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试探性的内力交击,竟占不到半点便宜。
难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
天日潜修禅道一甲子有余,本早该心如止水,如今却被风刃的一拳挑起自己也遗忘的好胜之心,决定好好试一试眼前这名列“武榜”的新秀状元。
天日倏地反掠回来,轻轻印出一掌,看似平淡无奇、却又千变万化,掌心在风刃眼中更是随距离而不断放大,到后来他除了天日的手掌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风刃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天日精神融合武功的奇法,要从内在削弱他的斗志,才会出现这种幻象。
如此奇门绝学,他尚是首次得见,比较起来,君无泪的“幻刃刀法”只是骗小孩的玩意。
风刃深吸一口气,心神晋入从两次死亡中领悟回来的“无念”境界,精神与天地融为一体,巨大无比的手掌幻象顿时破灭,变为天日的真身一掌印来。
天日作梦也没想到风刃这么简单就破去他的“须弥伽印”,无奈之下掌劲由虚变实,加速印去。
风刃双手同施,一招“极道拳经”中的“日月”,左拳右掌,运起阴阳两气有如圆盾,护在自己身前。
“蓬!”
两人剧震一下,仍是半斤八两,谁也强不过谁。天日脸罩寒霜,双手像变成千手观音般的暴涨而出,发出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真气,且不断改变方向,让人难以捉摸他真正出手取的部位,已使出他“涅般道”压箱底的绝技之一——“涅般印”!
“多罗叶印?!”
风狼发出一声惊呼,风狮爷曾经对他说过这种被誉为西藏圣族内第一绝学的武功,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目睹。
“有见识!”
天日不因自己的出手被叫破有任何不安,反赞风狼一声,气印千变万化,如惊涛裂岸般铺天盖地的往风刃攻去。
“什么鬼印?看我破你!”
风刃对自己永远是充满自信,体内积蓄至顶点的真气分运至两臂,使出五百六十三式——乱华!或拳或掌的变化看似随意施为,又隐含某种大巧若拙的匠气,那种挥洒自如的风韵,和云傲施用时咄咄逼人的杀气,又是一种不同的对比。
劲气交击的声音,如连珠爆发般的密集响起。
风刃在交手中逐渐找回生疏了三个月的战斗感觉,心情无比畅快,哈哈一笑道:“过瘾!”
足尖点地,旋风般身子飞转,一脚往天日横扫过去。
天日冷哼一声,双脚像钉子般落定地上,右手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自己胸前,似点非点,似攻非攻,可是风刃却感到不论自己这一脚如何变化,最后只会被天日这奥妙神奇的一指破去,攻无可攻。
风刃不知道这正是天日“涅般八印”中的一式——不动根本印!任凭敌势如何强横,我只不动如山,抱元守一,破尽天下变化。
风刃看不透天日这一记守招的破绽,被迫无奈变招,凌空换气,右手一挥,击出一颗火球,正是许久不见的“神拳门”招牌绝技之一——飞焰!
天日哈哈一笑道:“风施主技穷矣!”
天日双目神光电闪,形象忽然变得威猛之至,一刹那间连出八掌,一时之间四周劲气翻涌,竟把身旁迫出一个真空状态,风刃的“飞焰”失去燃点媒介,自然熄灭消逝,更把风刃吃了一惊,没想到“极道之火”竟可以这样被破去!
天日大喝道:“刚刚是‘沙罗华印’!现在再接本王‘明镜台印’!”
风刃身子一震,知道自己在这场本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中,首度落于下风,证据就是天日此时凌空下扑的身子,竟变得无比巨大,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击倒的巨人,对方像是与宇宙某种神秘不可知的力量融为一体,已超脱自己目前所能达到的领域。
本来风刃还有可以扳回劣势的一招,就是禁一千零一式——无式!可是施用“无式”的后遗症太大,让风刃不得不三思而行,到最后他只好选择“终极三击”中的另外一招,来迎接天日的“明镜台印”。
“封神霸!”
风刃出拳而去,高度集中的极道真气像一束狂飙风暴,轰向天日。可是风刃的这一拳虽强,毕竟是在心志被夺、斗志削减的情形下使出,和天日积蓄至顶点的真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轰!”
风刃剧震一下,铲地般退出十多丈,俊脸一下子退得全无血色,显然已受了一定程度的内伤。
天日闪电般掠过他和风刃间十多丈的距离,沉声道:“风施主能接本王八印中的五印,亦足以自豪矣。”
风刃闷哼道:“就算你八印齐上,也未必能胜我。”
“试过便知!”
天日来到风刃身前,攻势忽变,一招一式递出均缓慢无比,却又寓快于慢,更给人一种举重若轻、大巧若拙的玄奥感觉,每一招的变化均与前式绝不相同,无一重复,但又充满洗链的一贯性,就像一名书法大师的及兴挥毫一样,质朴无华,却又妙若天成。
如此功法,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正是天日法王“涅般八印”中的第六印“生死印”,唯有置诸死地而后生,才能使出这么行云流水、毫无滞碍的招式。
“涅般道”的精义,正在于由生转死,由死化生。
风刃陷入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困境去,高手之争,差在一着,风刃正是一着失利,便被修为不在他之下的天日取得绝对上风,难扳劣势。
风狼看得冷汗直冒,却苦于不能出手相助,因为风刃绝不会高兴他这么做。天日一口气击出百多记印法,仍毫无衰竭之像,如真似幻,虚实难测,只是想要去捉摸其中的变化,已可让人目眩头昏。
这正是“生死印”的利害之处,生死互换、虚实并生,让人真假难分。
风刃知道长久下去必败无疑,但他本身所拥有的战斗天分,让他在劣势中仍可以冷静分析对手招式中的破绽,天日的“生死印”既是置诸死地而后生,那要破此印法,就只能从后者的性命去着手。
风刃忽然大喝一声,完全无视于天日那暴雨狂风般的攻势,一拳反往对方攻去,赌的是后者绝不愿和他同归于尽。
他没有赌错。
天日虽然判断风刃这一拳只能将他重创,而他却有九成把握可置风刃于死地,但圣教法王何等身娇肉贵,岂会愿意付上这么大代价来换风刃一条小命,权衡轻重下,不得不变招回守,双袖一拱挡下来拳。
“不死印”终于不攻自破。
风刃大笑道:“法王怕死吗?”
