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婊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说了;又怎奈白玉乔那厮催并叠成文案,要知
县断教雷横偿命;囚在牢里,六十日限满,断结解上济州。主案押司抱了文
卷先行,教朱仝解送雷横。朱仝引了十数个小牢子,监押雷横,离了郓城
县。约行了十数里地,见个酒店。朱仝道:『我等众人就此吃两碗酒去。』众
人都到店里吃洒。朱仝独自带过雷横,只做水火,来後面僻静处,开了枷,
放弓雷横,分付道:『贤弟自回,快去取了老母,星夜去别处逃难。这里我
自替你吃官司。』雷横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须要连累了哥哥。』 朱
仝道:『兄弟,你不知;知县怪你打死了他婊子,把这文案都做死了,解到
州里,必是要你偿命。我放了你,我须不该死罪。况兼我又无父母挂念,家
私尽可赔偿。你顾前程万里,快去。』雷棋拜谢了,便从後门小路奔回家里,
收拾了细包里,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话下,说朱仝
拿这空枷撺在草里,出来对众小牢子说道:『吃雷横走了,是怎地好!』
众人道:『我们快赶去他家里捉!』朱仝故意延迟了半晌,料著雷横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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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众人来县里出首。朱仝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雷横走了,在逃无获,
情愿甘罪无辞。』知县本爱朱仝,有心将就出脱他,白玉乔要赴上司陈告朱
仝故意脱放雷横,知县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将济州去。朱仝家中自著人去
上州里使钱透了,解朱仝到济州来。当厅审录明白,断了二十脊杖,刺配
沧州牢城。朱仝只得带上行枷。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文案,押道朱仝上路,家
闲自有人送衣服盘缠,先发了两个公人。当下离了郓城县,迤逦望沧州棋海
邵来,於路无话。到得沧州,入进城中,投州衙里来,正值知府升厅。两个
公人押朱仝在厅阶下,呈上公文。知府看了见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枣,美
髯过腹,知府先有八分欢喜,便教:『这个犯人休发下牢城营里,只留在本
府听候使唤。』当下除了行枷,便与了回文,两个公人相辞了自回。只说朱
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厅前伺候呼唤。那沧州府里,押番虞侯,门子承局节
级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见朱仝和气,因此上都欢喜他。忽一日,本官知
府正在厅上坐堂,朱仝在阶下待立。知府唤朱仝上厅问道:『你缘何放了雷
横,自遭配在这里?』朱仝禀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横;只是一时间不小
心,被他走了。』知府道:『你也不必得此重罪?』朱仝道:『被原告人执定
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问得重了。』知府道:『雷横如何打死了那娼妓?』
朱仝把雷横上项的事情细说了一遍。知府道:『你敢见孝道,为义气上放
了他?』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正问之间,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
小衙内来,年方四岁,生得端严美貌,乃是知府亲子,知府爱惜,如金似玉。
那小衙内见了朱仝,迳走过来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内在怀里。那小
衙内双手扯住朱仝长髯,说道:『我只要这胡子抱!』知府道:『孩儿快放了
手,休要罗叱!』小衙内又道:『我只要这胡子抱!和我去要!』朱仝禀道:『小
人抱衙内去府前闲走,要一回了来。』知府道:『孩儿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
耍一回了来。』朱仝抱了小衙内,出府衙前来,买些细糖果子与他吃;转了
一遭,再抱入府里来。知府看见,问衙内道:『孩儿那里去来?』小衙内道:
『这胡子和我街上看耍,又买糖和困子请我吃。』知府说道:『你那里得钱买
物事与孩儿吃?』朱仝禀道:『微表小人孝顺之心,何足挂齿。』知府教取酒
来与朱仝吃。
府里侍婢捧著银瓶困盒筛酒,连与朱仝吃了三大赏锺。知府道:『早冕
孩儿要你耍时,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违。』
自此为始,每日来和小衙内上街闲耍。朱仝囊箧又有,只要本官见喜,小衙
内面上,尽自赔费。
时过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孟兰盆大斋之日,年倒各处
点放河灯,修设好事。当日天晚,堂里侍婢子叫道:『朱都头,小衙内今夜
要去看河灯。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朱仝道:『小人抱去。』那小
衙内穿一领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从里面走出来。朱仝托在肩
头上,转出府衙门前来,望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那时才交初更时分,朱
仝肩背著小衙内,寺看了一遭,来水陆堂放生池边看放灯。那小衙内爬在
栏杆上,看了笑耍。只见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说话。』
朱仝回头看时,是雷横,吃了一惊,便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
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小衙内道:『你快来,我要桥上看河灯。』
朱仝道:『我便来也。』转身与雷横说话。朱仝道:『贤弟因何到此?』雷
横扯朱仝到静处,拜道:『自从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无处归著,只得上梁
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夥。宋公明亦甚思想哥哥旧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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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领皆感激不浅,因此特地教吴军师同兄弟前来相探。』朱仝道:『吴先生见
在何处?』背後转过吴学究道:『吴用在此。』言罢便拜。朱仝慌忙答礼道:
