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在此重大问题上,编者实有意图置本人观点于吉本及其
读者间之嫌。自从1776年该书首次经巧加安排,以此二章为
其最高潮的四开本问世以来,它们便一直被视为吉本论述基
督教问题的著名杰作,而且对许多人来说,这也是他们所熟
悉的唯一的两章。这其实是很不幸的。因此,在这里其后许
多讨论神学和教会发展情况的篇章都予以保留了。完全抛开
阿里乌主义,三位一体说和上帝之子化身说的发展,我们对
野蛮人入侵的历史及东罗马帝国的内部发展史便完全无法理
解。这里我想应该让大家想到,纽曼主教曾不无感伤地说
过,吉本实为我们所有之唯一教会史学家。时间和勤奋已对
这一情况有所改变了。不管怎样,一些最有价值的教会史学
家都无不和吉本异口同声斥责不加深究的轻信、无稽的迷信
以及有意的欺骗,并同声哀叹,在一切宗教史中几乎到处都
出现了一种脱离原始理想而趋向于世俗野心的现象。吉本乃
是使宗教史成为世俗研究课题的第一人。他的一切继承人绝
大部分也只是在方法和程度上和他略有所不同而已。关于这
一问题这里还必须略多讲几句。有些作家很容易倾向于谈论
吉本对基督教的反感。不错,在他的文章中他曾轻率地谈论
过诸如吉尔伯待 默里的作品就在我们自己的这一时代也
已被斥为“为害无穷的废话”一类话题。但吉本对“福音的
简单、纯洁的观念”可从未进行过攻击。对基督教的道德观
念,他也从未像后来的某些不可知论者那样横加指责。他对
真诚和勇敢追求理想的态度始终怀着崇敬之心。这里,我们
只要想一想他对待西普里安、阿塔纳西乌斯和约翰·克里
索斯托姆等人的态度便行了。另外,还可以想一想他曾如何
对变节者尤利安的宗教观念和行为也同样无所偏袒地加以
讽刺。在这里,借口吉本对宗教生活怀有无限同情那是没有
用的。他的思想在大陆哲学家们的薰陶之下已趋于成熟。关
于那些哲学家,利顿·斯特雷奇在评论杜德凡夫人的一文
中曾说,“那一代人的怀疑主义可说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
度;持这种主义的人对任何问题已不屑进行驳斥;他们只是
根本不予理睬。对宇宙的神秘以及对此类奥秘进行解释的一
切说法,他们全都同样抱着冷若冰霜的态度”。如果吉本从帕
斯卡尔处学来的“严肃而温和的讽刺”,由于反复使用最后
不免有点让人厌烦,那我们便应该和J.B.伯里一样回想起,
在18世纪那“鼾睡”的教会很有可能会忽然醒来对亵渎上帝
的行为进行迫害的时代,采取旁敲侧击的手法是一种必不可
少的预防措施。
他那个时代的教会人士,也还有些普通人并不理解,也
无法理解,吉本究竟意欲何为。他们也未曾进行过深究。他
们只看到那和现存秩序紧密相连的制度受到了攻击,于是便
立即感到十分惊恐。由于没有更好的道理可讲,他们于是便
采取了辱骂原告代理人的这一古典式的方法。那目标乍一看
似乎很容易便能击倒。吉本身体肥胖且爱穿着——此二者的
结合在英国人眼里简直不可原谅。于是,在整整一个世纪中,
先对他的外貌加以嘲讽,然后对他的人格进行没完没了的攻
击,几乎已成为一种习惯了。自那以后,对他的品质开始有
了一些更为清醒的评价,那些愿意弄清真象的人已慢慢认识
到,我们仍可以对这个人的怪诞之处进行嘲笑——不然也许
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但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到吉本是一个
品德高尚、思想纯正的人。他的最亲近的朋友们都承认他为
人十分热情,而他的这些品质也全都弥漫在他的历史著作之
中。
非常自然,人们都会拿罗马帝国所经历的过程和现代欧
洲史的进程进行比较。在安稳舒适的六十年之前,布赖斯子
爵曾把奥古斯都的帝国和不列颠帝国作了一个十分有趣的
对比。那些在今天感到自己正生活于一种迅速崩溃的文明之
中的人们,可以从罗马帝国的衰亡过程中找到许多共同的东
西。这个将留待读者自己去探求。在这里,针对着吉本对待
他所选定的题目所持态度讲一点个人看法,也许并不是完全
多余的。
吉本在开始这一工作之前,曾把他的大部分青少年时期
用于热心钻研古代文献,特别是一些拉丁作家的作品,因而
他的观点曾深受这些作家的影响。几乎在写作整个这部作品
的过程中,他的态度都仿佛他本人就是帝国较兴盛时期的一
位极有教养的元老。对这样一位深信两安东尼时代真是黄金
时代的元老来说,帝国的衰亡当然是再自然没有的事,而且
他的那种信念,即使后来的发现已证明当时的所谓经济上的
稳定实在大有问题,也并不曾因此而有所削弱。既已投身于
这一不仅从旧日的繁荣来看,而且从古典文学和哲学成就来
看也都已日趋衰败的理论,吉本的叙述至少直到西罗马帝国
灭亡这段时间中看不出有任何明显的矛盾。他对丧失政治自
由所表现的传统哀叹并不曾有碍于他对自奥古斯都的初期帝
政政府至戴克里先和君士坦丁的政权机构所进行的许多政策
和行政上的革新作出极有见地的描述。再说,对于那些起源
于亚细亚,先被戴克里先及其继承人所采纳,后进而在全欧
盛行的宫廷仪式,他的厌恶情绪和他对宗教的冷漠态度几乎
是不相上下的。