他好不容易才取回这唯一扳平局面的机会,此时哪肯错过,将拳势发挥到淋漓尽致,同时脑中想起练此一式时,父亲曾教训过他的一段话。
“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道,取最直接的一点,一击必杀!”——
百壹壹式——突风!
风刃的身子,由快变电,再转为虚无。
那就像是光,光的速度,就是无所不在。
风刃的这一式只有一个精义,那就是“快”!
天日目光凝结,全身袍袖忽然自行鼓胀,跟着身子竟像被托在一个无形的平台上,缓缓升起,速度虽然慢至极点,却刚好能赶上风刃的“快”,其中玄奥,就算千言万语,也难以说得明白。
“涅般八印”第七印——“飞升印”!
天日法相庄严,双目半闭,双掌慢慢合什,忽地长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蓬!”
天日整个人弹上半空,再落回地面,像是由天上神仙被打落成俗界凡人。
风刃往后飞退,每踏一步均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足印,俊脸转过一抹血红,旋又恢复正常,像是从来没有动过手一样。
两人恢复对持,却似乎无意再向对方出手。
风狼知道两人一定都在刚才的硬拼受了伤,只不知是谁伤的更重些。
天日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像雨过天睛般道:“本王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极道之拳’的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风刃容颜由警戒转为敬重,抱拳道:“法王的‘涅般八印’,才是让晚辈大开眼界。”
天日问道:“风施主可知本王无论如何也要一试施主身手的原因?”
风刃摇头道:“晚辈不知。”
天日脸上流露出一丝惭意,仰天长叹道:“施主可知‘幻刃’君无泪,正是本法王的劣徒。”
此言一出,风刃、风狼俱都大吃一惊,风狼更想到天日是为徒弟出头而来,卑鄙的想在风刃出战前消耗后者的体力,甚至杀了他。
风刃却知道天日并无此意,因为在刚才最后一拼的时候,后者竟是全无杀气,甚至宁愿放弃两败俱伤的机会,而让自己吃了较多的亏。
到底天日为什么要来战他?他虽然有一想法,却并不能确定。
只听天日继续道:“本王无能,教出了君无泪这个劣徒,为了夺取可以助他提升修为的舍利子,竟狠下心来弑杀了他的师叔,本王的二师弟——天残!”
风刃闻言恍然大悟,想当然尔君无泪在败给王寇后能功力更进,是因为吸取了天残身上的舍利子而来。
为了求胜,君无泪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他最后还是败在自己的“无式”之下,可以想像,君无泪会把自己恨之入骨,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自己身边老是会聚集像是云傲、君无泪这种思想作法极端的人呢?我虽然不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但也不该是一个招人憎恶的人才对啊。风刃这样恼怒的想着。
天日望了风刃一眼,他连忙警觉地收敛自己的情绪,但前者已向他道歉道:“劣徒为了一雪败在风施主手下的耻辱,竟然掳去风施主的红颜知己作为要胁,这全都是本王教徒无方之过,风施主如要责怪,本王绝对不敢推卸责任。”
风刃连忙道:“法王误会了,我绝无怪罪之意。”
天日叹道:“本来劣徒惹下的祸,应该由本王亲自出面解决,可是碍于教规所限,法王绝对不能对圣教信徒出手,而孽徒在得到舍利子功力之后,放眼整个西境已罕有敌手,所以本王不得不藉助外人之力,风施主能明白本王的不得已吗?”
风刃正色道:“本来不明白,不过法王宁愿保留最强的第八印不发而反伤己身,我要是还不明白法王的用心,就真的太愚劣啦。”
天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风施主的强让本王也全无取胜的把握,第八印当然是献丑不如藏拙的好。”
风刃道:“法王太客气啦。”
天日道:“绝非客气,本王已全力施为,仍只能勉强和风施主打成平手,只要风施主你能抛开顾忌全力一战,那劣徒绝非敌手。”
风刃愣道:“原来法王真的是试我武功来着。”
天日叹道:“请风施主勿怪本王鲁莽,劣徒已为你们带来太多麻烦,我绝不能再让风施主受到一点伤害。”
风狼忽问道:“法王可知道小雪现在的安危如何?”
天日望了风刃焦急的目光一眼,轻柔的道:
“风施主放心,劣徒虽不肖,却并非好色低下之辈,他掳去小雪施主的目的只为逼你和他全力一战,应该不会对女施主有不利的举动。”
风刃紧紧握拳,身子微微颤抖,可知他此刻心情之激动。
“我会成全他,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败北!”
天日欲言又止,最后只道:“那劣徒就在圣山峰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