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是!那些灰白朽化的头骨都是百年前天葬之遗骸,但是,新墙所砌的变怪之骨皆为本村人的尸骨。它们死相狰狞不一,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什么?!”张星超大惊。
伍斗米将五具尸体一一挑断僵筋错脱僵颚,为它们合上嘴。叹道:“唉……都是因为那场霍乱。二十年前,村里有人修房子,无意中掘开一处没有墓碑的百年老坟,此后不久,村里人接二连三的染上了霍乱,相继死去。大家都很害怕,村长也焦急万分,大伙儿一商计,就决定把霍乱死去的人还有染上霍乱还没有死的人,都烧了。那些染病的人啊,都被活活烧死了。唉,村里人怕见霍乱之人的血,都以为血里藏有霍乱,都不敢先杀霍乱者,怕见血染病,于是就把那些人用牛筋绑了,活活烧死。活人加尸体足足烧了一百多人,那可烧了一天一夜啊。那些人在火里挣扎,痛得两眼血肿,死命的叫,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们的眼神和叫声……尸臭熏天啊……从那时起,村子周围就来了无数的老鸹和野狼。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清楚,那些狼和老鸹,都是被焚尸的那股子味给引来的。很多村民被狼吃了。唉……焚尸时,那黑烟滚滚上天,高原寒冷的云天之间,尸灰尸烟就在天上凝聚,多时不散,后来啊,也说不上是从啥时候起的,这天就变了,二十年前的天,那可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可焚尸之后村子周围方圆几百里,再也没有一天的放晴,村民们苦苦祈祷,可是就算天晴一到黄昏就飞砂走石阴云不散……唉,再后来,村里一到深夜,就有人挨家挨户的敲门,打开门却不见人,村里疯了十几个人。老朽我虽精于阴阳之道,但那时我在村里也说不起话,没啥地位,后来村长请了个喇嘛,法号达荫。喇嘛让村民把烧碎的尸体都挖出来重葬,身首分开葬,身体葬于原处,头颅砌进天葬墙中,那两道天葬墙都是后来新垒成的。后来村里再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村中人气一年不如一年,村民开始得一种怪病,你们也见到了,这村里没有哪个人不是残疾。”
伊娜听得心凉:“伍师傅,您身体很好,不是残疾啊。”
“我也一样……”伍斗米脱下鞋,他的左脚没有脚趾:“这村的人都是湘西人,三代前就逃难来到西藏,但因与藏人相处不善,后一路迁到藏北。”
“村里人为什么要远离家乡呢?”
“解放前,军阀乱抓壮丁,村民反抗,杀死了几个军官和宪兵,后来怕被灭村,不得不远迁跑到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伍斗米端起碗,取来一柄小勺,一点点的舀起“三合土”(糯米、朱砂、狗血、湖边土等拌成),均匀的图在尸体的牙缝和内唇,然后让张星超摁住尸口,他再将少许三合土填入尸体的鼻洞与耳洞。两人协力,逐一将三合土填入尸体七窍之中,摁住下巴,不多时尸体微裂的僵口都被粘合了。
“姑娘,你可会针线活?”
“会点!”伊娜答道。
“你用布巾热敷尸眼,等表面的僵皮稍软时,再用针线缝合尸眼。”
伊娜一听,哪里敢下手。
张星超道:“还是我来吧。”
伍斗米点点头,侧身看了看李老太的僵尸,脱去尸体左脚的鞋,点燃蜡烛靠近一看,连连叹息道:“脚板心已有白毛。我等须赶紧!现已是亥时,到子时若不能完工,恐有诈变!姑娘,你赶紧把牛皮挂帘钉在窗户和门梁上,绝不可让风透进来吹灭了长明灯!”
