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的颇为奇特的审判的结果只是让人完全相信,基督教徒
的存在、他们拥有的财产和各种特权以及他们奉行的内部策
略,即使没有得到法律的认可,至少也是已经得到了帝国行
政官员的承认了。身为异教徒和军人的奥勒良自然很少可能
会去参加他们的争论,看看究竟是保罗的思想还是他的对手
们的思想更符合真正正统信仰的标准。他的决断是以公正和
合乎理性的一般原则作为基础的。他认为意大利的主教是所
有基督教徒中最公正、最受尊敬的评审人,而当他得知他们
已经一致同意宗教会议的判决的时候,他也就不再表
示任何异议,并立即下令强迫保罗放弃,据他的同教弟兄们
判断,原属于一个教职所有,但一直被他剥夺的一些世俗财
产。不过,在我们为他的这种公正欢呼的时候,我们却不应
该忘了奥勒良的策略,是急于想采用种种可以笼络住任何一
部分臣民的兴趣和偏见的办法,从而恢复和进一步加固各省
对首都的依赖。
戴克里先及其继承人治下的教会
在帝国频繁发生的革命运动中,基督教徒仍在和平与繁
荣中日益兴盛起来;虽然一般认为著名的殉教者时代始于戴
克里先继位之后,这位贤明的君主所采用并一直坚持了18年
之久的新政策体系,却体现了一种最温和和最开明的宗教上
的宽容。戴克里先本人的确不擅长进行深入的思考,而更宜
于从事进行战争和管理政务等积极的活动。他的谨慎态度使
他反对任何重大改革,虽然他天性不易为宗教狂热或激情所
动,对于帝国古代的神灵他却总抱有一种出于习惯上的关心。
但是他的妻子普利斯卡和他的女儿瓦勒里娅这两位女皇却有
更多的时间可以去满怀敬意倾听有关基督教的真理,而这一
宗教谁都承认许多世代以来一直大大有赖于妇女的虔诚之心
的支持。贴身侍候戴克里先、享有他的恩宠,并管理着他的
家务的大太监琉善和多罗西斯、戈哥尼乌斯和安德鲁以他们
的显赫的权势保护着他们已公开信奉的信仰。宫里的许多因
自己的职位所在经管着皇帝的各种饰物、衣袍、陈设、珠宝,
甚至个人私产的重要官员们全纷纷模仿他们的榜样;而尽管
他们有时不得不陪同皇帝到神庙里敬献牺牲,但是,他们仍
可以同他们的妻子、儿女、奴仆一起自由自在地进行基督教
的活动。戴克里先和他的共事人常常把最重要的职务委托给
一些公开表示决不叩拜罗马诸神,但却显示出确有治国才能
的人才。主教在各自的省区都享有崇高的地位,不仅受到一
般民众的尊重,当地的地方官员们自己也对他们另眼相看。几
乎在每一个城市里,这古老的教堂都感到原来的规模太小不
足以容纳日益增多的大批新人教的会众;于是,在它们的旧
址上修建起了更为壮丽和宽敞的建筑,以供信徒们举行公共
礼拜之用。优西比乌斯曾经激烈地为之悲叹的风气和原则的
堕落不仅可以看作是戴克里先治下的基督教徒曾经享受和滥
用自由的结果,也可以作为确实存在那种情况的证明。繁荣
已松弛了纪律的神经。欺诈,嫉妒和恶毒用心在每一个地区
的会众中普遍流行。长老觊觎主教职位,并日益野心勃勃为
得到这一职位惨淡经营。主教们则互相争夺教会中独掌大权
的地位,他们的所作所为全明显表现出他们要在教会中攫取
世俗的独断专行的权力;以致仍使基督教徒显得有别于异教
徒的那种生动的信仰,常常仅见之于他们的论战著作中,而
不多见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尽管存在这种表面上的安全感,但一位细心人仍可以觉
察到有一些迹象表明,教会正受着一种空前激烈的迫害活动
的威胁。基督教徒的狂热情绪和迅速发展已把多神教徒们从
冷漠的安卧中唤醒,使他们决心要起而维护习俗和教育一直
教导他们应予尊崇的神灵。业已持续了两百多年的一场宗教
战争的相互挑衅活动已使怀着敌意的斗争双方到了忍无可忍
的程度,一个过去从未听说新近出现的教派公然鲁莽地指责
自己的同胞完全错误,并要使他们的祖先永远处于凄惨的地
位,这不免激怒了异教徒。总有办法在死敌的咒骂声中为民
间神话辩护的习惯,使得他们在他们的头脑中对于一个他们
一向毫不在意等闲视之的宗教体系产生了某种信仰和崇敬的
情绪。基督教会声称具有的超然的神力,同时既能使人感到
恐惧,也能使人渴望自己能得到那种力量。原来大家奉行的
宗教的信徒们也以同样的用奇迹堆砌的堡垒把自己保护起
来;他们也发明了各种新的献祭方式、赎罪方式和入教仪
式;他们企图重振已濒临灭绝的神谕的声威;听到任何一个
妻子编造的一些迎合他们的偏见的有关奇迹故事,他们都急
切表示相信。双方对敌手所宣扬的一些奇迹也似乎都信以为
真;他们一方面满足于把奇迹归之于巫术和魔鬼的力量,一
方面却又在恢复和建立迷信统治的问题上彼此一拍即合。
哲学,这迷信的最危险的敌人,现在却变成它的最有用的盟
友了。学院中的树林,伊壁鸠鲁派的花园,甚至斯多噶派的
门廊,也和许多形形色色的怀疑学派和不敬神的学派一样,几
乎全都荒废了;而许许多多罗马人却都非常希望靠元老院的
威力对西塞罗的作品加以取缔和压制。新柏拉图派中最得势
的一派则认为,最明智的办法是同那些他们也许瞧不起的祭
司们保持联系,以对抗他们有理由惧怕的基督教徒。这些时
髦的哲学家一心想从希腊诗人虚构的作品中寻找充满智慧的
