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贵族从事贸易,正好与君主制的精神相反。
在荷兰,存在有一个贵族阶层。但是,这个国家还是一个名义上的共和政体,允许大范围的个人自由与个人职业,并且权力的中心存在于大城市之中。国家伟大的根基在于金钱或者说是财富。作为平民特征的一种来源,财富也具有国家的权力,有了权力,就会有社会地位与社会尊重。在英格兰,得到的结局是一样的。贵族阶层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然而,在代议制政府中,财富的权力既不可能被压制,也不可能被淹没,在所有人的眼中,它都是实实在在的,并为所有人所尊重。在英格兰,正如同在荷兰,成为财富之源泉的职业以赐予财富自身的诱惑被分享着。因此,在所有能排得上号的国度里,社会情感,国民性格的外化,都会对国家对于贸易的态度产生显著影响。
然而,就其他方式而言,在最广泛的意义上,国民才干影响着海上权力的成长,这是就其具有开拓健康的殖民地的能力来说的。关于殖民地,正如同所有其他增长之处一样,可以正确地说,当它最为自然时,它也是最为健康的。因此,起源于为整个民族都能感受得到的需要与冲动的殖民地将具有最为坚实的根基。在他们最小程度地遭致本土的肆意干预时,他们的随之而来的增长是最具有把握的,如果这些民众具有独立行为的才能的话。过去三个世纪的人们已深切地感受到了殖民地作为本土产品的输出地和作为商贸活动与航运业的补养之处,对于宗主国所具有的价值。然而,从事殖民化活动的努力并不具有同样的、一般性起源,不同的制度也不会有同样的成功。无论多么远见卓识或谨小慎微,政治家的努力都无法填补强烈的自然冲动的缺口;当国民性格中可以找到自我发展的种子时,来自于本土的最为精细的调节也不会产生如同无为而治那样的良好结局。在节节进取的殖民地的国民政府中,并不存在着比起那些不成功的殖民地的政府更加突出的大智大慧的展示,或许甚至还会更少,如果精心设计的制度与监督,仔细地采纳量入为出的方式,孜孜不倦地辛勤培育,可以有益于殖民事业的成长,那么,英格兰的这种系统性才干并不能必定胜过法兰西。然而,正是英格兰,而不是法兰西,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大殖民者。成功的殖民化,以及其随之而来的对于商贸与海上霸权的影响,在本质上依赖于国民性格;因为当它们自然地起源于自身时,这些殖民地才能最好地成长。宗主国国民的性格特征才是殖民地发展之道,而这却不是宗主国政府所关心在乎的事情。
这一真理更趋明显,因为所有宗主国政府对待其殖民地的一般态度都是完全自私自利的。无论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只要其被认定为具有重要性,对于宗主国而言,殖民地就成了一头注定要被榨取的奶牛。当然,它仍然要受到照顾,然而,主要还是作为一块地产,并因其作出的回报而被看重。对于其对外贸易的垄断成了立法的绝对目标。在其管理机构当中,有价值的职位都提供给了来自于宗主国的占据者。正如同海洋,殖民地被视为十分适合于那些在宗主国国内无法管理或毫无益处之闲散人员的一块风水宝地。然而,只要其仍然还是一块殖民地,军事管制就会是宗主国政府适当而又必然的统治上的特征。
英格兰独一无二与奇迹般地作为一个伟大殖民国家成功的事实过于明白无误,以致于不必再加以思索。其中的道理看起来主要存在于国民性格的两大特征上,英格兰殖民者自然而又迅速地定居于其新领地之上,明确了与之相关的利益所在,并且尽管不断地对当初所从来的家乡倍加思念,却并不急于返回家园。其次,在最广泛的意义上,英格兰人迅速与自觉般地寻求开发新领地上的资源。就前一点而言,英格兰人不同于法兰西人,这些人总是长久地沉迷于回想他们那块乐土的闲情趣事;在后一点上,英格兰人又区别于西班牙人。就对于一块新土地各种可能性的充分演化和利用而言,后者的兴趣范围与雄心实在是过于狭窄了。
荷兰人的特征与需求促使他们自然而然地去开拓殖民地。到1650年时,他们已拥有了许多在东印度的群岛、非洲与美洲的领地,光是对它们进行命名就是一件令人深感烦琐的事情。在这项事物方面,他们当时远远地走在了英格兰的前面。就其特征而言,这些殖民地是纯粹商业性的,尽管它们的起源是自然而然的,然而,看起来它们却并不具备一种增长的原则。“在开拓它们时,他们从未寻求过帝国的扩张,而仅仅只是追求贸易与商业。他们也企图进行征服,但只是迫于环境的压力。在通常的情况下,他们对于能在所在国的主权袒护之下进行贸易而感到心满意足。”仅仅只是满足于获利而并没有附加政治上的野心,就如同法兰西与西班牙的暴君体制一样,趋向于使得殖民地只从商业上依赖于宗主国,并由此扼杀掉了殖民地成长的自然法则。
在退出目前这一探索之前,不妨试问一下,如果其他条件是有利的话,美国人的国民性格在多大程度上适合于成长为一个海上强国?