吩咐完后,伍斗米将四个尸体生前穿过的鞋摆在它们的脚前三尺处,再在鞋前一尺处点燃陶盏桐油灯,又在灯前四寸之处摆了香炉点上了九柱香。“老蛙岗上九柱香,半夜三更不闹僵。 荒草坟头五碗酒,野鬼绕道放你走。”他在尸体左手边各放了五口碗,满上酒。最后,他将先前写好的黄符黏上些三合土,贴在尸体额头上,转头对张星超与伊娜说道:“请二位动作快些,我们丑时还要赶路。”
“什么?半夜三更的赶路?”张星超倒抽两口凉气。
“不得已啊!尸体只能在戍时之后(晚上七至九点)辰时之前(早上七至九点)方能走动。”
“你说尸体能自己走?”伊娜大惊。
“现在不是解释之时,待到丑时,二位自然明白。”伍斗米不再答话,套上青衣、穿上布鞋,腰系麻带,他又取出五张黄纸,分别将李老太等尸生前的八字用毛笔蘸朱墨写在纸上,晾干后折起来放入一个小荷包,再揣进衣囊中,口里念着听不懂的咒文。
伊娜两三下就钉牢了牛皮挂帘,但张星超却被难住了。李老太死相怪异可怖,由于是吊死的,那嘴勉强合上了,但眼睛无论如何也闭不上,淤肿乌突的尸眼上蒙着一层毛麻的白膜,幽幽烛光在空洞的两眼里跳动,死不瞑目的眼眸盯着张星超,死人的眼神似乎有着一种幽冥的穿透力。
伍斗米见势不妙,连忙到李老太跟前,附耳说道:“你老人家这辈子在人世毫无牵挂,无亲无故无儿无女的,孤苦伶仃,何必受这个苦呀,你老人家好好安心,老朽我一定为你超度,下辈子你大富大贵儿孙满堂……”说了一通唬鬼话,李老太的死眼才缓缓合上。
最后,伍斗米将那五十尺红棉线剪为五段,每段又截成两段各五尺长,一端绕缠尸体僵硬的手指,另一端系上铜铃拴在木椅上,再将木椅摆在尸体脚前,然后把鞋和长明灯移在木椅之下,把香炉摆在椅子上面。
不知为何,此刻听不见半点狼啸,夜村一排沉寂。老宅孤灯飘曳不定。
“二位先去休息吧,灵堂香蜡油灯都不可断,我还须在此守灵,丑时见!”伍斗米说罢,正坐堂中闭目养神。
张星超和伊娜在昨夜就宿的侧屋中相互偎依的休息。虽累了一天,但二人怎么也睡不着。
“小伊,你说那伍老头在搞什么鬼?赶尸?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已经累得晕头转向了,不想去考虑这些事。其实很简单,只要是敌人,我们就干掉他!”
“看那伍老头还煞有介事的搞仪式。你相信赶尸吗?”
“不太相信。但至少我觉得赶尸这里面的水很深,门道很玄,绝对不是A电视台所解释的什么‘贩毒’和‘背尸’。”
侧房漏风,黑屋里阴凉潮湿。伊娜冷得打抖,张星超搂着她,续问道:“我倒想听听你这个解密专家的高见:A电视台对赶尸的解释为什么不可靠?”
