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住这里?”
“便宜。”
“身份证拿出来!”
那学生一副颓废的秀才样,骨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颤颤微微的掏出身份证。
冷杉接过来瞄了一眼,暗自记下他的姓名生日及籍贯。
“你来沈阳干什么?”冷杉话锋稍缓。
“我、我在沈阳读了四年大学,今年想考研。学校宿舍太吵,睡不好觉。为为了考考研,我就租房子住。”
“这么晚去哪儿了?”
“我要打工啊,不然哪儿来的房租和生活费呀?请问您是警察吗?”
冷杉狡黠的一笑,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飞舞两圈:“你说呢?”
那学生一看,几乎哭了出来。看他的眼神和表情,八成是把冷杉当成了在逃的通缉犯。
“我已经看了你的身份证,也就知道你家住哪儿。你要敢说出去,我的兄弟就把你分尸了。听见没有?!老子只在这里躲几日,等风头过了就走,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相安无事。”冷杉两眼杀气闪现,那学生唯唯诺诺不住地点头。
冷杉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周围的人都可能是敌特的伏线,绝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宁让别人把自己当匪,也不可让别人怀疑自己是警。敌特不会把匪徒放在眼里,但他们会对警察或军人倍加小心。 冷杉并不能确定那学生的真实身份,如果他是敌特,那他肯定会猜疑冷杉的身份和到此的目的;冷杉想,与其这样,不如先“自报家门”,这可能对敌特起到一定的误导作用。
这时,那学生戴着的报时手表响了:“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各自回房,冷杉倒床就睡。
这晚起风,黑楼阴哭。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睡在一口朽烂的棺材里。当他坐起身子却发现棺材悬在陡峭耸立的崖壁上,下方的一道光滑平整的峭壁上都是悬棺,万丈深渊之下江水惊涛拍岸,激起千层浪。就在他惶恐之时,忽然下方一口棺材微动了几下,棺盖被掀开,里面坐起一人,那人面部肌肉萎缩,颧骨高突眼眶深陷,一脸死灰。那人正是躺在医院里的“04床”病人。那人咧着嘴讪笑:“又来一个,嘿嘿又来一个……”
冷杉猛地惊醒,床单被褥已被冷汗浸湿。
“这两天我怎么盗汗得厉害?!”冷杉感到蹊跷,他忽然想起“04床”也曾夜间盗汗。
他点上支烟,稳了稳身。
这时天已蒙蒙亮。
忽然,楼道里传来小孩的嬉戏声,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冷杉心想,就算是有鬼,这天也快亮了,没啥可怕的。他操起匕首出门,只听那声音又飘去了楼下。
他飞步冲下楼,不见一人。整个小区悄然无声。
“咯咯咯……”又是小孩子的笑声。
冷杉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在二单元楼道间一闪不见。
他健步如飞冲进二单元,心想:“装神弄鬼,我就不信逮不到你们!”
一路飞跑上楼,笑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眼前,只要转过一道弯就可见到他们。二单元建筑格局与一单元不同,这里一层三户,楼梯口一户,拐弯后又有两户紧临。
他一个箭步赶上那声音,转过一道弯,只见前面空无一人。
他屏住呼吸走过去,只见到两个怪异至极的画像:墙上画着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头很大,一脸煞白,身体方方正正,眼眶外突没有眼珠。看上去颇像丧葬死祭用的纸人。靠有的窗梁上还有三个怪异的头像:一脸血红,两眼洞黑,黑嘴裂张。
(9…4)
第三夜。21点30分。
冷杉一口气将最后半瓶二锅头扯尽,心如乱麻。这两夜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敌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影响到人的梦境。难道这一切真如李大爷所说,棺材煞?
这屋里阴嗖嗖的,昏暗的灯光晃得人失魂落魄,就像在太平间里过夜,总感到自己差不多要死了,心情异常平静,阴沉压抑的死静。就好像病入膏肓的癌症晚期病人,已经非常清楚自己过不多时就要躺去停尸间,过几天再被送到殡仪馆,化上寿妆,脸上打蜡抹粉,然后就被推进焚尸炉里火化。
冷杉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心里像着了魔似的胡思乱想:“我怎么会梦见‘04床’的那个人……”
夏黎暮雪咳嗽几声,冷杉连忙起身,进到她房中。她已睡了一整天,叫她起来吃饭,她也不理会。
一进卧室,却见夏黎暮雪已穿好了外衣,呆呆的坐在床边。冷杉一到她跟前,她猛然起身,恨了冷杉一眼,突然扯起一耳光就给冷杉扇过去,他冷不及防,硬挨了这一巴掌,脸上顿时火烧火辣的疼。
冷杉诧异不解:“你打我干啥?”
夏黎暮雪气急败坏的抓起手提包匆匆的走了。
冷杉感到莫名其妙:“那么晚了,你去哪儿?”
他上前三步拉住夏黎暮雪,却被她挣开。
“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夏黎暮雪冷冷的一笑,从提包中掏出手枪瞄准了冷杉的脑袋,厉声道:“你要再拦我,别怪我不客气!”说罢,扭头就走。
冷杉傻立当地,“这两天我没得罪她吧……难道是她房间里有什么让她反感的东西,她还以为是我放的?”
他进卧室仔细搜查一阵,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这就怪了!
