己的胡须,那男人的可敬的象征;他
对自身重要性的体会使他对同辈讲话从不轻佻,对上级讲话
从不胆怯。萨拉逊人在对外进行侵略之后仍保持着自由传统:
最早期的哈里发也尽情使用他们的臣民的粗野、通俗的语言:
他们登上讲坛对会众进行劝导和教育;阿巴西德也并非在帝
都迁往底格里斯之前便采取了波斯和拜占廷宫廷的狂傲和浮
夸的仪式。
在对一些民族和人进行研究的时候,我们应当注意到那
些使他们彼此仇恨或友好的缘由,以及使各个社会品格变成
狭隘或博大,变得温和或急躁的缘由。阿拉伯人长期和其他
人类的隔离,使他们习惯于把一切生人都看作敌人;土地的
贫瘠使得到处流行着一个直到今天还为人们所相信和实行的
有关法理的箴言。他们自信,在划分地球的时候,富饶和肥
沃的地带被分给了人类中的另一些支系;因而被放逐的伊斯
梅尔的后代完全可以用欺骗和暴力手段重新夺回他们被不公
正地剥夺掉的那一部分遗产。阿拉伯部族按普林尼的说法,对
偷盗和经商同样精通:越过沙漠的商队常被扣押勒索赎金或
遭抢劫;他们的邻人,自从遥远的约伯和塞索斯特里斯时代
以来,便一直是他们的掠夺行径的牺牲品。如果一个贝多维
恩人老远见到一个孤身的旅行者,他会骑着马迅速向他大叫
着,“脱下衣服,你婶婶(我的老婆)还什么衣服都没有哩。”
马上照办还使他可以得到宽恕;如果他想对来犯者进行反抗,
那他自己的血便必会与出于正当防卫而放出的对方的血同
流。一个人单独行动,或很少几个人结伙的土匪,都被如实
称作土匪;但成队的人的类似行为则具有了合法的正当的战
争性质。一个如此武装起来的为害人类的民族的脾性,由于
内部的随意抢劫、谋杀和报复行动而日益加剧。在欧洲的制
度中,决定战争与和平的权利限制在少数几个,而实际行使
这种权利则更限制在更少的几位可尊敬的当权者的手中;但
每一个阿拉伯人都可以随便把他的梭标刺向他的一个同胞而
不受惩罚,并能得到美名。一个民族的结合仅只依靠模糊相
似的语言和习俗;而在每一个社会中,行政官的司法权完全
无能为力,形同虚设。在穆罕默德之前的蒙昧时期,据传说,
共进行过1700次战争:敌对情绪由于政治上的派别斗争更为
加强:读一段有关过去宿怨的散文或诗歌,就完全可以在敌
对部族后代的心中重新燃烧起他们的祖辈的怒火。在私生活
中,每一个男人,至少是每一个家庭都是自己的是非的审判
官和报复者。把羞辱看得重于伤害的过火的荣誉感,在阿拉
伯人的争吵中,更增添了致命的毒液:在有关他们的女人和
胡子问题上的荣誉更是轻易碰不得;一个下流的动作,一句
表示鄙视的话所造成的伤害只能用冒犯者的血来清偿;他们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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