伊娜靠在张星超怀中,道:“你想嘛,湘西赶尸早在千年前就存在,那时候有‘贩毒’这一说吗?此其一也。其二,哈哈,我看啊,‘背尸’更是笑话。当然不排除有些打着赶尸为名招摇撞骗的人,但你想啊,背着尸体还乡也是劳动,也可以得到应有的报酬。在古时候背尸运尸这是个正当行道,军队里就请有专门的运尸队负责运送战死将士的尸体,而赶尸实在是左道旁门。反正都是运尸还乡,既然是背尸,何必脱了裤子放屁,还非得找个人躲在尸布下面背着尸体走吗?难道赶尸的收入比背尸高?我看不见得!客死他乡而托人赶尸的都是穷苦人,要是富人家,必是丧队唢呐一路风光,还用得着赶尸这么折腾尸体?在古代那可是对逝者的大不敬。其三,A电视台所解释,赶尸是一个人在前领路,另一个人躲在尸布里背尸走,前面领路的人离后面背尸的人不远,两人才好彼此通气。但据异志记载,赶尸这行当,多为一两人引着多具尸体行走,多时可达数十尸,尸体每隔三五尺都连着一根绳索,难道说赶尸巫师还需要请十多个人来‘背尸’?即使是这样,那一路上的开销及苦力报酬也太大,岂不亏本?尸体生前都是穷苦人,哪里凑那么多钱?不要说供十多人吃宿、路费、以及苦力费了,就是供一人都难。山间客栈食宿可不便宜,比如峨眉山上的旅店价格肯定比山下贵几倍,因为运输不便嘛。所以呀,赶尸巫师一般都不做单尸生意,除非路途不远,但要是尸体多了,那就不同了,因为尸体多赚得才多,也能覆盖路费盘缠的这些成本。”
“哇,小伊你好可爱,好厉害,呵呵”张星超戏道:“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吗?说是巫师砍掉了尸体的首级和四肢,藏在随身背的包袱里。到了目的地后,再取出肢体和木头做的身躯拼凑在一起……”
“这也太把死者家属当白痴了。还有啊,要是赶了十多个尸体,那么多的头颅啊手脚的,往哪儿藏?我们解密学这一行,最反感的就是不负责任的自以为是不懂装懂的瞎解乱说。”
就在这时,老宅灵堂传来一阵飘幽的银铃声。
伊娜惊得跳了起来,张星超愕然:“你做什么?”
“铃声……拴在尸体手上的铃……”
“这有什么,不过是……风……”张星超还没有把“风”字完全说出口,忽然想起老宅门窗都被厚实的牛皮挂帘遮得密实,那种牛皮帘可抗暴风雪,而老院之中一丝风都没有,怎可能是风吹动了银铃?
此刻村里狗吠四起“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孩哭猫哭乱作一团撕破沉静的夜空。
张星超和伊娜冲进老宅,只见伍斗米摇头叹气。凑近一看,两人背脊发凉汗毛倒竖。李老太血肿的两眼撑开缝线,睁开了。
花絮:
本章创作着实不易。
不知大家是否看过一篇流传已久的关于赶尸的文章,可惜其过于肤浅,根本谈不上细节描述。令人大失所望的是,那篇文章最后将千古之谜“湘西赶尸”牵强附会地解释为“贩毒的幌子”“背尸”“分尸藏带”。
由于没有任何资料可考,仅凭传说来创作本章,且连夜写成,有些纰漏也在所难免,敬请各位海涵……:)
赶尸秘档
这是在四川南充地区发现的百年老尸(清朝古尸),肉身僵而不腐,浑身重布缠绕,可见此尸是经赶尸过后才下葬的。为何可断定此尸经人赶尸入坟?就靠他周身的“裹僵布”(赶尸术士“吆尸”时,尸体都套着“锁僵套”“裹僵布”,像我们这样的外行管那叫“尸布”或“尸衣”,其中的门道,下一节中会有讲解)。
南充发现僵尸后,文物局的人都赶到了现场,但是文物局的人“毫不犹豫”的就烧了尸体。 古尸虽非价值连城,但其文物价值和医学价值非凡,国外对古尸惜若珍宝,文物局的人会不知道?就算在我国,古尸也是弥足珍贵的文物,说烧就烧?其中的猫腻,明眼人一看便知,无需多说……
与尸体同时发现的还有与僵尸传说有关的糯米与符纸(都在棺内)……
以下图片可能引起您的不安与反感,望慎之。
原图在网上传了一阵就被封杀了(某拍照者的相册被勒令XX了,但好在我及时收藏了原图。感谢四川南充的网友,佩服你们敢于探索真相的精神!)
图片链接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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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李老太的尸身甚是变怪,两目暴睁,僵冷发青的两只脚丫五趾抽筋般的扭裂,脚前那盏长明灯已快熄灭。拴在椅子上的铜铃轻跳有声,九柱香拦腰断了五根。
伍斗米见张星超赶到,毅然道:“赶紧给李老太套上裹僵布!”
张星超和伊娜慌慌张张的把李老太的尸体抬起,伍斗米解开布裹,取出