尽管如此,看起来几乎没有必要引用一个并不太遥远的事情以求取证明,如果立法上的绊脚石得以铲除,生意上更为有利可图的领域趋于饱和,这个海上强国将会渐渐显出“庐山真面目”。对于商业的直觉,追求获利的大胆的事业心,以及对于导致获利的蛛丝马迹的敏锐嗅觉,万事皆已具备。将来,如果存在有何种领域呼唤着殖民化,无可置疑的是,美国人将以其与生俱来的自我管理与独立发展的才干,径直奔向它们。
六、政府特征
在讨论由其政府与机构对一个国家的海权的发展所能产生的影响时,有必要回避过于哲学化或将注意力局限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及其直接结果的趋向,同时在探索看似遥远实为根本的影响方面却又只是浮光掠影浅尝辄止。
尽管如此,必须注意到,具有各种相应机构的政府的特定形式,以及此一时或彼一时的统治者的特征,对于海权的成长已经产生了十分显著的影响。一个国家及其民众迄今所具有的各种特征,构成了一个国家正如同一个人那样,开拓其事业的天然性格特征。政府的行为相应地对等于孜孜不倦的意志力的运作。这种力量依其明智、富有生命力与楔而不舍,或是与此相反,可以导致一个人生活或一个国家历史的兴衰成败。
一个完全与其民众的自然根基相协调的政府将会在各个方面最为成功地促进其成长,这一点看起来是很有可能的。在谋求海上权力方面,一个充分吸纳其民众的精神并完全意识到其真实倾向的政府,只要目光坚定,方向明确,最为光彩夺目的成功就会接踵而至。当民众的意志,或者他们最佳的自然的代表的意志在此过程中占据某种较大份额时,这样一个政府肯定是最为稳定的。然而,诸如此类的自由政府时常也会暴露出某种不足,而专制国家运用其辨别力与持续性,能够频繁地造就庞大的海上贸易与一支威风凛凛的海军,比起自由民族通过缓慢的程度所能达到的程度来,具有更大的直接性。后者情况的困难在于某一特定君主死亡之后,能够依其体制的稳定性确保其政策的延续性。
英格兰毫无疑问也已经走到了任何近代国家海上霸权的颠峰。其政府的一举一动引人注目,在一般的方向上,此类行动是持续不断的,尽管通常远非是值得赞赏的,它坚定地朝向控制海洋的目标。其中一个最为傲慢无礼的表述可以追溯远至詹姆斯一世的统治时期。当时在其三岛之外,它几乎还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并且,弗吉尼亚或马萨诸塞还没有来得及拓展。这里有一段黎塞留的叙述:
萨利公爵,亨利四世的大臣(一位有史以来最具骑士风度的王子),在通过一艘主桅之上悬挂着法兰西国旗的法兰西船驶离加莱之后,一进入英吉利海峡,迎面就碰上了一艘在那里等侯他的英国通讯快艇。后者的指挥官勒令这艘法国船降旗。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可以使其免于这种冒犯,公爵勇敢地拒绝了。然而,这一拒绝却招来了三颗加农炮弹。炮弹在击穿了他的船的同时,也击穿了所有上等法国人的心。力量迫使他进行了为其权力所不容的屈服。
对于他所发出的满腹牢骚,那位英格兰船长给出的答复是:“促使您尊重其大使官位,并服从于作为海洋主宰者之旗帜的荣耀是我的职责。”如果是詹姆斯国王本人的话,也许会稍稍礼貌些。大概除了迫使公爵谨慎从事之外,并不会造成其他后果。公爵则会假装心满意足,然而他的伤口却总会时时作痛,并且永远也无法治愈。亨利大帝不得不对此事从中调解;但是,在另一场合,却下定决心依赖力量来维护其王位的权力,这种力量能够借助于时间,使他足以纵横驰骋于大洋之上。
依照近代的看法,这一无法原谅的粗暴举措并不是与那时的国家精神完全格格不入的。主要值得注意的是,除了英格兰不惜一切代价宣称自己对于海洋的主宰目的的最初表述外,那种侮辱居然是由其一位它的最为胆怯的君主对一名直接代表着法兰西最勇敢最骑士的统治者的使节发出的。所谓国旗这一空泛的荣誉感,除了作为一个政府目的外在表现以外,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宣誓,但在克伦威尔统治下,却一直得以坚持不懈,正如同在国王们统治之下一样。在荷兰人1654年灾难性的战争后,这也是他们所同意的一个和平条件。克伦威尔绝对不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暴君,他时时刻刻地敏锐意识到有关英格兰的名望与力量方面的所有事物,并且决定在增进这些名望与力量的空洞礼节上大步向前。英国海军当时几乎还没有掌握海上的霸权,然而,正是在克伦威尔的高压统治之下,这支海军进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遍布于世界各地在波罗的海、在地中海、在北非;在西印度群岛的英格兰舰队需要英国的权利或者对于其暴行作出补偿。正是在克伦威尔的统治之下,对于牙买加的占领便揭开了通过坚船利炮的方式扩张其帝国的历程,并且一直延续至今。对于英格兰的贸易与航运业的增长同样强劲有力的和平性措施也不能被忘却。著名的克伦威尔的《航海法》宣布,所有运往英格兰或其殖民地的进口物品必须排他性地使用属于英格兰本国的船舶、或属于所携带产品种植或生产国的船舶加以运输。这一法令,其目标专门针对荷兰当时欧洲的公共运输国,却在整个商业世界受到了普遍的憎恨。然而,在那些民族冲突与国家敌对的岁月里,这其中带给英格兰的好处是如此之明显,以致于在君主政体下,它能够得以长期延续。
一又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后,我们又发现了纳尔逊。在其轰轰烈烈的事业尚未开创之前,就已通过在西印度群岛针对美洲商船实施同样的法令,显示出其要为英格兰的航运业谋求福利的热情。克伦威尔死后,查尔斯二世登上了其父的王位。这位国王尽管惯于欺骗英格兰民众,却仍然对于英格兰的荣耀以及政府海洋政策传统忠心耿耿。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