『多时不见,先生一向安乐?』吴学究道:『山寨里众头领多多致意,今番
教吴用和雷都头特来相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见。今
夜伺候得著,请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朱仝听
罢,半晌答应不得,便道:『先生差矣。这话休题,恐被外人听了不好。雷
横兄弟,他自犯了该死的罪,我因义气放了他,他出头不得,上山入夥。我
自为他配在这里,天可怜见,一年半载,挣扎还乡,复为良民,我如何肯
做这等的事?你二位便可请回,休在此间惹口面不好。』雷横道:『哥哥在此,
无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汉的勾当。不是小弟纠合上山,
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迟延有误。』 朱仝道:『兄弟,你是
甚麽言语!你不想,我为你母老家寒上放了你去,今日你到来陷为不义!』
吴学究道:『既然都头不肯去时,我们自告退,相辞了去休。
』朱仝道:『说我贱名,上覆众位头领。』一同到桥边,朱仝回来,不
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去寻。雷横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寻,多
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到抱了小衙内去了。我们一
同去寻。』朱仝道:『兄弟,不是耍处!若这个小衙内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
性命也便休了!』雷横道:『哥哥,且跟我来。』朱仝帮住雷横,吴用三个离
了地藏寺,迳出城外,朱仝心慌,便问道:『你伴当抱小衙内在那里?』雷
横道:『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朱仝道:『迟了时,恐知府相
公见怪。』吴用道:『我那带来的两个伴当是没晓的,一定直抱到我们的下处
去了。』朱仝道:『你那伴当姓甚名谁?』雷横答道:『我也不认得,只听闻
叫做黑旋风。』朱仝失惊道:『莫不是江州杀人的李逵麽?』吴用道:『便是
此人。』朱仝跌叫苦,慌忙便赶。离城约走到二十里,只见李逵在前面叫
道:『我在这里。』朱仝抢近前来问道:『小衙内放在那里?』李逵唱个喏道:
『拜揖,节级哥哥,小衙内有在这里。』朱仝道:『你好好的抱出来还我!』
李逵指著头上道:『小衙内头须儿在我头上!』朱仝看了,慌问:『小衙内
正在何处?』 李逵道:『被我拿些麻药抹在口里,直抱出城来,如今睡
在林子里,你自请去看。』朱仝乘著月色明朗,迳抢入林子里寻时,只见小
衙内倒在地上。朱仝便把手去扶时,只见头劈成两半个,己死在那里。当时
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来,早不见了三个人;四下里望时只见黑旋风远远
地拍著双斧,叫道:『来!来!来!』朱仝性起,奋不顾身,拽扎起布衫,大
踏步起将来。李逵回身便走,背後朱仝赶来。
那李逵是穿山度岭惯走的人,朱仝如何赶得上,先自喘做一块。李
逵在前面,又叫:『来!来!来!』朱仝恨不得不得一口气吞了他,只是赶
他不上。天色渐明,李逵在前面急赶急走,慢赶慢行,不赶不走。看看赶入
一个大庄院里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厮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朱仝
直赶入庄院内厅前去,见里面两边都插著许多军器。朱仝道:『想必也是官
宦之家。。。。。。。』立住了,高声叫道:『庄里有人麽?』只见屏风背後转
出一个人来,那人是谁?正是小旋风柴进。问道:『的是谁?』朱仝见
那人趋走如龙,神仪照日,慌忙施礼答道:『小人是郓城县当牢节级朱仝,
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小衙内出来看放河灯,被黑旋风杀了小衙内。
见今走在贵庄,望烦添力捉拿送官。』柴进道:『既是美髯公,且请坐。』朱
仝道:『小人不敢拜问官人高姓?』迤进答道:『小可小旋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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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仝道:『久闻柴大官人。』连忙下拜道,『不期今日得识尊颜。』
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後堂说话。』朱仝随著柴进直到里面。朱
仝道:『黑旋风那厮如何敢迳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覆:小可小旋风
专爱结识江湖好汉。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剌赐丹书铁券,
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友,
目今在梁山泊做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
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礼请足下上山,同聚大议。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
教李逵杀害了小衙内,先绝了足下归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吴先生,雷
横,如何不出来陪话?』只见吴用,雷横从侧首阁子里出来,望著朱仝便拜,
说道:『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哥哥将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
分晓。』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个!』柴进一力相劝。
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进道:『李大哥,你也快出
来陪话。』李逵也从侧首出来,唱个大喏。朱仝见了,心头一把无名烈火,
高三千丈,按纳不下,起身抢近前来,要和李逵性命相搏。柴进,雷横,吴
用三个苦死劝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时,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 吴
用道:『休说一件事,遮莫几十件也都依你。愿闻那一件事。不争朱仝说出
这件事来,有分教:大闹高唐州,惹动梁山泊。直教:招贤国戚遭刑法,好
客皇亲丧土坑。毕竟朱仝说出甚麽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李逵打死殷天赐柴进失陷高唐州
话说当下朱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