由于吉本的这种始终以元老或罗马人自居的态度自然使
得他把蛮族的入侵总看作是一重重毁灭的巨浪。但如果他能
和伯里一样从另一个立场来看待这一问题,他便会看到那些
入侵并非全都以破坏为目的,而常常只不过意在亲身进入古
代文明的美好的领地而已。这种观点上的不同必然使人对诸
如日耳曼人在帝国疆域之内定居之类的问题一样,抱着完全
不同的看法。更何况,这些人的确随身带进了许多希腊、罗
马世界未曾发现,而有助于增进欧洲人生活的东西。
但是,吉本所信奉的关于帝国衰败的理论绝大部分都使
他在认识拜占廷文明的过程中迷失了方向。在这里为了消除
他的错误影响,我们便必须求助于现代作家。有一个问题我
们的读者也许都应当加以考虑。随便一句话判定君士坦丁堡
已处于继续瓦解之中,而结果它却作为欧洲的主要堡垒存在
了一千多年之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然而,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实际都已结束,这的确
也是事实。后来的史学家全都忙于搜寻它们败亡的原因,而
忽略了对那一过程作简要的叙述。在这类调查中看不出什么
明显的彼此一致的结论。我们可以仔细阅读一下吉本对于西
罗马帝国灭亡的冷静的叙述。我们发现,在那里他并没有一
心要寻找出其所以灭亡的原因,而倒是一再表示惊异,如此
复杂的一个组织如何竟能在长达数百年中维持其存在。我们
已曾见到一些一般认为更为坚固得多的帝国机构常常仅在数
年之内便已土崩瓦解,因而在这里不能不对吉本的智慧深表
钦佩,同时也和他一样感到惊异。
在对这些情况全都了解以后,我们便会感到吉本这样站
在罗马世界的立场上来撰写他的历史,不仅不是缺点,倒是
一个优点。这样便使我们得以进入那一世界的中心,并能听
到一篇在古代权威的光照之下进行的专心致志的历史叙述,
其细节之完备任何其他现代作品均无法与之相比。到最后,吉
本的作品更完全超越罗马帝国的历史细节,成为了一篇早已
为人所公认的散文史诗;在这部史诗中,一切历史经历都在
无比广阔的范围内重新加以衡量,而即使在他看来历史不过
是“人类的罪行、愚蠢和不幸遭遇的记录”,他的宽广的视野
和同情心也使他的地位仅次于那些伟大的诗人而已。
除了一个十分明显的例外,删节本在前后秩序的安排上
全都一如吉本原作。那例外便是被称作“前言”的开头一章。
这一章,已经说明,乃是由第三章中节选而来。以此作为本
书起点似乎比以第一章的开头部分为好,而限于篇幅又不可
能把两部分同时选入。因而决定,在秩序问题上,让这一篇
成为一个仅有的例外,但这绝非自认为自己的判断更高于作
者。既然书中的每一章都是一个经过仔细孕育和精心安排的
整体——都是上面所说一部伟大的交响乐中的一个乐章,而
且所有的乐章一般都有一个明确的十分动人的结尾——因此
在这里总希望能尽可能多地把一些章完整地保留下来。而这
样做的结果便必然要求将另一些章整章删去,以作为补偿。凡
选用的章都保留原来的章号。读者据此便很容易在全本中找
到。删去的章的章号也在节本中一一注明。既已将全章保留
似乎也便不必要额外再加以说明了。但是,保留全章的理想
却显然不得不大打折扣。如有部分删节这里采取了两种标明
的办法,如删去部分相对地说并无大碍于叙述的连续,便在
删节处标以一行星号。对于删节较多部分则用斜体字加进
一段简略概述。这类概述既求尽量简洁,也力求做到不漏掉
必要的交待。由于删节的情况各不相同,显然已不可能完全
保留原来各章的小标题。因而在删节本中的小标题有些只得
另写。为节省篇幅,原来吉本加在各段边头的小标题也只得
割爱了。现在,仅只在有限范围内,在过长的段落之中加进
一些通行标题,以便于读者阅读。在许多情况下,这些标题
和原书每段的边头标题都是完全相同,或差不多一样的。
对吉本原作的更改仅限于此类外观形象,对他的正文未
作过任何改变,也不曾为了上下文的衔接擅自作过任何处理。
除了早已普遍实行的按现代英语要求改变旧式拼写之外,其
他一切全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出一部吉本所写原作。这个本
子所采用的底本为威廉·史密斯发行,最早于1854—1855年
间问世的迪安·米尔曼本。这是一般认为最为可靠的一个本
子。有些吉本在世时印行的版本也有一些明显的印刷错误。其
中有些一直就那么保留在各种现代版中,而且有些现代版本
又额外增加了一些新的疑点。但我们总不能说《衰亡史》就
没有一种版本是正确无误的吧。在现在的这个本子中有几
处可以肯定的错误已顺笔改正,另有一处在脚注中提出修正
意见。拼写的现代化在这里又向前推进了一步;但有些明显
带着十八世纪气息的已废的字体却没有为了一味追求统一的
风格而轻易将它牺牲。
市上早已有了一些《衰亡史》的删节本和节选本。其中
却没有一部附有大家在这里看到的那些脚注,或至少是远不
如这里所选之多。这里的脚注全都为一般人所最感兴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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