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有识之士便忧心的指出,这份“武榜”名单,将为江湖带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动乱。
上了“论武壁”这份名单的五十个人选,也就象征着这一个月内,要和各种形式的挑战,比邻为居,死神的阴影,更是随时都会笼罩在自己的头上,等着挥下裁断的镰刀。
因为江湖中人,“名声”就看重甚于自己的生命,十强武者,更是练武之人的最高殿堂,尤其顶尖强者,高下之分,往往极难由外人论断,“武榜”十强,也就成了高手眼中断定优劣之分的重要依据,就算不是高手的练武之人,也无不想得到“十强武者”这样的最高荣誉,毕竟名利二字,自古以来就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勘得破。
三大世家传人,风刃、萧霞和李前主,都在“论武壁”的五十个候选者名单内,这并不让人意外,“武榜”一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提携后进,和不取超过五十岁以上的人列名,所以风无极和风狮爷都没有上榜,也是因为同一门派的人,“武榜”
从不重复列名超过二位以上,以象征“武榜”超然独一的地位。
对风狮爷来说,他心中最介意的,并不是侄子风刃的上榜和自己无能入榜;而是宿敌云家的传人——“狂神”云傲赫然也名列榜内,这才是最让他不安的。
十年前风云宿命一战,风狮爷刚好外出公干不在风家,回来后听到风刃转述此战的过程,当他听到云傲目睹亲父败亡仍面不动容之后,竟为之色变,下去后便大遣人手,追捕云傲下落,不能生擒,也要死捉!
风狮爷一向深谋远虑,更没有风无极的仁慈顾忌,他判断小小云傲将来定会成为风家的大患,立下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只可惜当风家人马赶到云家——那已被烧成灰烬的废墟时,云傲早已不知去向,火场中找到的,只有云绝行之妻,云傲娘亲——聂青花的尸体。
风狮爷从手下得回的报告判断,得出的结论,即使是他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不由骇然心惊,他认为聂青花应该是被云傲亲手所弑,再放火烧毁祖屋,自己则只身远遁,目的是毁去一切可能留下的线索,以逃避风家必然随后而来的追捕。
十岁孩童,竟然有这么深沉的心机!这么狠辣的手段!父死母亡,恐怕在他那小小的心灵中,已刻下了倾尽三江五湖之水都不能洗清的仇恨,云傲一日不死,风家的后人一日都不能心安!
这十年来,风狮爷明查暗访,四处打探云傲的下落,但云傲也是狡猾如狐,加上他“极道拳经”已经有成,行踪更是飘忽,除了几次出手,为他博得“狂神”的名号之外,对风家竟没有任何挑衅复仇的动作,风狮爷投鼠忌器,一方面也顾及风家的名声,和风刃的反对,对云傲始终不敢做出大规模的围捕。
这次“武榜”大会,风刃和云傲都在人选之内,这等于提供了后者一个公然报仇的大好机会,加上主办今次大会的幕后主使者,其用心实在让人存疑,风狮爷权衡之下,决定先找同是三大世家之一的萧家商量因应之策,只要“天女”萧霞点头,李前主那边也就万事好商量。
听完风狮爷交代的前因后果,风刃以看似随意又忍不住兴奋的语气说道:“其实什么‘武榜’或十强武者的头衔,我并不放在心上,我会想要参加这次大会,只是为了遇见难得的强敌,和享受战斗的乐趣。”
说到这里,忍不住望了萧霞一眼。
风狮爷听到风刃的说法,不由心中暗叹,不是说风刃没有大脑,他如果不够聪明的话,也无法成为连风家长老堂都赞叹有加的武学天才,但是年轻人一向惯有的冲动,在风刃身上似乎被淋漓尽致的发扬光大,甚至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在风刃眼中,这一场“武榜”大会,对他这个战斗狂来说,简直是比小时候过年还要让人雀跃的庆典,至于大会背后的用意与阴谋,他压根连想都没想过。
“况且……连‘那家伙’也在名单上的话,我和他之间未了的一笔帐,也该是时候好好清算一下了!”
听到风刃不经意间的低语,风狮爷的眉毛不自主的跳了一下,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风刃和云傲之间的冲突。
不是说风狮爷对风刃没信心,而是风刃身为风家的唯一传人,是千万不可有任何闪失的,像云傲那种抱持复仇为唯一生存目的的亡命之徒,在交战中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风狮爷身为风家军师,是绝对不容许风刃将自己蹈于险地的情况发生的。
还是想个法子让云傲在大会之前,被别的对手收拾了,才是上算。
风狮爷把所有的盘算都埋在心底,对着萧霞重新展开成熟好看的笑容道:“有关于先前的问题,风某还没听到阁主的回答?”
萧霞微微一笑,用一种比止水更静的态度淡然道:“我会出席这一次‘武榜’大会。”
“哦?”
听到萧霞的回答,风刃难掩心中的兴奋,风狮爷则是意外的吃惊,从对方那与世无争的纤弱气质里,怎么样也难想像到萧霞会对这种以血腥斗争为唯一目的的大会连想在一起。
若要为名,“天女”萧霞早已经名动江湖,也不差这一个“武榜”十强的头衔。萧霞淡淡笑道:“世伯猜的不错,萧霞参加这次大会,确实是另有原因,但是事关萧家声誉,还请世伯见谅萧霞不能告知详情。”
风狮爷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揽须干笑了几声,道:“阁主哪里的话,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隐私,风某岂会强人所难?”