寓言;并专为他们选出的门徒制订出神秘的献祭仪式;奉劝
大家把古老的神灵作为至高无上的神的象征或使者来崇拜,
并撰写了许多反福音信仰的长篇的论文,但这些论著后来都
被谨慎的正统教派的皇帝付之一炬了。
尽管戴克里先的策略和君士坦提乌斯的仁慈使他们倾向
于尽量不违反宽容的原则,但很快便发现,他们的两个共治
者,马克西米安和伽勒里乌斯,对基督教徒的名称和他们的
宗教都怀有不可调和的仇恨。这两位君王的心灵从未受到科
学的启迪;教育也从未对他们的品性有所感化。他们的伟大
来之于他们手中的刀剑,而在他们爬上幸运的顶峰之后,他
们却仍然保持着士兵和农夫的迷信的偏见。在治理各省的一
般事务中,他们完全遵守着他们的恩主所立下的法令;但是,
在他们的兵营和皇宫内部,也由于基督教徒的有欠审慎的过
分的狂热不时会提供可以利用的借口,他们却常常可以找到
机会秘密地对他们进行迫害。一个非洲青年马克西米利安努
斯被自己的父亲作为合格、合法的新兵带到行政长官面前,可
就因为他顽固地声称,他的良心不允许他接受当兵的职业,结
果被处死刑。对于百夫长马塞卢斯的行为,我们大约不能希
望任何一个政府会听之任之不加惩罚的。在一个公共节日里,
这个军官竟忽然扔掉他的皮带、武器和军衔的标记,高声大
叫,除了那永恒的王耶稣基督之外,他谁也不服从,他将永
远不再使用杀人的武器,不再为偶像崇拜的主子效命。士兵
们一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便将马塞卢斯抓住。他在廷吉城受
到毛里塔尼亚地区长官的审询;由于他对自己所作所为供认
不讳,他被判以逃兵的罪名而被斩首。这类性质的例证更像
是有关军法或甚至民法问题,不一定带有很多宗教迫害的味
道:但它们却能使皇帝们对基督教产生恶感,为曾经大批解
除基督教徒军官职务的伽勒里乌斯的严酷措施提供借口;并
有助于肯定一种说法:凡由一群狂热分子组成,其所奉行的
原则完全有害于公共安全的教派或者永远毫无用处,或者很
快将成为危害帝国安宁的臣民。
在波斯战争的胜利使得伽勒里乌斯的希望和声誉有所提
高之后,他和戴克里先一起在尼科米底亚宫共同度过了一个
冬天;其时,基督教的命运成了他们秘密商谈的话题。经验
丰富的皇帝仍然倾向于采取宽大措施;虽然他当即同意不容
基督教徒在内廷或军队中担任任何职务,他却曾不遗余力地
强调,任意杀害那些误入歧途的狂热分子是十分危险,也过
于残忍的。伽勒里乌斯最后终于强使他同意召集一次仅由国
家军队和行政部门的少数重要人物参加的会议。这一重要问
题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提出进行商讨,那些野心勃勃的朝臣马
上看出,他们必须凭自己的鼓簧之舌支持恺撒的激烈主张。可
以想象在消灭基督教的问题上,凡能引起他们的君王的骄傲、
虔诚或恐惧心理的题目,他们一定全都反复谈到了。也许他
们还会绘声绘色地说,只要容许一批自行其是的人民在各行
省的心腹地带生存和壮大,那帝国解放的光荣事业就不能算
已经完成。基督教徒(他们完全可以似乎很有理地说),既然
否认罗马的神灵和制度,实际已经自成一个独特的共和国,现
在在它还没有拥有任何武装力量以前,还有可能给镇压下去;
而它现在已是靠自己的法律和行政官员治理,已经有了自己
的金库,它的各个部分已经由经常举行的主教会议紧密连系
起来,那些人数众多、十分富有的会众则无不对主教们唯命
是从。类似这样的一些论据似乎终于使戴克里先勉强下了决
心,采取一套新的迫害政策:但我们虽可怀疑,却无法肯定
讲出宫廷中的种种密谋、个人的见解和彼此之间的恩怨、妇
女或太监的嫉妒心情以及一些常常能左右一个帝国和最英明
的君主的谋士会议的命运的许多微不足道,却具有决定性作
用的原因。
皇帝们的意愿终于为基督教徒们表明了,他们在整个那
个凄凉的冬天,一直都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那没完没了的秘
密协商的结果。2月23日是罗马的护界神节,也正好在这一
天(不知是出于偶合还是有意安排)提出从此将限制基督教
的发展。那天天刚一破晓,禁卫军卫队长在几个将军、保民
官、税务官的陪同下,来到位于该城人口最稠密、风景最秀
丽的一块高地上的尼科米底亚大教堂。大门立即被撞开;他
们蜂拥冲进了教堂内的圣所;由于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形
的崇拜的对象,他们也便只好把几卷圣书用火烧掉了事。戴
克里先的大臣们后面跟随着大队的侍卫和开路先锋,排成作
战队形向前推进,他们配备着各种可以破坏城市防线的工具。
通过他们的不懈的努力,一座早已激起非犹太人愤恨和嫉妒、
高耸于皇宫之上的一座圣洁的建筑,在几个小时之内便被夷
为平地了。
第二天,总的迫害令公布了;尽管戴克里先这时仍然反
对流血,使得伽勒里乌斯的疯狂情绪多少有些缓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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