这时,窗外一阵凉风灌进来,只听“哗啦”一声,窗帘架掉落下来。
冷杉拾起窗帘正要挂上,忽然发现靠窗的墙沿上有一行歪曲潦草的小字:“焚 尸 炉 里 的 死 人 醒 过 来 会 怎 样”。
他心里一颤,好诡异的问题。不太对劲,前天挂窗帘的时候并没发现这里有字,这字迹明显不是出自夏黎暮雪之手。
他麻木无力地坐在客厅里,电灯闪烁不定。
“这他妈什么电压啊!”冷杉压抑已久的怒气骤然爆发,他一把扫翻桌上的酒瓶饭盒,又一脚踹飞木桌。
“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窗外,报时表作声,活像个没牙的老妪怪异沙哑的声音。
冷杉气势汹汹的冲出门外,只见对门的那个学生瘫坐在墙角,浑身筛糠似的哆嗦。
“又是你?在这里干什么?”冷杉一把抓起那学生衣领,提将起来。
“她来了……”那学生惊骇万分,发羊癫似的全身颤栗,吓得合不拢嘴,口水顺着嘴角淌。
“他是谁?”
那学生空洞的两眼忽然泛起几丝诡异幽然的光,颤微地说:“她是一个从火葬场回来的人……噢不不不、不是人,是一个从火葬场回来的鬼……”
冷杉放开那学生,沉声道:“快回你房间!要是让我再听见那阴太婆报时表的鬼声音,我就揍死你!”
那学生喃喃地说:“听不到了,听不到了……”
冷杉关门回房,仰靠在沙发上。反复拨打夏黎暮雪的手机,可一拨号,手机里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根本打不通电话。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回想曾经军营中的铿锵岁月,也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内心莫名的惊恐。
……
“立正!稍息!立正!”教官洪亮的声音挥之不去:“报数!”
一、二、三、四……十、十一
战友们鲜活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战士们列队,军容整齐。
冷杉感到这里无比亲切,却又觉着有哪里不大对劲。
“十二!”冷杉站在后排的队末。
教官脸色一沉,喝道:“谁报的‘十二’?!”
大家沉默不语。
“谁报的‘十二’?!给我站出来!!”教官好像看不见冷杉似的。
冷杉前后一看,颇感奇怪。整个方阵共五排,每排只有十一个人,他站在最后一排的队末,整个方阵恰好多出了他一人。
“谁报的‘十二’?!”
就在这时,前后的战友转过头对冷杉说道:“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啊!!”
冷杉如遭当头一棒,突然想起,身边的这些战友们早都牺牲了,他们早就死了。
“快跑啊,你不该来这里!!快跑!!”
……
冷杉猛地惊醒,冷汗淋漓呼吸紧促。
原来,刚才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又做了个梦。
不知不觉,已是临晨三点。
冷杉再无睡意,想到李大爷每天值夜班,不如去他那里聊聊天,捱到天亮再睡。
李大爷披着件军大衣,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靠在藤椅上打瞌睡。
冷杉买了几瓶酒,几袋牛肉干和花生米,三包烟。
“李大爷。”
李大爷一看是冷杉,连忙邀他进屋。这门卫室有两间房,外间是收发室,有电话,里间是简易卧室,上下铺。
李大爷给冷杉泡上杯热茶,招呼他坐下。
“李大爷,我那里遇到些怪事。”
“不奇怪,不奇怪啊。你听见鬼哭还是看到鬼影了?”
“都不是。我发现墙上有字,这些字完全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
“啥字儿?”
冷杉一字一词的说道:“焚 尸 炉 里 的 死 人 醒 过 来 会 怎 样”
李大爷一听,脸色突变,两手一颤,茶杯落地摔碎。他忽然大哭起来,老泪纵横地说:“你都死了十多年了,回来干啥啊,天呐,呜呜呜呜……你害死了刚娃子还不够吗?冤孽啊,冤孽啊!!”
冷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骇了一跳,赶忙安慰道:“李大爷,您要注意身体啊,逝者已去,节哀啊。”冷杉自己都不知道再瞎安慰些什么,他也是一头乱麻。
李大爷已是泣不成声,指着里屋上铺道:“一年前,刚娃子就住在这里。唉……一年前,有一天,他媳妇儿来沈阳打工,就来找他。那媳妇儿当时没地儿住,他就租下了33号楼的一间房,就是你的对门那间。唉,刚娃子两口子感情甭说有多好了,就连我这个老光棍也直羡慕啊。两口子节衣缩食,那小日子过得不错,刚娃子每个月五百多块钱,他媳妇儿能挣个四五百,对咱乡下人来说,这收入不低啊。小两口做好晚饭,每晚都来看我,陪我聊天,还给我带些饭菜。唉,他们是好人呐,他们就把我当成他们爹一样亲。呜呜……可是、可是……”
李大爷一把鼻涕一把泪,抖抖索索的打开抽屉,取出刚娃子的遗像,哭腔沙哑地说:“可是啊,好日子不长。有一天,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俩口子。一连几天都不见人,我就纳闷啊,会不会出啥事?又过了几天,听街坊邻居说有小孩子晚上看见刚娃子背着个浑身滴血的女人。天呐,后来有人报警,这才发现,刚娃子杀死了他媳妇儿,他自己也上吊了……为什么啊!!”
冷杉听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杀人案在中国并不少见,夫妻同室相残的命案乍看不觉蹊跷,但细细想来似乎有诸多不解之处。杀人犯中很多是平时纯朴老实逆来顺受的农民、或彬彬有礼的学者、甚至还有连杀鸡都怕的怯懦之人,但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他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鬼迷心窍中了邪地杀人分尸,手法凶残至极。究其缘由,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从动机学来看,这类案件中有很多相似且不解之处,农村将这种事解释为“鬼迷心窍”“鬼找替身”。
李大爷哽咽地说:“冤孽啊,这都是我的错啊……”
黑云蔽月,风刮得紧,远在百丈之外仍能听到鬼楼风哭之声,有如夜半鬼泣。
李大爷讲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