风刃兴奋的挥着手道:“去!去!大家都去,我把这事告诉李家那个花痴,他一定也巴不得马上就去!”
“李家的花痴”指的就是三大世家的另外一个传人——“神行太保”李前主,因为李前主老是跟在萧霞后面,遂被风刃封上了“花痴”的戏称,当然这样的外号,也只有从小就和李前主玩在一起,也打在一起的风刃才叫得出来。
萧霞淡淡一笑,以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口气道:“如果今次的‘武榜’真的是一个有心人的阴谋布局,那我们这些被当作棋子的角色,要是不能够入局的话,岂不是会很让幕后的主使者失望吗?”
风狮爷与萧霞的目光相对,前者不由得身子一震,从萧霞的双眸中,彷佛就像见到了一代奇侠萧浪当年无畏天下的豪情,“天女”萧霞的成名,绝非只是靠着祖先招牌的庇荫啊!
风狮爷不由得摇头苦笑,也许自己真已经老了,是该把担子交到年轻人手上的时候了。
但是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先做的!云傲,云家的最后一个传人,云绝行的独子,背负了风云两家三百多年来宿仇的人,只有那个人,绝对不能让他与风刃对上!绝对不能!必要之时,说不定得请动那个人出马!
又回到“天风楼”。
不变的千级石阶,不变的阴雨绵延,物景依旧,只是人事全非。
十年之前,他和父亲一起踏上这段石阶;十年之后,陡峭险坡只剩下他一人独行,但他的心境,仍是和十年之前一样冷静,所不同的,只是愈烧愈旺的仇恨之火。
他——“狂神”云傲,今天就要来报云家背负了一甲子的耻辱!他要把风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啊!
顶着一头彷佛要滴下血来的赤红长发,双手插在两腿口袋,云傲一点也不在乎冰冷的雨水,面无表情的走在石梯上。
雨水冷,他的心却更冷!
离“武榜”大会开始还有十五天,云傲却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没人能够了解他的内心,他也从不需要任何人了解,因为他是云傲——“狂神”云傲!
千级石梯踏尽,在长阶尽头等着他的,并不是十年前的风无极,而是一个与云傲岁数相近,神情倨傲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目视云傲冷冷拾级而上,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讥讽。
“‘天风楼’不欢迎狗和云家的人进入,识相的话,阁下现在就可以夹着尾巴滚了!”
轻视意味极重的发言,看来白衣少年,早就知道云傲的身份了。
受到这样严重的挑衅,云傲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反应,连脚步也丝毫不变,眼看就要越过白衣少年身旁。
面对意料之外的反应,少年一时显得有些狼狈,但很快便转为恼怒的表情道:“等……等一下!你打算忽略我吗?我可是风家除了风刃以外,年轻一辈的第二高手——风雷啊!岂能容你这样随便的就闯入天风楼?”
听到少年风雷自信满满的发言,云傲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冷冷望了前者一眼,从他那单薄嘴唇乒吐出来的字,却是更冷。
“滚开!”
拦在云傲之前的风雷,气到整张俊脸都为之发青,这失败者云家的后代,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云家的贱种!你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爹就是‘武诸葛’风狮爷啊!他只要动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子碎尸万段!这样你还能嚣张下去吗?”
听到风雷的咆哮,云傲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冷峻的笑意,这只仗着父亲庇荫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刚才已在云傲面前签下自己的死亡同意书了。
“我讨厌暴力。”
“什么?”
听到与传说中“狂神”行径完全相反的发言,风雷一时之间不由呆了一下。
“我可没有欺负弱小的嗜好……,在温室里被宠坏的小孩,连与敌人之间天高地远的实力差距都看不出来的人……,打倒这样的你,也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你……你这小子……!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终于明白对手是在讽刺自己的风雷,顿时被激怒的七窍生烟。他就是不服江湖上只知道风家有一个天才风刃,而不知道有他风雷,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妒忌这个堂兄,无时无刻不想把他压下去,这一次接到云傲出现在“天风楼”附近的情报,就被他视为一个由天上掉下的大好机会,只要能打倒和风刃齐名的“狂神”云傲,那怕他不立刻一朝成名,扬眉吐气。
风雷刻意选择在“天风楼”的外面拦截云傲,他就要在所有的风家人面前,把宿敌云家的最后一个传人彻底打败,证明他风雷绝不会在风刃之下啊!
风雷对自己的胜利,从未抱持过怀疑的态度,他认为外界对云傲的传闻,都被夸大成不实的评价了,一甲子以来,风家不是一直都在云家之上吗?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的!——
云傲!已不能忍受这家伙的狂妄傲慢,你去死吧!
“锥!”
风雷终于忍不住率先出手,“极道之拳”的第十七式,手刀化成一记白虹锐射向云傲腹部,简单直接的一记攻击,集中一点在最强的破坏力,这一式除了杀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用途了——
是“锥”啊!
看到风雷的出手,云傲的脸上竟出现了不该在此时有的笑容,对了,自己的母亲也是死在自己这一招下的。
这十年来,为了某种理由,他还未动手杀过任何一个风家的人。
也许,今天是个好日子去大开杀戒!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风雷向云傲出手,云傲心中杀念高涨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大喝,就从“天风楼”内,向两人迅速的逼近。
虽然时隔十年,但是云傲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就是他的杀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